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烂好人

　　梁晨回到出租屋，看到师弟师妹都还站着，于是热情的招呼道，“站着干什么，坐呀，别客气。”
　　坐？
　　莫九儿看看三师兄，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
　　你确定？
　　梁晨怔了怔，很快就意识到屋子里压根儿就没凳子，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床，卫生间和水房都在外面，是公用的，跟以前的单身宿舍一样。
　　“那个，我就一个人，平时都在拍戏，回来也就是睡个觉，你们坐床上吧。”梁晨强行解释，遮掩心中的尴尬，在没把小师妹的片酬骗到手之前，他还是青云门的掌门，师弟师妹心目中的好师兄。
　　“师兄，我们今晚睡哪儿？”莫九儿看了看屋子，真是一目了然、一览无余，一……一干二净啊。
　　上官云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屋子里面就一张床，却有四个人。
　　梁晨从床底翻出一个工具箱，在屋子中间的两边墙面各钉上一根钉子，然后用一条尼龙绳系好，一边往上面挂床单，一边说道，“今天有些晚了，你们就先在师兄这里凑合一晚吧，莫九儿你和小师妹睡床，我和七师弟打地铺，明天再给你们找宾馆。”
　　本来他身上的钱是够开一间房的，可吃了那顿丰盛的火锅之后，一切都变了。
　　贫穷定义了他绝对是一个勤俭持家、俭以养德的传统掌门。
　　“挺好的。”莫九儿坐在床上笑着说道，“比我们一路上住的八人间小旅馆强多了，师兄，干脆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住吧，再买两张折叠床，比住宾馆省钱。”
　　虽然她与师兄见面才不过半天，但对师兄的现况已经有了大致上的了解，下午拍戏替身时的巴掌让她看的心疼，恨不得把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爆成渣打出翔。
　　栖身之所，五尺足以。
　　把师兄赚的血汗钱用在住房费上实在浪费，不，简直就是糟蹋，还不如多买点儿吃的，吃多少胖多少，投资回报率高。
　　梁晨满心感动，差点儿就同意了，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工钱，套不着小师妹的片酬。
　　梁晨，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请记住，你是一个演员，虽然只是一个群演，但绝对不能入戏太深，这不专业。
　　你的人生是傍女明星、吃软饭，不是自力更生，帮老扶幼，重振青云门，这样的励志故事不属于你。
　　梁晨整理了一下情绪，认真的开始装逼，“不行，虽然咱们是师兄妹，但是男女有别，凑合一两晚没问题，一直住下去肯定会有很多不便，我明晚就在附近给你们找家宾馆开个双床房，有独立卫生间，还能洗澡的那种，女孩子在外就应该干干净净的，至于七师弟，咱俩都是男人，以后你就在我这里住，没问题吧？”
　　“我听师兄安排。”赵德柱憨笑着说道。
　　“三师兄，你真是太好了，以后等我赚了钱，一定都给你。”莫九儿感动的说道，上官云也深深的看了梁晨一眼，然后扭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晨演过很多角色，路人甲，士兵乙，群众丙，同学丁，可就是没演过师兄和骗子，这次对他来说是一个挑战，只有适应每一个角色，才能成为一名好的演员，在女明星面前游刃有余。
　　师妹，师兄希望你能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时间不早了，你们一路上也挺辛苦的，大家都早点儿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剧组拍戏。”梁晨说道，“卫生间和水房都在一楼，门外挂着牌子。”
　　“好的师兄。”
　　莫九儿和上官云将蛇皮袋打开，里面装的都是些换洗的衣物，也许是穿的太久，许多衣服都已经洗的掉色，看着十分寒酸。
　　梁晨扭过头，假装找东西，他不想看，他怕自己动了恻隐之心，让到嘴边的肉飞走。
　　当他转过头，看着两位师妹拿着缝缝补补的衣服准备到帘子另一边去换的时候，他的脸再也绷不住了，从床底一双破皮鞋的鞋垫底下翻出几张红票子，对着三人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先睡吧。”说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这是梁晨准备‘追’女明星的活动经费，本来是打算在关怀女明星时用，比如生病买个药，或者做个爱心便当什么的，
　　他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却也有一颗同情弱者的心。
　　如果说‘追求’女明星，还可以用劫富济贫来安慰他自己，那么‘骗’这两个一穷二白的师妹，实在有些欺穷嫌贫的意思。
　　梁晨呀梁晨，你可真够贱的。
　　你又不是她们真的三师兄，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骗子不能有同情心。
　　你个烂好人！
　　呸！
　　梁晨一边下楼，一边暗暗的鄙视自己。
　　天黑了，外面的小吃街摇身一变成为夜市，累了一天的群演纷纷来这里放松，烤个大串，喝个小酒，吹个牛逼，发个牢骚，将白天的疲劳和苦闷在这个夜晚统统发泄出去，迎接新一天的开始。
　　这里除了吃的喝的之外，穿的用的也应有尽有，横漂大多是年轻人，出门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旦被星探发掘，或者被某位大导演相中，立马就能完成乌鸡变凤凰的逆袭。
　　嗯，事实上，每个到这里的横漂，都做着这样一个梦。
　　梁晨来到一个专门卖女装的摊位，按照莫九儿和小师妹的身高挑了几件相应尺码的衣服和牛仔裤。
　　夜市摆摊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便宜，一件衣服三四十，这在大商场里想都不敢想。
　　梁晨拎着一包衣服回到出租屋，莫九儿等人还没睡，梁晨把口袋放到床上，捏着两个底角儿，将里面的衣服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莫九儿，给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小师妹，这几件是你的，七师弟，我给你买的最大码，你应该能穿。”
　　“师兄，这是……”
　　莫九儿惊讶的看着满床的新衣服，五颜六色，非常的漂亮。
　　“你们那些衣服太旧了，在这里穿不合适。”
　　梁晨找出剪子，把吊牌儿减掉。
　　门里的衣服都是师父在距离青云门很远的村镇集市上买的，样式本来就很老旧，再加上穿了这么多年，拿到剧组当道具都嫌破。
　　“这些衣服是我在外面夜市买的，你们别嫌差，等以后赚了大钱，师兄肯定给你们买一身的名牌。”
　　梁晨剪完后抬起头，发现其他人都在原地傻站着，也没换衣服，就像稻草人。
　　“师兄！”莫九儿一把扑到他的怀里抱住他。
　　“怎，怎么啦？”梁晨不解的问道。
　　难道是觉得衣服不好看？
　　可是三四十块钱一件的衣服，能要求太多吗？
　　“师兄，你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我，我长这么大都没一下子买过这么多的新衣服，呜呜！”
　　莫九儿激动的哭了，梨花带雨的，本来梁晨还挺心疼钱，看到莫九儿的楚楚可怜样儿，突然又不心疼了，反而觉得钱花的直。
　　唉，又不专业了！
　　屋子中间的隔帘拉上，莫九儿和上官云在另一边换衣服，七师弟换上他买的黑裤子黑体恤黑夹克，本来就长的老成，现在立马一身社会大哥范儿。
　　“师兄，我们换好了！”
　　莫九儿说了一声，然后把隔帘拉开。
　　“漂亮吗？”
　　简单的白体恤加牛仔裤，穿在两女身上干净利落，只不过莫九儿身上多了几分活力和俏皮，而上官云看上去清纯而优雅。
　　“漂亮。”梁晨伸出大拇指点个赞，没有任何奉承，完全发自内心。
　　名模套上麻袋也能走出国际范儿，莫九儿和上官的身材虽然比不上名模，但胜在气质出众。
　　莫九儿从来见过这么多漂亮衣服，兴奋的把每一件都换上，在屋子里面跳来跳去，像只蝴蝶一样。
　　直到梁晨说要把新衣服用水洗一遍，这才不舍的换下来。
　　深夜。
　　关灯。
　　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屋里不黑。
　　“师兄，你说，我能拍戏吗？”
　　莫九儿的声音从隔帘另一边传来。
　　“能吧。”梁晨也不确定，需要明天问群头。
　　“听说红了能赚很多很多的钱，是真的吗？”莫九儿又问。
　　“嗯，数钱能数到手抽筋。”
　　梁晨拽了拽被子，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莫九儿听着隔帘另一边传来的鼾声，心里暗暗的发誓。
　　我要赚钱，很多很多钱。
　　青云门不能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