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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空山幽寺,片片鹅毛,悄悄然然,却是夜静人难寐。
灵海寺内用来安置香客的院落,此时唯有东侧右手第一间厢房中烛火依然还亮着。房内,一位老人的一只胳膊搭在方桌上面,蹙眉端坐。一位老妇人正在为坐在桌边的老人添茶。两人看年纪都约有七十岁上下,衣着看似朴素,但衣料却是只有豪门官绅才可以用的绸缎。这对老夫妇正是一早上山,由念静亲自接待的一行人中的两人,而老人正是刚刚净心约见过之人。
老妇人为老人添好茶,返回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中一直盯着自返回后便一直蹙眉沉思的老人。老妇人面有明显的忧色,几次张口嗫嚅,似有所犹豫,但终还是有些期许的问道:“大伯,可许臻儿回家了吗?”
老人没有回答,深蹙的眉头将眉心挤出一个深深的皱痕,依旧在思忖,半晌才拿起茶杯小饮一口,摇摇头道:“大伯没说许,也没说不许。只说看臻儿自己的意愿,臻儿若是要下山,不会阻拦。”
听闻老人的话,老妇人目中陡然生亮,面上有着明显的惊喜,不过片刻后却是又暗淡下去,坐在桌子的另一侧道:“今儿早些时候,妾身便私下问过臻儿,不过臻儿却说一切都听从大伯的。可大伯又不言明,臻儿怎会随我们一起回家?”老妇人说着说着似想到了什么,不禁提起袖子轻拭眼角低泣道:“臻儿这些年在这里吃了这么多苦难道还不够吗?”
当!
茶碗被重重的置在桌上,茶水四溅,碗盖在茶碗上打了几转,嗡嗡震颤。
老人突然的动怒,令得老妇人不敢继续埋怨,也不敢低泣。只见她已经满是银丝的头低垂着,宽袖掩面,肩头耸动。
“妇人之见!若是没有大伯别说臻儿的性命,就是咱们赵氏一门怕早已不存。”
老人岂会不了解妇人的苦楚,但他毕竟是个男人,更是一家之主,怎会如妇人一般将喜怒哀乐皆流于面上。喝叱后老人见妇人委屈的样子,心下怜惜,重重叹息一声语气缓和道:“我观大伯的气色不是很好,怕是……算了,先不说了。早些休息吧。”
被笼入夜色的僧寮中,大多僧人已经酣然入睡,返回居所的念清没有点燃室中灯火,直接提着灯笼走到床前才吹熄笼中烛火,然后盘膝闭目坐在床上,眉头依旧紧蹙。就在他隔壁房中的念静虽早已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
位于独立院落的方丈室中,灯火通亮,念一见师傅似的确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便又在火盆中添了些碳,火也拨的旺了些,将盛了茶水的茶壶放在火盆上面。
净心看着自己这最小的一个徒弟在身前忙乎着,满眼尽是喜爱之色,笑着道:“别忙乎了,为师就是要与你说些话。”见念一盘膝重新坐下,净心才继续道:“念一啊,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吧。”
念一点点头道:“大师兄说弟子入寺的时候应该有一岁的样子,若是按入寺那日便是弟子的生辰,弟子在寺中已经有十四年零六个月一十一天,弟子都要十六岁了。”
净心故意有些嗔恼的道:“你倒是记得清晰,可是觉得在寺中度日如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数着指头过日子?”
念一十分乖巧的道:“弟子岂会如此做想?弟子在寺中什么都不消做,整日里除了练功看书便只剩下大把的空闲,而且师兄们都很宠弟子,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弟子,还有啊弟子在寺中辈分这么高,无论老少见到弟子都是敬畏有加,如此这般既逍遥又受尊敬的日子,师傅您说弟子又怎会觉得度日如年?”
“你啊!十足的小滑头一个!为师记得才见到你的时候啊,你才这么一点大……”净心微抬双手比划了一下,面上那被岁月雕刻出的痕迹间有祥和怜爱的笑容迂回流转。
“你啊……被包在一个红色的襁褓中,小脸蛋儿粉嫩粉嫩的,一双眸子水汪汪黑亮黑亮的……初见为师也不怕,还对为师笑,当时为师心想,你啊,日后定是个鬼精灵,果不其然……只是你啊,那时白日里整日的哭泣,严重时还发高烧,为师的自认医术不差,救治好过很多患疑难杂症的人,即便有救治不好的病症,也会有些治疗调理的头绪。可却独独对你的病症毫无头绪束手无策。唉!还好,最后啊还是整日里照顾你的大师兄心细,他发现每到夜晚寺院安静下来,你便不会再哭泣,病情也有所缓解。可只要为师或是你大师兄在看护你的时候诵经,你同样会像是受到痛苦的折磨般的大声哭泣,不诵经你便不会哭泣。都说小孩子不会装病,更何况你那时还只是个被襁褓包着的娃娃。因此,你大师兄便猜知你的病症根源定与诵读佛经有关。当时啊,为师的确犯了难,毕竟寺庙哪有不诵经的,佛门弟子又岂有不诵经之理?想着你怕是注定与佛门无缘,便想要把你送下山去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寄养。可为师毕竟是受友所托要好好照顾你,即使要将你送下山也终归要与为师那位朋友说上一说,可是为师又没办法联系上为师的朋友,但也不能看着你在寺中整日难受不是?两难之际,你大师兄便想出抱着你去后山找一处安静之所,由你的几个师兄轮番照料你。”
“师傅,弟子如今不但听经没事,诵经也没事了,且弟子也习惯了一个人居于后山。”
“为师知道,你自小就早慧且聪颖异常,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是一点就透,过目不忘。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为师当初要把你送下山的事情,你就担心自己不会诵经迟早要被为师送下山,于是你就偷偷的诵经抄经,自己没少吃苦头对不对?傻孩子!”
净心见念一摸着自己的脑勺咧嘴呵呵的笑,宠溺的看着念一继续道:“为师知道你现在的拳脚功夫不弱,连功夫最好的念真都已不是你的对手。不知为师交给你那本金刚决心法你修习的如何了?”
“嗯……师傅这金刚决您在弟子三岁时交给弟子便再没有过问过。还特意叮嘱弟子只可以自己参悟自己修习不许与任何人说。许是弟子愚钝,这功法只有九层,弟子前不久才修炼到第九层。”
净心看着面有愧色的念一,眸中却是闪亮,满是讶然与喜色,“当真已经炼至九层?”
念一重重的点点头娓娓的道:“这金刚决虽是心法,自四层以后想要修至五层,乃至更高,除了要修心法,还要煅体。四层之前弟子只要参悟的透,便修炼的极为顺畅,在步入第四层时浑身排除许多黑臭粘腻的污秽,偷偷洗去后,弟子发觉浑身有说不出的轻松惬意,而且还发觉自己耳聪目明了许多,身法也轻快了很多。嗯……如今几十仗距离外弟子若是凝眸之下,就是那小小的蚊虫都逃不过弟子的眼力。弟子还与三师兄学习了轻功《一苇渡江》,虽说弟子从未见有什么人能够真的一苇渡江,不说身法,弟子如今一跃却差不多可以跃到佛塔四层,三师兄才只能跃至差不多佛塔两层,当然,弟子没有真的去跃佛塔,只是在林子中攀树而已。四层之后嘛……”
想起四层之后的修炼念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毕竟金刚决四层之后在修炼心法的同时还要对体魄进行锻炼,而要锻炼体魄总是要寻求一些助力。想起那时他求着让几位师兄用棍棒打他,可几位师兄又怎么舍得打他?哪怕是他故意闯些祸出来,他的几位师兄都不肯用棍棒惩戒他。思来想去没有办法,他只好自己跑到深山中用身躯撞树,开始撞细些的,慢慢的撞粗些的,再后来树不经撞了,便去撞石壁,或干脆爬高然后从高处坠下,如此反复的锻炼体魄。这样的炼体受伤自然难免,不过好在他自身的恢复能力很好,有的时候不消一夜被撞肿撞破的地方便可恢复如初。炼体所受的困苦与折磨,念一从未与任何人诉说,自然也不会与此时羸弱的净心言出。
念一见师傅听的认真,面上有欣慰有怜惜还有担忧,急忙出言:“师傅您不要担心,您别看弟子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其实壮实的很,寻常的刀枪棍棒已经伤不到弟子,而且……您看。”
念一手掌伸展按向地面的青石砖,抬起时青石砖上赫然清晰的印着一个深深的掌印,青石砖却没有丝毫的龟裂,可见念一力有千斤,且对力度的掌控十分纯熟。
火盆上方的茶壶,壶口与壶嘴冒出白色的蒸汽,沸腾的茶水在壶内噜噜的跳动。见此,念一冲着茶壶摆出托举的手势,茶壶便随着念一托举的动作从火盆中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