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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见侄子的右臂上又渗出了鲜血，精神还有些萎靡，眼里闪出一丝怜惜。侄儿李过自小追随着自己征战万里，饱经战阵不说，还几次死里逃生，从一个青涩的农家半大娃儿，硬生生摔打成了一员骁勇善战的农民军猛将。可是几年的征战下来，他们老李家可就剩下了自己叔侄和老十二三个人了。
“补之，别与我一起在这里耽搁了，这个时辰，当初分兵时你十二叔带着你的副将，他们率领的老营众将的家眷们，也该赶到后营了。黄氏和孩子也快到了，你现在就去后营歇息一下吧，这里还要过一会儿才能有消息哪！”
“闯王，我还挺得住！”李赤心心想，“你还是我的亲二叔啊？几路分兵逃窜是你们定的，那是十几天前自己还没有来到时的事，不归我管；后营尼玛，后营离官军有多近你不知道？屡次穿越火线的老营家眷们会不会把狼招来不知道，反正他知道闯营的中军都靠不住，还要靠自己去解围哪！别跟哥谈后营，谁谈跟谁急，就是你闯王李自成也不成！”
除夕之战过后的几天里，闯军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大踏步撤退，闯军以前分兵几路的将士们将在这里重新集结，然后计议今后的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现在李自成他们自己一直没休息，也把后面不紧不慢吊在尾巴后面的的官军，拖在伏牛山这山山谷谷中转个不停，追兵同样也不能安安生生地休息。尽管如此，追兵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无数的火把正自西南赶来，像一条火龙似的走在伏牛山脉曲折的山道上，有时被一些山头遮断，有时绵延数里。李自成刚才在小山上观察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老乡，刚刚撤职一天，正戴罪立功的延绥副总兵贺人龙追赶自己的人马。
十几天前，闯营才给了贺人龙一个大的挫折，并且用计把他甩脱，可是这个死对头阴魂不散的重新追了上来。三天前的一场恶战，曹变蛟、吴三桂、贺人龙等人又被杀败，不过如今这一支官兵，再次肆意掠劫了几个村寨，强抓了村寨中的青壮，补充足了人马，不知死活地回头赶上来了。
李过和李自成所站的地方比较高，此刻天上又刮着西北风，特别显得寒冷，哈出的热气在他的络腮胡子上结成了白霜。他们周围的战士们大多数都穿得很单薄，又脏又破，还有不少人的衣服上、袖子上，带着一片片的干涸了的血污，有些是自己流的，更多的是从敌人的身上溅来的。
因为等得久了，李赤心为了要抵抗寒冷，把两臂抱紧，尽可能把脖子缩进圆领里边。人有些摇摇晃晃，刚要朦胧睡去，忽然猛地一栽，前额几乎碰在马鬃上，同时腰间的兵器发出来轻微的碰击声，受伤的臂膀传来一阵剧痛，于是一惊而醒，睁开了眼睛。
“弟兄们，下马休息一下吧！”骑在乌龙驹上的李自成说，随即轻捷地跳下马，剑柄同铁过梁碰了一下，发出来悦耳的金属之声。等到李过和所有的将士们都下了马，李自成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便向那棵虬枝苍劲的古松走了过去，那儿的地势更高一些，可以更荣耀的看清楚追兵的各处火光。
谚语中说的好，初一初二不见面，初三初四一条线，此时一线的明月突然从乌云中露出，异常皎洁。正要下马休息的李赤心，抬头撇见树身上贴着一张纸，在暗黑的山林中显得不伦不类，他下马上前看了一眼，原来这是刚刚赶来的陕西巡抚孙传庭发布的告示，上边画着一个人头，他扭头看看李自成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再次注视画像里面的人，与其说是和李自成的相貌略微相似，倒不如说更像是自己，或者说是他李赤心的身份照都不为过。
告示的下边还写着一首《西江月》：此是李闯逆贼，而今狗命垂亡。东西溃窜走慌忙。四下天兵赶上。撒下天罗地网，量他无处逃藏。军民人等绑来降，玉带锦衣升赏。
这首《西江月》的后边描述着李自成的姓名、年龄、籍贯、相貌特点，以及活捉或杀死的不同赏格。李赤心把布告看完，呵呵了一声，回头望着跟在背后的一群将士，笑着问他二叔李自成：“二爹你看见了么？”
“哼！”李自成重重地应了一声
“都看见啦！”身旁的骑兵嘻嘻哈哈的回答。
李赤心见到自己的照片尽管心惊胆战，不过还是大大咧咧地拔剑大笑，对着告示呸了一口“傻叉，简直是狗屁不通！”，说着用宝剑在告示上刷刷地划了几下，破纸碎屑随风荡了开去。
闯王李自成离开大树，回到骑兵们中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有些人倚着马鞍打盹，他转头对着李过小声的说：“一连三天，咱们不是行军就是厮杀，人马都没有得到休息。今晚大家痛痛快快睡半夜，只要明天从伏牛山附近冲过去，到时官兵就再也包围不住咱们啦。到那时，咱们想走就走，想休息就休息，粮草也就不用发愁啦。”
这个寒冷的冬夜里，这群衣衫褴褛的战士倚在马鞍旁疲倦的瞌睡着。
李赤心点点头说：“二爹，这次咱们一定能冲过去。别说是孙传庭的狗官兵挡在前面，就是有刀山剑林挡在前面，也能够冲得过去，要知道咱们可是你闯王一手教导出来的人马！”
李自成面露笑容的点点头，说：“补之，说得好啊。这几年来，咱们闯过狗官的多少府、州、县、寨，闯垮了多少官兵，闯开了多少围困，扳着指头也算不清，孙传庭也挡他不住咱们的路！”
“据探子回传，说是前面有几路官兵在等着咱们，老冤家洪承畴和他的大徒弟孙传庭都在哪。”隔了一会儿，见李自成没答话，就继续说道“咱们的马有好多天没有喂细料了，这鬼天气连草也吃不饱，前面那些孙子们的马却是吃得饱，跑得快。”
“不怕他，咱们这几仗下来，你我身边剩下的可都是硬骨头，老八队算上将要归队的几路人马，连同近来新附的好汉子还有几千人，你又新打了胜仗让大多数人有牲口骑，咱们老八队人人都有马，虽然饿的掉了膘，可还是比官军的马队多。”
李赤心像是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却被一阵从南边奔驰而来的马蹄声打断了。
远处小石山上的哨探，向这里打了一个呼哨，“啊，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