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憧憬

　　“恐龙的灭绝是被环境淘汰，人类如果会灭绝将是自我淘汰！”
　　这是向男写在微博上的一条博文。
　　他的微博其实没什么人关注，关注人数总共也不过63个，都是些僵尸关注者。向男认为粉丝是舶来品且词不达意，所以不喜欢用这个词，喜欢用影迷歌迷关注者这一类中国传统且意思正确的词。可是他就是喜欢在微博上发发感想，多数感想是关于时事新闻的。
　　1996年出生的他，可以说是出生在一个信息时代，而互联网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信息载体。人类进入电气时代后再回到煤油灯的时代会难以适应，当人类进入互联网时代后如果没了互联网尤其是没了手机人类将难以生活。现在手机已经成了人们的“外置器官”，可以上网是这个器官的必需的基本功能。我们不得不感叹人类改变世界的能力和智慧。
　　向男在大一的时候注册了微博，他关注的博主并不多三十一个，用他自己的话叫“少而精”。主要有新闻类博主，比如：人民日报，新华网，央视新闻，联合国，联合国难民署等；有一些比较权威的科技类杂志；还有个别比较有影响力的企业家或最喜欢的感动中国人物。他认为：如果关注的太多信息量就太大，浪费精力；如果关注的都是些权威机构或一些有声望的人士，可以尽可能的避免网络谣言误导——网络时代给谣言插上了一双隐形的翅膀。
　　他其实对网络还是保持着一种戒备的。
　　以前没有互联网的时候，信息闭塞，人们的内心没有表达的媒介，所以人们只能了解到周围人的想法而感觉不到世界舆论的可怕。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所以人们可以在网上尽情的表达自己的观点看法，影迷或歌迷甚至某种手机品牌迷等各种迷之间的骂战就显现出来了，各种攻讦以及各种网络谣言及网络舆论现象会给人一种世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其实世界没变，只是互联网让所有人认清了这个世界。
　　向男从大学接触互联网后不久就认识到：对于网络既不能做绝对的保守派，也不能做绝对的激进派，网络是好东西但是也会产生双刃剑的效果。所以他对网络的态度是不可不接触，又不可绝对的依赖。
　　微博于他而言，一是发微博可以记录心情，二是可以转发一些值得收藏的故事新闻，三是省去了纸和笔的麻烦。他并不在乎有多少关注量，在他看来没有一个才好呢，这样微博就相当于是免费的“云记事本”了。他四年来发的所有微博（包括自己写的和转发的）才二百多条，他认为太多太滥就失去了记事本的作用了。
　　最近他刚办完毕业手续正在校园里溜达着，准备这几天就离校了。突然听到手机“叮叮”响了一下，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则微博新闻消息推送，标题是《霍霍特又退群了》，怀着好奇且有些隐忧的复杂心情赶忙点进去看详情。
　　消息报道：美国霍霍特政府在接连退群后又宣布退出了“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美国正在一步步走向世界的对立面……
　　报道的结尾是：未来的美国将何去何从，未来的世界又将何去何从。
　　这也是向男最担心的。
　　加上美国刚发起的对中国的贸易战，向男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在自己的微博上写下了开头那一句简短而意味深长的话。
　　若不是向男有不说脏话的原则，肯定对霍霍特和霍霍特领导下的美国骂娘了，可是他还是骂了一句：真是“流氓”做惯了，不知道“下流”是什么意思了。
　　“知道霍霍特是美国历史上少有的奇葩总统，本来在他刚当选时还怀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态——这下美国可要被霍霍特带到沟里了。谁想到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超级大国先后退出‘巴黎气候变化协定’和‘伊朗核协议’不说，现在又退出了‘联合国人权理事会’，这简直是在开历史的倒车。知道美国在国际上不负责任，可是没想到美国在霍霍特的带领下还理直气壮的耍起了流氓”。向男看着手机边走边自言自语，为了不让别人误解自己有什么精神问题，已经极力克制了愤怒且压低了声音。霍霍特一系列的退群举动让向男感觉霍霍特的上台并不是只会影响美国国内，还影响到了世界，说重些是给人类本来就脆弱的安全带来了潜在的威胁。
　　“叮叮”手机微信又来了一条信息，是舍友发来的：“赶紧来宿舍，出大事了！”
　　向男看到信息后顾不上问什么事就急匆匆地向宿舍跑去，慌慌张张地推开宿舍门以后，看到几个舍友围在两张折叠电脑桌临时组合的餐桌旁。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呶！”一个舍友撅了撅嘴用下巴指了指电脑桌，“找你来吃大餐啊，马上要分离了还不好好聚聚。”
　　电脑桌上摆满了叫的外卖，有酒有肉。
　　“就为这个啊，骗我说出大事了。吓死人不偿命是吧！”向男说着坐了下来，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我们四年大学的最后一顿饭还不是大事吗？你喝啤的还是白的？”
　　“啤的。”向男说着接过舍友递过来的一瓶啤酒，拿起桌上的起子“滋”一下啤酒盖应声而落，啤酒瓶里瞬间起了深深的一层白沫。
　　平时他们也会聚餐，不过多数是在餐厅里。这次选择在宿舍，主要还是因为这是大学的最后一次聚餐了，在宿舍吃比在餐厅里吃更具有氛围及回忆感。大学四年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平时打打闹闹，一起上课，一起打游戏，没人想过这一刻，总以为是一辈子的兄弟会永不分离。可是真到了这一刻总感觉时间不是一点点流淌到脚下的，而是倏忽地从天而降降到面前的，打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四年最遗憾的是什么？”一个舍友略带醉意地问道。
　　“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我也是！”
　　“赞同！”
　　“赞同加一！”
　　“我最遗憾的是，马上要跟你们分别了！”向男一下子把话题岔开了，只是似乎没有人理会向男的话题。
　　“你们说说大学里那么多谈恋爱的，就是我们班里面我们几个都拉了后腿吧。咱班里不敢说每个人都谈过恋爱，但是我们班其他宿舍哪一个宿舍像我们这么比纯净水还纯净的，我们宿舍四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谈过恋爱。来，为大学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干杯。”一个舍友感慨地说着举起杯子。
　　“为大学没有恋爱干杯！”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共同举起杯子相互碰了碰，一饮而尽。
　　“要我说啊，咱宿舍没有谈恋爱全怪向男。”一个舍友用手指着向男说道。
　　向男刚想发问有人提前问道：“为什么？”
　　“你想啊，咱宿舍就向男是个单身主义者。他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似的。我们不一样啊，我们是想而不得，他是压根不想……”
　　“那我们没女朋友也怪不着向男吧？”一个舍友煞有介事的插嘴问道。
　　“怎么不怪他，你想想啊。咱们几个是谁啊，那是兄弟啊，哪能撇下兄弟独自享受爱情啊！”大家听了对向男的调侃后哈哈大笑起来以示对这结论的赞同，同时举起酒杯高呼：“为了兄弟而失去爱情干杯！”
　　向男听了并不反驳，笑哈哈地跟着举杯。他知道这是舍友在拿他开玩笑，不过他也的的确确是个单身主义者。
　　向男家里不富裕，用“很穷”来形容都不为过。爸爸是出租车司机。妈妈没有正式的工作，都是今天在这里打打零工，明天在那里打打零工补贴家用。在向男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常常为了柴米油盐的一点小事就争吵不休，这在向男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好在向男在成长过程中心理是健康的，除了排斥婚姻以外一切正常。
　　因为家里穷所以他的理想是做个企业家，又因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他想做个有责任的企业家，做个为财而不唯财的企业家是他的终极目标。
　　学生时代一切为了企业家的理想也是拒绝恋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也许是物极必反吧，一直是个好学生的向男（思想和成绩上都是绝对的好学生）高考却失利了。虽然高中时代的向男思想上依然是个好学生，但是在身体严重超负荷的情况下依然不要命地拼，学习效率很低，所以高中的他学习成绩只是处于上游尾巴的位置。
　　向男整个高中为了高考拼的连命都不要了，刚上高三就彻底累垮了，还好送医及时捡回一条命来。身体原因再读一遍高三是不可能了，梦想中的大学也就与他无缘了，后来不情愿地上了一所二本。
　　“向男，问你个事，不许发脾气啊！”一个舍友问道。
　　“什么事你问？”
　　“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啊？”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舍友差点没把嘴里的吃食喷到那发问的舍友脸上，不过很快收起了笑声齐刷刷地望着向男，这话虽然含蓄但是明摆着是问你是不是同性恋。此时都在看向男的反应并且等待答案。班里的同学不清楚向男的婚姻观也谈不上关心向男的性取向，如果“关心”也属于“好奇”。可是作为一起住了四年的舍友对向男的婚姻观十分清楚但又十分的疑惑，大家都想借这个机会听听向男本人怎么说，这并非八卦而是一种关心。
　　“嗨，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啊！”向男反倒跟个没事人似的，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我绝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断袖之癖啊，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只是排斥结婚而已，可是我又不想耍流氓所以让你们误解了吧。”
　　大家看到向男这么大方，便也放开了，一个舍友追问：“你们信吗？”
　　“信，大家在一起四年对各自都很熟悉。”大家以为有人出来力挺向男，便想把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谁知道这个说信的舍友又冒出了后半句，“我们信的是向男的‘正’，经过四年的相处，向男很‘正’谁不信，全班都信，何况我们四个……”
　　“信，信，正，绝对的正……”
　　“换言之你的意思是，不是断袖之癖，但是不是龙阳之好就难说了，是吧。哈哈哈哈……”
　　“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向男这是他说的，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一个舍友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问：“说正经的，你就没有动心的姑娘吗？”
　　“怎么说，还真有过。也不能说动心了，也不能说完全没动心。”向男说到这，舍友有的把端起来的杯子重新放到桌上，有的把刚夹起来的菜赶紧塞到嘴里，有的瞪圆了眼睛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此时都竖着耳朵听面前这个熟悉又好奇的舍友的奇闻异事，“那是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个女同学是初中同学也是高中同学，她当时对我有意思。你们知道的，当时的我一心为了高考不会早恋的。她当时对我的照顾可以说无微不至，如果不是我对理想的顽固追求，我可能就动心了。可能是我的拒绝方式不得法吧，直接拒绝又怕影响她学习，就拖泥带水的维持了半年，最后还是我高三病了之后找各种理由拒绝了她，她肯定伤心了好久。这也是我一直感觉唯一亏欠的人。”
　　向男说完，倒满一杯子啤酒一口气喝了。
　　“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
　　这最后一餐就这么有笑有泪的进行着，相信这顿晚餐值得每个人回忆一生。当大家都已醉熏熏的爬上床后，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向男喝的只有啤酒且不是很多，所以只有六分醉意头脑还算清醒。此时在床上躺着并没睡，马上要离校了怀着几分激动掺杂着几分兴奋在憧憬自己的未来。
　　他想去北京找工作，他有个浓厚的北京情结，他对北京的向往犹如抗战时爱国青年对延安的向往，北京在他心中如圣地般存在。
　　向男最初是准备在北京上大学然后在北京工作创业的，可是天不遂人愿高考没考好只能无奈地选择了一所省内的大学，但是他对北京的向往之情丝毫没减。四年的努力全是为了马上到来的这一刻：既然去北京上大学的梦没实现，就实现另一半愿望——在北京工作。
　　做一个上班族并非他的人生追求，他的理想是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直白一些就是做个有钱人，做个大富翁。不知道是周围的鼾声太大，还是内心对未来的憧憬太深沉向男久久不能入睡，于是陷入了对未来的幻想中也可以说是对理想的一种憧憬。
　　他幻想着：
　　通过几年的工作积累了一些资金和经验，开始了创业，后来不出意外的自己的公司做到了世界五百强。于是给父母换了个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让他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省吃俭用，再也不用把“钱”作为发生争吵的理由。再给他们雇佣一个私人导游，专门为父母私人定制旅游规划。让一辈子省吃俭用连外地都没去过，连火车都没坐过的母亲乘高铁坐飞机坐游轮周游世界。专门为父母雇佣一个私人健康顾问，让因为抽烟而咳嗽不止却又舍不得做一次体检的父亲每年都做一次体检……
　　后来思绪慢慢转到了自己身上，他想象着这样的一幕：
　　有一天坐车去机场，是去国外谈一笔大的并购生意的。秘书正坐在副驾驶上汇报着工作，他扭头朝窗外望了望，突然让司机在路旁停车，下车后他径直朝车后走去。紧跟着下车的司机和秘书开始还很不解这是要干什么，眼睛朝着他走过去的方向一观察，便恍然大悟了，于是笑而不语的紧跟其后。
　　他走到一个中年乞讨者身前蹲了下来，问：“你怎么不找份工作呢？”
　　乞讨者瞄了他一眼回答：“找不到。”
　　他看了看乞讨者旁边的拐杖，又问：“你是腿脚不方便吗？”
　　乞讨者爱答不理地说：“你是做什么的？”
　　他笑眯眯地又问：“如果我给你安排一份你可以做得了的工作，你干吗？”
　　乞讨者以为眼前这个衣着光鲜的人在拿他打趣，不耐烦地说：“你干嘛的？不给钱就走开。”
　　司机因为乞讨者的不礼貌，准备为老板出头，被他给制止住了，“你就说如果有份你能做得了的工作你愿意做吗？”
　　“有工作谁愿意乞讨啊？我又不是丐帮的。”乞讨者看着眼前这位执着的怪人，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跛腿没好气地说，“像我这样的情况谁肯给我工作啊！走开吧，走开吧。”
　　“好，只要愿意工作就行。工作我来给你安排。”
　　他说完便招呼秘书，秘书没等他张口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先是打了一个电话，又叫了一辆网约车，嘱咐了那乞讨者几句就把他安排上了叫来的网约车。
　　当他们重又回到车里时，他问秘书：“咱们的那些公益项目运营的怎么样？”
　　秘书说：“一切顺利。那些身体健康的乞讨者或者一些失业的都安排在了建筑队或是工厂里，那些身体有缺陷的干不了体力活的，有的安排在了手工艺工厂里，有的安排在了坐岗的电子厂里。有些有文化因为身体原因找不到工作的也都有妥善安排。您从不从这些公益公司里拿一分钱，所以这些公司赚到的钱又都用到了创办公益公司上。这些公司运营的非常好，年年有不少利润哩。”
　　他有些得意的说：“这就好，这就好，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是简单的给钱吗？”
　　秘书说：“知道，你是想造血而不是简单的输血。输血只能是帮一时帮一些，造血才能长久帮才能帮所有。”
　　“也不是都这样嘛。”
　　“我知道，有些需要解一时之困的，比如得了大病急需救命钱时，您是会慷慨解囊的。只是您从不以自己的名义帮人，都是匿名捐助，有些非要知道捐助者姓名的受助者，您就以公司的名义捐助，可是钱都是从您自己账户里拿的。”
　　“对，以后永远都这样，我是‘要钱不要名’你是知道的嘛，哈哈哈……”
　　就这样幻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向男慢慢进入了梦乡，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那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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