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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玩意儿！”
“我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他不挨揍谁挨揍？”
“你看他那个弱鸡样儿，看着就让人来气。”
“我呸！”
……
模糊不清的人脸，难以入耳的脏话，全身各处传来的痛感，陈南紧皱着眉，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冲向宇宙。
他握了握拳，将全身的力气汇集到手上，挥向那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
爆发的瞬间，那狰狞的面孔却如水中倒影般模糊散去，很快又重新拼凑到一起。
“啊！”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陈南赤红着眼，拖着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身体，费劲余力将拳头疯狂砸向那一个个虚幻的人影，直到力气耗尽，他才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闭眼前，他悲凉地看着那些噩梦般的人，心想：老子下辈子，一定要踩死你们！
晚上十一点，“滴滴滴滴滴~~~”显示器发出刺耳的警示音，隔壁床铺的病号本来在睡觉，被吵醒后烦躁地按着呼叫铃。
小护士“噔噔噔”跑过来，匆匆查看后又“噔噔噔”跑了出去，“周医生！周医生！十六号床的病人有情况！”
值班医生立马抬起头，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啊~”边走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十六号，那个大学生？”
“嗯。”小护士翻着病案，“下午情况还挺稳定的，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各项指标突然很异常。”
医生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病因说：“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野呐！”
“可不是嘛，中学生打架受伤我见过不少，大学生被打成这样我还是头一次见。”
陈南被送进来的那天，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连个人样都看不出来，学校领导交了钱后，留下一个辅导员就走了，两天后，辅导员也忙其他事情去了，请了一个护工照顾陈南。
护工今天晚上请假回家陪儿子，好巧不巧，陈南的情况出现了恶化。
身体各部分机能下降得厉害，不能耽误时间了，医生：“急救，通知家人吧。”
小护士急匆匆转身，又顿了顿，扭头看向医生，“他没有家人。”
“谁送他过来的？”
“学校里的老师。”
“那就通知老师。”
穿戴好无菌衣物，医生深深呼了口气，看向陈南那张淤青尚未完全消散的脸，可怜的小崽子，撑住啊！
两个小时后，医生疲惫地结束了抢救，陈南被推向普通病房。
手术房外，护工等在那里。
“周医生，怎么样？”护工外套里面穿的是棉睡衣，一看就是从被窝里被叫出来的。
“病人受伤比较深，之前是隐性的，现在发作出来了，是好事，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医生看了看周围，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老师说明天过来。”
医生摇了摇头，缓缓地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抢救很成功，一会儿应该可以安心打个盹儿了。
这边被推回病房的陈南，丝毫不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的变故。
意识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轻飘飘地浮到了空中，无依无靠，随风而动，接着，炙热的太阳越来越强，将他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逼得一干二净，好热啊！
热到极致是灰烬，没错，陈南感觉自己变成了灰烬，像是纸钱烧过后一般，只剩灰渣四散在空中。
一切将要消失之际，阵阵暖湿的风吹来，此时，水分和温度是那么适宜，一切对生命来说，都是恰到好处的样子。
细胞开始活跃，基因开始重组，组织开始形成，器官开始工作，一个完整的人体又回来了！
感觉到一股神秘又强大的力量在召唤，陈南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你醒啦！”
纤细的手指覆上他的额头，停了两秒后又迅速拿开，“给他量上体温。”
陈南的眼神追随着那双白嫩的手，小护士过来塞体温计，他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陈南同学，感觉怎么样了？”
浑厚的男低音响起，陈南抬眸，看向病床边的班主任。
班主任等了片刻，发现陈南只是用弱弱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开口的迹象，便说：“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学校都会考虑的。”
考虑？呵呵，陈南收回了目光，不是很想看他那张油腻的大脸。
没收到回应，班主任轻咳了两声，“你好好休息。”接着转身对辅导员说：“我还有事情，这边麻烦你先看着吧。”
“行行行。”不到三十岁就秃顶的高跃辅导员把班主任送了出去。
病床上的陈南微抬眼皮，看着低头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忙什么的医生，眼神下移，看到了她的名牌：周晴，主治医。
一些表皮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内伤修养一段时间也应该没什么问题。检查完后，周晴舒了口气，抬头正好撞上陈南游离却深邃的黑眸，心里一震。
“有什么不舒服吗？”周晴问。
陈南摇了摇头，仍然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周晴摸了摸后脖颈，说：“你这伤没什么大问题，一周后就能出院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领着小护士匆匆走了。
陈南在床上试着动了动身体，感觉还不错，虽然有些地方隐隐发疼，但是体内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让他想跑，想跳，想疯狂的释放自己。
更可贵的是，活到现在二十一岁了，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如此清醒过，好像雨后森林里冒出的嫩芽一样，清新碧绿，一切都是生命蓬勃生长、充满希望的感觉。
“小南。”
送走班主任后，高辅导员走了进来，坐在陈南床边。
“嗯。”
虽然讨厌班主任，讨厌某些装腔作势的校领导，但是陈南对这个辅导员还是很有好感的。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你告诉我，我看我能帮你多少。”
陈南咧嘴笑了笑：“看能帮我多少？高老师，这句话你好像和我说过。”
高辅导员楞了一下，低头笑了笑，锃亮的头顶反着亮光，“是啊，我说过，但好像一直也没帮到你。”
陈南是孤儿，这个情况刚入学的时候高跃就注意到了，后来在食堂吃饭，高跃发现陈南每天都会在卖包子的窗口兼职，便对他印象更深刻了。
后来班里有奖助学金的评比，本以为凭陈南的成绩和家庭条件，拿个最高级的国奖和贫困生补助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没想到，陈南根本就没申请贫困生补助，奖学金也只拿了个三千块等级的。
高跃还专门去问问了陈南，没想到他说自己不需要。
这就没办法了，高跃就没多说什么。
周末逛超市，好巧不巧，他又碰上陈南在干保安，就提醒他：大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勤工俭学值得鼓励，但是拒绝国家的帮助，牺牲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去打工，是很不明智的。
彼时的陈南，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说：“嗯。”
后来高跃有提过想尽力帮助陈南，但是被陈南拒绝了。
“你看我能帮你多少？”
“不用了。”
“好吧。”
“谢谢老师。”
高跃回想着那时候的场景，又看看眼前这个少年，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
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清秀男生，现在好像眼睛里有了光，虽然伤还没恢复好，但是眉眼间流露出来的专属于少年的自信张扬，让人不能忽视。。
本以为他还是会拒绝，没想到，他坦然地点了点头：“我这次可能真的需要帮助了，老师。”
高跃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放心，能帮的我尽量帮，你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