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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风貌还是二十世纪初的景象。
行人皆头系长辫，穿马褂长衫。
马车穿越街市。
牛脑壳穿着围裙，露着膀子在肉摊上打瞌睡。肉摊两旁各有一面油腻的旗帜，上书“杀牛不见血，十陵第一刀”。
老花椒提着一捆干竹笋走过来。
他抓起菜板上的杀牛刀用剁了一下：牛脑壳，买肉！老子今天要啖笋子烧牛肉！
牛脑壳抬起头，睡眼朦胧：买肉啊！五个铜板一斤，自己下刀，非诚勿扰！
老花椒：行，我割十斤！
老花椒自己提刀割了一块肉，转身就要走。
牛脑壳睁开眼：哎哎哎，钱！
老花椒：赊着！
牛脑壳：狗屁！你已经赊了七八回，差不多半条牛了！
老花椒：七八回是赊，九十回也是赊，我还跑得了！
牛脑壳：不行，今天不赊了！
老花椒：你说不就赊就不赊？
牛脑壳：这还怪了，我的牛肉我还做不了主？！
老花椒：谁也别做主，我们来赌一盘，运气说话！
牛脑壳：老花椒，你它妈的只晓得赌！
老花椒：我就是为赌而生的！牛脑壳，麻将、骰子、牌九、你想赌哪样？
牛脑壳：我——我跟你赌刀法！
老花椒怔住：刀法？
牛脑壳：对！
老花椒想了想，提劲地：哟，你以为你真是十陵第一刀？我告诉你，我生在少林寺，长在武当山，我师从王平阳，学自青城派，上过都江堰，下过黑竹沟。我三岁杀鸡五岁杀猪！我左青龙右白虎，刀枪不入——
牛脑壳不耐烦地拿刀一挥，眨眼间便将老花椒的裤腰带斩断。
长裤子滑落，露出花哨无比的内裤。
老花椒低头一看：妈呀——救命啊！杀人啦！
他提着牛肉拔腿飞也似地逃开。
牛脑壳得意地：哼，晓得啥是第一刀了吧。
他又趴下睡觉，突然想起又大嚷起来：哎哎哎，我的牛肉！老油条，老子不得放过你！
杜府大堂里，杜宗奎一身官服威严坐于堂中。
管家杜福走进：老爷，同盟会的代表来了！
杜宗奎面露奸诈之喜：请！
杜福退开。
帐帏后，隐约透出刀斧手的杀气！
此时在接客室，同盟会首领万青松和邹伦坐在房中。
万青松顾虑重重地：他身为清廷大员，位高权重，可能反正吗？
邹伦：眼下人心思变，各地督抚拥兵自重，腐朽清朝灭亡在即，他杜宗奎难道是瓜娃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当陪葬？只要我们答应在事成之后推他为川军都督，他必然会投靠我们。
这时，窗外突然扔进一蕃茄，砸在墙上，立时绽入如鲜红的血花。
万青松和邹伦都愣住。
万青松：不好，快走！
两人起身快步往外奔去。
街上，万青松和邹伦奔来，后边一队清兵在紧追不舍。
万青松和邹伦跑到路口，正不知该往何处，突然何瘸子带两个蓑衣会兄弟上前。
何瘸子：二位快跟我来！
他领着两人进了旁边的茶馆。
李把总领着清兵追来，在街上站住。
李把总四下看了看，对清兵：挨家挨户给我搜！
言罢，李把总带人走进茶馆。
茶馆内，堂中，穿着绸衫的路兴泰和几个蓑衣会兄弟正襟危坐地在喝茶。
李把总带人杀气腾腾地走进。
他看见路兴泰，变成笑脸走上前：路公子，您在这儿喝茶？
路兴泰慢条斯理地：李把总，这么杀气腾腾地闯进来，有何公干？
李把总：抓两个同盟会叛党！
路兴泰淡淡一笑：这儿都是逍遥自在的茶客，哪有啥叛党！
李把总：你保证？
路兴泰把茶碗一搁：咋啦，你不信我？我堂堂仁厚堂路公子连这点儿信用都没有吗？
他表面上斯文，可眼神里却有一股寒气。
李把总赶快：信信信！
李把总一挥走，清兵们退出。
街上，李把总带着清兵们走来，他突然站住，回过头。
李把总：我们就在这儿候着，姓路的肯定在掩护叛党！城里的蓑衣会兄弟人多势众，眼下又是干柴烈火，我们不要惹事端，要悄悄抓人！
却说茶馆包房，路兴泰和万青松，邹伦在说话。
万青松：多谢路公子搭救！
路兴泰一笑，依然一副斯文口气：我们蓑衣会从成立之日起，就是为了反清复明，你等志士早就让我心存敬意，今天能相遇，算是缘分。
邹伦：我们本想策反杜宗奎，不料他却假意应允，实则想诛杀我们，太可恨了！
路兴泰：你们肯定要遭通缉，得暂避一时。我有个好友在城外十陵镇，你们先去那里，我下午即到，再做协商！
万青松和邹伦皆点头。
路兴泰送邹伦和万青松出来，他们向路兴泰拱手致礼后，转身飞步而去。
不完处的角落里，李把总悄悄观看着。
路府厅堂里，古香古色的大厅很气派，正中挂着一幅山水立轴。两旁的一对长联，上写着：清风满地难容我，明月何时再照人。
路庆渝在点香，路兴泰走了进来。
路兴泰：爹，今日我在街上搭救了两个革命党——
路庆渝却皱起黑眉：眼下保路风云正在势头上，朝廷就想找借口镇压，我们得处处小心，最好别给他们口实！
路兴泰：爹，革命党人的主张是正确的——
路庆渝正色：此话差矣！我们蓑衣会的宗旨是反清复明，跟革命党人想的不一样！
路兴泰：可我们要的干的事却如此一辙！
路庆渝坐下，沉吟片刻：我们倒是可以借他们的力量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路兴泰：爹，我已经安排他们去了十陵，打算跟他们深入了解。
路庆渝想了想：可以，但要秘密行事！
路兴泰：是。
此时在院中，穿着一身学生服充满青春气的路瑶和几个男女学生抱着白布有说有笑地走来。
路兴泰迎面而来。
路兴泰：小妹，你在做啥？
路瑶：我们学生保路同志会要组织游行，我回来拿白布拉大标语。
路兴泰：你们只晓得游行撒传单，太文明了！
路瑶：那我们得咋做？
路兴泰：这个——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路兴泰走开。
男学生甲：你哥啥意思？
路瑶：他们蓑衣会兄弟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走！
路瑶和女学生们说笑着走开。
这时在十陵镇外，李把总带着一大队官兵站在镇口。
李把总：把镇街给我包围了，挨家挨户搜！
官兵们当即冲进镇！
西北埸外的牛市上喧闹无比，牛贩子站着在吆喝，旁边有两堆干草，有几头黄牛慢条斯理地吃草。
牛贩子：卖牛哎，膘肥体壮的黄牛呃！
牛脑壳走来。
牛贩子：哎哟，牛脑壳，你来买牛啊！正好正好，我这儿可有上好的牲口！
牛脑壳：行了吧你，上次你就给我说是上好的牲口，结果我买回去，是它妈一只病牛！肉是酸的，肝是苦的，蹄筋像树根，牛鞭像麻绳，要脂肪没脂肪，害得我亏了血本！
牛贩子：谁叫你乱杀我的价！俗话说得好，没有乱卖的，只有乱买的！这回我不骗你了，你来看看我这头牛，你要说半个不好，我就把我自己卖给你！
牛脑壳：我买你来干嘛，你要把你老婆卖给我还差不多！得，我来看看！
牛脑壳上前围着那只黄牛左看右看，还不断伸手摸牛的各个部位。
牛脑壳：不错不错，胸脯如铁蛋，屁股像大山。牛鞭如蛟龙，牛头似磨盘。好牛啊！好牛！
牛贩子很得意：我没骗你吧，咋样，出个价？
牛脑壳伸出手，牛贩子将手伸进牛脑壳袖子里。
两人在袖子里比划。
最后牛脑壳一把将手抽出来：你抢人呀，这么高的价？！
牛贩子：你要不肯走人就是，干嘛那么多话！
牛脑壳掉头准备要走，转身碰上老花椒。
牛脑壳一把揪住他：老花椒，还钱来！
老花椒：好兄弟，我今天没带钱来，改日一定还你！
牛脑壳：不行，今天一定要你还！
老花椒：我没钱！
牛脑壳：没钱卖人！
老花椒：这是牛市！
牛脑壳：人一样卖！
两人扭打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邹伦和万青松急步奔来，在他们背后远远地传来叫喊声，一队官兵追赶而来，顶带上的红缨若隐若现。
邹伦和万青松一下撞到正扭打着的牛脑壳和老花椒身上。
牛脑壳气恼地：做啥，来帮忙的呀！
邹伦；不是不是——
老花椒趁机挣脱跑开。
邹伦掏出几块大洋给牛脑壳：兄弟，帮帮忙，找地方躲躲！
牛脑壳：你们——
万青松一拱手：兄弟，山不转水转，总有遇得上的时候！
牛脑壳再看看那边过来的官兵，眼珠一转，指着旁边的干草堆：快躲里边去！
邹伦和万青松钻进草堆里躲起来。
牛贩子吓得直哆嗦：你——
牛脑壳瞪他一眼：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
李把总带着七八官兵奔到牛脑壳和牛贩子面前。
李把总：你们有没有看到两个穿着长衫的男人？
牛贩子耸耸肩膀，牛脑壳指了指官兵背后。
众官兵转过身，看见牛市上到处都是穿着长衫的男人。
李把总转过身给了牛脑壳一耳光：混账，你敢戏，戏弄本官！
牛脑壳捂着脸，气恼地：你咋打人？
李把总：老子打你是轻的，你想不想活命呀！
牛脑壳瞪他一眼，指着远处跑走的老花椒：那边不是跑了一个！
李把总举目一看，不远处老花椒在奔跑。
李把总：快追！！
众官兵追了去。
牛脑壳冲他们的背影哈哈大笑：老花椒，这下有你受的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