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和老人

　　清晨，阳光破壳而出，从盘虬的大树枝叶间洒落下来。潋滟千波的森林里，雾气渐渐淡了，鸟兽的鸣叫更是止不住地喧嚣。
　　一片荆棘丛生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骚动，起伏不定，逶迤地来到了一个大树洞前。接着，灌木丛被一对小爪子缓缓地分开来，从中露出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胆战心惊的朝着树洞里不停地张望。
　　突然，树洞里响起了一个老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哎呦喂！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弄死你！”
　　话音未落，树洞里就窜出来一个哈哈大笑的十来岁少年。那只在外张望的小妖见了，吓得屁滚尿流，又缩回了灌木丛中，一阵乱窜后失去了踪影。
　　紧跟着少年追出来的是，一个满头白发、满脸长须、挥舞着拐杖的矮小老人。但见此刻的他，白发和长须各被一根扯断的绳子绑着，有些像是一个倒置的拖把，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和滑稽。
　　不过，那个老人的动作却是十分迅捷，没几步猛地一拐杖敲中了那少年的脑壳。只见少年的眉眼和嘴都将挤在一块儿了，龇牙咧嘴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像是只蛰伏的螃蟹。
　　少年满是委屈地说道:“爷爷，趁你睡着的时候拴住你的头发和胡子是我不对，你也打过了！那能不能别再让我泡那玩意儿了？”
　　老人吹胡子瞪眼道:“一码归一码！小兔崽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知道有多少人求老夫这药求而不得！你倒好，一年一次！还百般不乐意，跟要你命似的。”
　　“那玩意儿泡着实在是太难受啦！还一股……”
　　“别废话。天下间能得到老夫我白泽之血的人，除了你白小鱼之外一个都没有！你连做梦都该偷着乐了！”
　　“呜呜呜，心彤姐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少年一阵干嚎。
　　眼看那少年又要躺在地上耍起无赖来，老人一把将少年拎起来就往树洞里而去。
　　虽说是树洞，但里面的空间却是颇大，可以说是富丽堂皇也不为过，家什也是一应俱全，都颇为精制。最为惹眼的还属那摆放在中间的一个大鼎，不知是什么材质铸就的，看上去似石非石、似铁非铁，里面也不知熬制着什么，正腾腾地冒着红色的热气。
　　来到大鼎前，白泽随手便将白小鱼往地上一丢，白小鱼似乎也心知根本就逃不出老人的魔掌，干脆直接趴在地上装死，估计是在赌气。而白泽腾起身来轻飘飘地落在大鼎的沿口上，探身去用拐杖在大鼎里面搅了搅，脸上露出了一副沉思之色。
　　“老头，你该不会又是想往里面多加些什么东西吧？”这时白小鱼偷眼看见，不禁随口一说。
　　“哎，还真让你猜对了！”白泽换做一脸坏笑道，“按说，我白泽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天下妖魔无所不治！老夫就不信治不了你！”
　　“我又不是妖魔。”白小鱼白了白眼嘀咕道。
　　“哼，要不是近些年老夫舍精血把你那鬼爪子给封印住，你早就被天雷轰得连渣都不剩了！否则，怎至于让你跟老夫的头发和胡子过不去……”说是这么说，不过一想到那所谓的鬼爪子，好像更令自己头疼，白泽一时有些语塞。转而又安抚道：“好啦，我是打算在里面加些凝神草，给你稳固心神，免得你鬼哭狼嚎的，我这老头子耳朵可受不了……”
　　“爷爷……”白小鱼差点儿就要感恩涕零起来，只听——
　　“毕竟这次药力加重了好几倍。”
　　“你这个臭老头！”
　　※※※
　　日当正午的时候，隐仙森林的上空聚来了几朵乌云，阳光透射过枝叶似是有些无力，森林里略显得阴沉而慵懒。看似并不如何压抑的景象，此刻却安静得出奇。鸟兽和大小妖们一致都停止了动作，将目光投注向森林的深处，好像约定俗成的都在等待着什么。
　　那里是公认的被视为禁地之所。隐仙森林里其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以位于深处的一颗参天古树方圆十里为限，切莫踏入！
　　这处禁地中，那树洞外吹起了一阵凄凉的落叶，这时接踵而来的是“咚，咚，咚……”一声响似一声、一声急似一声的撞击声，从树洞里传来，将尚未及地的落叶震得粉碎。
　　一时间，撞击声骤急如洪，树叶萧萧纷纷而下，萧萧的落叶在声浪中又纷纷化作了碎屑，连绵不绝。
　　天地间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再看去才发现，那树洞里又开始交替地喷吐着两种光华，一时像是闪烁暴动的雷霆，一时又像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如此反复，不知有多久……
　　“吼啊——”突然响起了一声少年稚嫩的吼叫，伴随其后的又是“砰”的一声巨响，还有夹杂着老人心疼的话语——
　　“我的洞府……”
　　洞府内是一片狼藉、乌烟瘴气。
　　白泽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着大鼎中的少年。而少年像是犯了失心疯似的，在大鼎中一通怪吼怪跳，又见他顶着一头蓬蓬的头发，一身衣衫褴褛地吊着，不免让人联想起刚出炉的爆米花。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白小鱼的那一双手臂。起初在他的左右两臂上，各缠绕着一条磅礴的电龙之气和一条弱了些许的火龙之气。后来在他的“发疯”之下，这两条龙气正逐渐开始向他的胸口处汇聚……
　　“融合成功了么？竟然还出现了天赋神通！”白泽喜忧参半地喃喃道。
　　若说天底下还有什么能令自己头疼不已的，那便是费尽自己十多年的心血，任自己如何神通广大也摸不清其来历，更是无法将之祛除的那双鬼爪子。
　　既然能引起天怒神罚，是为天道所不容！然则，其名曰：天罪！
　　而今终与小鱼之身相融，虽说是治标不治本，也算是达成所愿了！但又冒出了个天赋神通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尽人事听天命吧！”白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小兔崽子虽说平常调皮捣蛋，但本性不坏，倒是纯真未凿。若是天下向善则其为善，若是天下向恶则其为恶，何必一时妄断之善恶呢？”
　　白小鱼这边，两条龙气在他的胸口上刚一接触，似是有一股斥力又将它们错开，接着盘绕起来不停地旋转。最后呈红白两色的漩涡状卷在一起，白多红少，红色的只有几缕。没过多久，红白两色的漩涡又隐没在了白小鱼的胸口处。
　　至此，白小鱼稀里糊涂的便踏入了天赋神通功法的第一个境界：通心境。
　　既然是天赋神通功法，与普遍的主流修炼法门自是不同，在修炼的方向上和境界的划分上也自是不同的。比如，主流修炼法门的境界一般划分为：炼气境、筑基境、金丹境、元婴境以及化神境等等；而相对的，天赋神通功法境界一般则划分为：通心境、筑核境、御盘境、修元境以及神冕境等等。
　　顺带一提的是，具备天赋神通的大多都是神兽，或者是神器。
　　“小祖宗哎，别把我的洞府给砸烂了！”。
　　白泽一个稍不留神，就见白小鱼已跳了出来，作势又要将大鼎踹翻，于是赶紧一把将他扯住，然后一闪身带出了洞府，朝着树林的某个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隐仙森林的某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那是鸡飞狗跳，哀鸿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