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瓦尔克

　　“瓦尔克，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从今天起你别来见我！”
　　女人的嘶吼声从巷尾传到巷口，吸引了街道上所有乐意看笑话的人。
　　接着，一位男士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他想要做出解释，但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在地，说出来的话变成了“欸呦喂”三个字。
　　星城还在下雨，男人沾了一身泥水，而且在他的身下还有一坨新鲜的不明物体。
　　落地时柔软的触感，让他察觉到不妙。
　　“混蛋，这件衣服可是新买的啊！”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件满是污泥的白衬衫，眉头紧皱。
　　这个倒霉蛋就是女人口中的瓦尔克，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虽然此时的他略微有些胡茬，头发凌乱，衣衫也不整，可依旧能从眉宇中可以看出他的英气。健硕的标准身材，俊朗的面容，棕发，再加上他那双如宝石般的碧蓝色眼瞳，相信没有哪个女性会讨厌这样的外表。
　　瓦尔克稍微整理下他的头发，然后戴上那顶拼命被他护住的礼帽。
　　礼帽对他来说很重要。
　　即便一丝不挂，礼帽也不能掉。
　　强忍住骂街的冲动，瓦尔克用温柔的嗓音对门里说道：“瑟琳娜，妮可真的是以前我家猫的名字，你要相信我！”
　　瑟琳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别骗人了，你根本就没有猫！”
　　“我有的，只是在三年前她走丢了！”
　　“我还是不会相信你，你不可能会在睡梦里叫一只猫的名字！”
　　“她真的特别可爱，真的，那是我养的第一只猫，我从来没忘记她！”瓦尔克极力解释道。
　　可这解释在瑟琳娜面前苍白无力，因为瓦尔克根本就拿不出证据，在瑟琳娜眼里，妮可就是瓦尔克在外面的女人！
　　“这根本就是假的，谎言！男人的谎言！”
　　瓦尔克用手捏着鼻梁缓解心中郁闷，同样的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可这根本没什么用。
　　气头上的女人就是这样，即便当你拿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也免不了惹来怀疑的眼光，若是摊上一位高傲蛮横的女人，这件事肯定还没完，你早晚会迫于淫威主动道歉。去他的委屈，去他的道理，一口一个亲爱的。
　　但这只是男人有证据的情况，可瓦尔克连证据也没有啊！
　　他在这种事上本来就没什么毅力，瓦尔克选择放弃解释，说道：“事已至此，误会没法解开了，咱们两个的关系就这样吧，以后相见就是陌生人。如果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房间内只传来哭泣声，瑟琳娜感到无比委屈。
　　但瓦尔克还有话想说。
　　他敲了敲房门，连称呼都变了，“瑟琳娜女士……。”
　　这种极为客气的语气，让小巷里看热闹的人更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他们纷纷拉长脖子，竖起耳朵，等待瓦尔克接下来的话。
　　“其实，我对你表妹一见钟情，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瓦尔克的厚脸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但当他说完“一见钟情”这四个字的时候，一根钢管就打破铁门上的玻璃窗飞射出来！
　　钢管很精准地打在瓦尔克的脸上，瞬间血就留下来了。
　　大快人心！
　　在他向后倒的一瞬间，瓦尔克护住自己的礼帽，不让它落到泥水里！
　　当然，他再次落到了那坨不明物体上！
　　“淦！”
　　……
　　离开瑟琳娜的家，瓦尔克脱下那件沾满污秽的衬衫，然后在没什么人的地方向路人很友好地要了件风衣。
　　虽然风衣很旧，但至少是件干净衣服。瓦尔克穿上它就往工作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家餐馆，不过瓦尔克可不是服务生，餐馆的经营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他能在那里工作完全得益于那张厚脸皮！
　　在半路上瓦尔克看到一群人聚在街边，有民众也有治安官。
　　嘈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瓦尔克抽了抽鼻子，一股血腥味冲进了他的鼻腔！
　　瓦尔克对血很敏感，仅凭气息就可以辨别人的血型。他沉下脸，神情格外严肃，因为冲进他鼻腔里的血很特别！
　　瓦尔克毫不犹豫走了过去，他想要一探究竟，无奈围观的人很多，他只能听到身边人的议论声。
　　“喂，这可不是人啊！看见没有，那毛，那耳朵！天哪！”
　　“是狼人，这肯定是狼人！星城竟然也会出现狼人！前一阵子的失踪案肯定都是这两个狼人做的！太可怕了！
　　“对，肯定是！这些吃人的怪物就该是这个下场！”
　　“不错，就该是这个下场！”
　　“死得好！死得好！”
　　随着一声大喝，围观的众人将拳头举过头顶，开始高呼正义必胜的口号！
　　从里到外，言语的力量感染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在这里，毫无疑问，星城日报下一期的头条便是这件事。
　　看着眼前群情激奋的群众，瓦尔克的神情很复杂，悲伤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同情，他并没有跟随群众高呼，只是把大衣裹得更紧了些，然后悄然离开。
　　他办公的地方没有多远，在一条小路上，地方不偏但很安静，没有人流自然也没有太多商铺。
　　让瓦尔克停下脚步的是一栋不高的房子，星城北区最普遍的样式，如巨大铁桶般的墙体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管道，一部分金属管道从地底钻出连接到屋里，而有些则是从屋里延伸到更远的地方。这些金属管道大小不一，走向也并非颇具美感，只是胡乱堆砌，其中的一些还在往天空喷吐高温的蒸汽。
　　雨水落在滚烫的铜管上，雾气弥漫。
　　就这样的墙壁，房子主人竟找到了一块不小的地方来挂店铺的牌匾。
　　【绿森餐厅】
　　这是店的名字，也算是店主的期望。
　　看到牌匾正发着光，瓦尔克脸上沉重的表情减少了几分。
　　轻轻转动金属门上的转盘，店门自动向里打开。
　　“老板早啊。“瓦尔克一步就迈进店里，脸上挂起了灿烂的微笑。
　　瓦尔克是一位极善于伪装的人，无论是外貌还是细微的感情。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
　　瓦尔克口中的老板名叫莫里斯·约翰逊，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绅士，年轻时的经历很丰富，上过战场也下过厨房，有一手好枪法的同时，厨艺更是无与伦比。也得益于此，瓦尔克很不要脸地选择把办公的地方设立在这家店铺。
　　老板看到瓦尔克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头很礼貌地回应一句早安。
　　然后，他拿出店里的菜单递给了瓦尔克，“今天要吃点什么？“
　　瓦尔克没有犹豫，他根本没有看菜单便作出回答，“一杯黑咖，再来份培根煎蛋配青豆。“
　　“你还真的是吃不腻啊。“老板笑了笑，“快去换身衣服吧，免得吓坏等会儿来这里吃饭的客人。”
　　“不劳您费心，我巴不得赶紧换了。”瓦尔克回复一句后，从店铺角落中取出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是几套得体的衣服以及一些日用品。
　　这就是瓦尔克目前的全部身家。
　　大概半个月前，没有及时续约的瓦尔克被房东赶出家门，虽然一直在找新的住所，但不是因为租金太高，就是因为房间太破旧而作罢，故此他一直住在瑟琳娜的家里。
　　瓦尔克是被瑟琳娜赶出来的，许多东西还没有收拾。不过他心里清楚，那些东西已经没法拿回来了，瑟琳娜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扔到锅炉里烧毁解恨。
　　箱子里的衣物大多都是陈旧的，瓦尔克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用上这些。
　　换上一身得体衣物，瓦尔克仔细刮掉脸上的胡茬，棕色的头发也被梳理得富有层次感，瞬间人的气质不一样了，看上去优雅且绅士。
　　当他打理好自己的时候，老板那边也将食物料理完毕。
　　现在店里没人，瓦尔克就坐在吧台，他和老板也就随意些了。
　　“你先前这一身是怎么搞得，让我猜猜，因为瑟琳娜吧。”老板整理灶台，开始与瓦尔克闲聊。
　　“您猜得一点不错，这次我和瑟琳娜算是彻底没戏了。她误会我在外面乱搞，我解释了很多遍那只是以前我家猫的名字。”
　　瓦尔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老板，同时控诉自己今天多么倒霉。
　　老板听完故事表示并不同情，“你小子就是活该，要不是之前招蜂引蝶的次数太多了，你言语的可信度也许还能高点。”
　　“老头子，你该不会也认为我在说谎，难道我现在的话就这么不可信？”
　　老板给瓦尔克的杯里续上黑咖啡，说道：“要是别人或许就信了，但我可知道你编故事的能力有多强。”
　　一听这话，瓦尔克皱起眉头，“什么叫编故事啊，我这可是推理，推理知道吗？作为侦探，我得靠这个吃饭！”
　　“是，大侦探。什么时候能接到案子再说吧！对了，最近城里不是有几起失踪案吗？你不试一试。”
　　说起失踪案，瓦尔克想起刚才街边看到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城里死了狼人？”瓦尔克问道。
　　“狼人？”老板眉头一皱，“星城怎么会有神秘种存在，而且还被杀死了。”
　　“我也不清楚，但你认为这和失踪案有关系吗？现在城里人都在议论这个。”
　　老板摇了摇头，“应该没关系，星城还是太小了，人们根本不了解神秘种。但他们死在了星城，这就很奇怪。”
　　没错，两个神秘种死在星城，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推敲，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瓦尔克能探查的。人各有命，他叹息一声便决定不再深究这件事。
　　毕竟，当下之务是如何普通地活下去，没有新工作可不是好兆头。
　　“老板，你猜今天会有人来委托我查案吗？”
　　“你不是发了很多叫‘小广告’的东西吗？星城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这里的地址，早晚会有傻子来找你。”
　　“我怎么感觉你在嘲讽我？”
　　“诸神在上，你竟然看出来了，这就是推理吗？”老板擦着灶台，毫不留情地说着垃圾话。
　　“欸，您一大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毒，是不是……”
　　瓦尔克话还没有说完，老板的视线就与他相接，一对清明的眼瞳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瓦尔克如今没了栖身的地方，房子又不是那么好租，只能更不要脸得赖在老板店里，他心里很明白，惹恼这位老莫里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他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看到面前这位年轻人的反应，老莫里斯暗自笑了笑，瓦尔克能自己店里工作的原因自然不止是因为听话这么简单。莫里斯很喜欢这位年轻人的聪明，他利用“小广告”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这可是种低投入高回报的宣传方式，星城发展了很多年他还没见一个人用过。
　　在老人的眼中，“小广告”这种东西就是瓦尔克的发明！
　　“这个世界也许不一样了。”老莫里斯没由得感叹一句。
　　瓦尔克也想起来什么，他低下头回答：“是啊，这个世界确实不太一样。”
　　工厂，帝国，神明，怪物……
　　各种超乎他想象的事物频频出现。
　　尽管已经来这个世界六年之久，可关于那些神秘事物，他仍一知半解。
　　初来此界时所立下的誓言，仿佛成了一辈子也没法完成的事。
　　追随诡异事件的脚步，他兜兜转转来到了这座城市。
　　这座偏远的滨海城市，在宁静的外衣下存在诸多怪诞，而且相比于其他城市，这里诡异传说的数量令人咋舌。
　　即便那些故事有真有假，但仍太反常。他相信，星城将会是他旅程的转折点，一些问题将在这里找到答案。
　　瓦尔克停下脚步，留在了这座城市。
　　尤其是现在星城里死了狼人，虽然深处的原因不可知晓，不过这件事无疑证明了星城并非像表面那样平静，一些神秘的事物隐藏正在黑暗深处。
　　就像自己一样……
　　望着窗外的蒙蒙细雨，瓦尔克的思绪回到几年之前，那座古堡，是一切疑惑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