第七章.花瘸子

　　李占江一锤定音，接着便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王大胜不到四点就起来了，简单地洗漱过后，连早饭都没有吃，就跟林场同事借了马爬犁，直奔山下福泰屯而去。
　　进了屯子时，已经过了六点，王大胜赶着爬犁直接到了一户人家，把马拴在院外，王大胜推门就进了院。
　　汪……汪汪……
　　王大胜刚一进院，就听声声狗叫交错，一个端着狗食盆的女人往外一看，随即把盆子往旁边矮墙头一放，就迎了出来，“二姐夫，今儿这么闲着呢？”
　　“弟妹啊。”王大胜道：“你家我三兄弟呢？”
　　“在屋里呢。”常三嫂笑了笑，引着王大胜就往屋里走，推门进了里面，就见一男人坐在炕上。
　　这男人浓眉大眼，很是精神。好像是刚起床，下身穿着棉裤，正往裸着的上身上套衣服。
　　“呦！二姐夫，你咋来了。”常老三冲王大胜打了个招呼，不等王大胜说话，就对常三嫂道：“媳妇，赶快做饭。”
　　“行。”常三嫂应了一声，跟王大胜说：“二姐夫没吃饭呢吧，俺这就去弄饭，你哥俩先唠着。”
　　“弟妹，别忙活了。”王大胜紧忙拦住了常三嫂，“俺跟俺三兄弟马上就走。”
　　王大胜此言一出，常老三和常三嫂都愣住了，常老三问道：“二姐夫，出啥事儿了是咋的？”
　　王大胜把自己昨天上山的经过跟常老三讲了一遍，“俺爹让俺找你领狗过去，把那俩黑瞎子给打了。”
　　“这没问题。”常老三没多想，直接就应了下来，他爹常老爷子跟李占江是铁哥们。
　　而且，李占江是常老三打猎的师父。但凡是李占江开口，就算那小黑瞎子(杨雄)再怎么邪性，常老三也不能拒绝。
　　这时，一旁常三嫂道：“打黑瞎子也不着急，吃完饭咱们再去呗。”
　　“不了。”王大胜道：“俺俩现在就上山，到俺爹那儿吃饭，吃完直接过去，堵它没起窝！”
　　“也行。”常老三想了想，对常三嫂道：“媳妇，你赶快把小二叫来。”
　　“行。”常三嫂应了一声，又对王大胜道：“二姐夫，你先坐下歇会儿。”
　　常三嫂出门，常老三跟王大胜一边唠嗑，一边缠绑腿，等他缠完绑腿，常三嫂带着一年轻人进了屋。
　　年轻人一进屋，跟王大胜招呼了一声，就来在常老三面前叫了声姐夫。
　　这年轻人正是常老三的小舅子，也就是常三嫂的亲弟弟，名叫马明亮。
　　常老三拿两条绑腿丢给马明亮，“赶紧的，跟二姐夫上山。”
　　说完，常老三起身到外屋，从那碗柜后墙上摘下一支猎枪。
　　等常老三出来，马明亮已经系好了绑腿，常老三又从抽屉里拿二十发子弹，这才跟着王大胜一起出门。
　　王大胜出门还好，可等常老三往院子里一站，他家那五条狗顿时兴奋起来。
　　猎狗最是聪明，它们能从主人的装扮上分辨出今天是不是要上山。
　　常老三和马明亮过去，将五条狗一一解开，拽着往外走。
　　马明亮牵着一黑、一白、一黄三条狗，常老三牵着一青、一花两条狗。
　　这时，王大胜的目光落在那条花狗上，比起其他四条狗，这条花狗最是瘦小，而且一条后腿还是瘸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但是，王大胜丝毫不敢小瞧这条花狗，“二兄弟，这就是那花瘸子吧？”
　　“呦！”走在前面的马明亮闻言回头，“二姐夫，你也知道我家花龙啊？”
　　王大胜的目光始终没从花狗身上挪开，“整个林场，谁不知道你姐夫的花瘸子？”
　　闲言少叙，三人、五狗坐着爬犁就进了山。都等进了林场，王大胜从爬犁上下来时，突然脚下一滑，脚踝瞬间折成了九十度。
　　“啊！”王大胜跌坐在地，捂着脚脖子大声嚎啕。
　　王大胜这一嚎，可是嚎来不少人，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其架到李占江的地窨子里。
　　从王大胜离开林场去请常老三时，李占江就在地窨子里生火做饭，因为常老三要来，所以李占江弄了一个硬菜——野猪肉烩酸菜。
　　这道菜用的是野猪拆骨肉，先用白水烀熟，再放入酸菜里炖，大锅周围贴的苞米面干粮（大饼子）。
　　酸菜烩肉的香气合着苞米的甜香顺着烟囱飘出很远很远。
　　这时，王大胜被人抬了进来，可是把李占江吓了一跳。
　　等把王大胜的绑腿解开，周围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王大胜那脚脖子，已肿的跟小腿一般粗细。
　　“快把你胡叔找来。”李占江随手拉过身旁一人，对其说道。
　　那人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这时已经过了七点半，将近八点了，到了上工的时间，众人依次安慰了王大胜，便一一离去。
　　等人都走光了，李占江招呼常老三和马明亮，“老三、小二，来，咱们吃饭。”
　　“二姐夫……”
　　李占江挥手打断了常老三，他走到炉子前，掀开锅盖，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李占江先把饼子一个个揭下，分别放在四个铝制饭盒上。然后，又用勺子把菜盛到四个饭盒里。
　　马明亮从李占江手里接过一套，直接送到王大胜跟前。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也不耽误吃饭。
　　这个时代，这样的艰苦环境，能吃上一口热饭、热菜，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王大胜脚疼事脚疼，但毫不耽误吃饭，跟马明亮道了声谢，便端起饭盒大口大口地开造。
　　李占江招呼常老三、马明亮，三人坐下吃饭。
　　“老三啊。”李占江一边吃，一边对常老三道：“你二姐夫是不能跑山了，一会儿我找人赶爬犁送你们上吧。”
　　“行。”常老三应道：“有人送我们上去就行。”
　　说到此处，常老三把目光投向那斜坐在炕上，正往嘴里塞饼子的王大胜，“二姐夫，你枪落哪儿了？”
　　王大胜闻言一怔，好像是想起了昨天那一战，一想到自己战死的三条猎狗，顿时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是常老三问话，王大胜不能不答，“三兄弟，一会儿让小栓子赶爬犁拉你们上去，我家老二搁赵叔窝棚呢，到时候他领你们去。”
　　“那行。”常老三端起饭盒，把里面剩下的酸菜汤一饮而尽，然后对马明亮道：“小二快吃，吃完咱们早点走。”
　　马明亮应了一声，紧着往嘴里扒拉。
　　这时，坐在常老三对面的李占江犹豫了再三之后，终于开口对常老三说：“老三啊，这些年你搁咱这林区是闯出名了，俺也知道你家厉害。”
　　说到此处，李占江话锋一转，“但你也得加小心呐。”
　　“大叔你放心吧。”马明亮一边吃，一边嘟囔道：“别说它三百斤呐，八百斤熊霸也不怕它。”
　　常老三在桌下踩了马明亮一脚，对李占江道：“叔放心吧，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