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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
在天山之外，北有夷播海（巴尔喀什湖），突厥人称之为月海，东有南北走向的阿尔泰山，而在西面，还有一座连绵山脉，叫三弥山。
三弥山、天山和阿尔泰山围城了一个三角地带，正是后世广袤的准格尔盆地，但在这个世界，突厥人和唐人统称其为瀚海。其腹地是人畜不敢进的沙漠地带，接着往外一圈是荒漠戈壁，再外围便是依靠天山阿尔泰山及三弥山的丘陵绿洲，以南部有内陆河流的平原最为肥沃。
长塞雄踞在天山的山涧，岩石垒砌最高处逾三丈，自建成起就是突厥人的噩梦，公元645年，西突厥汗王乙毗射匮曾攻下长塞，当时两千唐军拒突厥两万大军足足月余，当时守军虽全数战死，但也磨掉了突厥大军的主力，以致其不能再趁势东进。
长塞外的雪原上，已经数十年没有战役的地方，皑皑白雪上融着猩红鲜血，那些还带有余温的尸体马上就会冻成绣花鞋一样，此起彼伏的战刀和箭矢，惊慌失措的战马，嘈杂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有两支兵马正在拼死搏杀。
人数占优的是挥着弯刀的突厥骑兵，约莫有三千人之众，他们已成磨盘之势把另一支残军围在了中央。如果骑兵没办法让战马冲起来，又被围起来遭受四面八方的箭矢，那么基本就要把命交待了。
哀嚎声穿透纷纷而下的雪片，盘旋在寒冷的高空，用不了多久，这片雪原会在鲜血的沉浸下回归死寂。
可就在这时候，东面传来如惊雷的马蹄声，一支八百人的骑兵蓦地整装杀至，而除了马蹄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
他们头盔上的嫣红长缨如熊熊烈火，身上披着帝国最精良的异兽玄甲，骑着最优等的战马，竖盾在前，清一色拔出了象征帝国身份的横刀。
这支骑兵的两翼展开，默契地摆出锥形冲阵，当先的左龙武翊府右郎将李立俯在马背上，双目中映着拉起了角弓的突厥兵，暴吼一声：“杀！”
“杀！！！”身后八百骑用横刀齐拍竖盾，喊杀声震耳欲聋，气势威武。
这些龙武军从未在草原上驰骋过，手中的横刀也从未喝过突厥人的血，但此时的他们并不紧张，源于对自身强大战力的自信，源于对世敌突厥人的仇恨，眼中唯有对生死战场的兴奋！
在他们身后两里外的高地上，狐狸眼谢北亭双手抱胸骑在马上，脸上的青肿没有好全，元真背剑正保护他的周全，边上还有尉迟盖等从长安回来的十数人。
只见谢北亭热血道：“真想随他们一起冲过去。”
元真跳下马走到最前，凭高紧盯杀向战场的八百龙武，这一路与谢北亭也是相熟了，这就笑道：“殿下说谢兄关乎整个北庭的生死，怎可去犯险，还是好好做你的军师吧。”
“嘿。”尉迟盖憋笑了声，也跳下马松起一身的老硬骨头，顺便补了几句：“军师老盖没见过，也只听过咱赤雪的军师龙陵，但从没想过是像谢老弟这样的小白脸，哈哈，谢老弟，你可别只会对付长安城里的虎狼之师。”
其余十几个追随老盖的瀚海军也偷笑了起来。
其实这一路不止元真与谢北亭相熟了，老盖这些个**也与谢北亭差不多称兄道弟了，回北庭的路枯燥，他们可是听了不少谢北亭的风流故事。
“话说谢老弟，你这嗷嗷的，看来你还是个爷么啊！”尉迟盖又逗了一句，这下那十几个真笑出声来了。
谢北亭额头冒着黑线，一脸无语。
尉迟盖这话的背后当然有个故事，就是在回来的路上，谢北亭的登徒子心**到了假扮侍女的项云嫣身上，本就尝了麻绳结苦头的他，被人家差点一脚拆了祠堂。
这边气氛轻松，因为对杀入战场的八百龙武有绝对的信心。
转眼之间，八百骑如一道钢铁洪流冲垮了突厥人的磨盘，龙武军展现出了惊人战力，一人陷阵不惧十个突厥人，可怜突厥人的箭矢近距离根本射不穿帝国最精良的玄甲，但他们的皮甲在大唐横刀面前形同虚设。
随着龙武军硬生生杀出了一条开阔血路，阵中央一骑速度不减继续往前冲，身上金甲战铠夺目，才刚砍得兴起的李立不得不收刀叫人跟上，因为这一骑正是李瑁。
这也是元真为什么两眼紧盯战场的原因。
前方是浴血奋战的长塞军，人员已经不足三百，当他们看到是寿王来援时激昂万分，只听李瑁大喊道：“李嗣业何在？！”
“末将在！”在不远处的死人堆里一声虎吼回应，放眼望去有一悍将正挥着云纹陌刀死战在前，右肩和大腿各插一箭，身上的狼头赤甲已经成了血甲，被突厥战刀砍开了多处，再晚一步他就该魂瞻家邦了。
李瑁纵马疾驰到他身边，落地后不顾眼前的突厥兵，因为有李立等数十人暴喝着杀了上去。
“郡主呢？！”
李嗣业满脸汗血，来不及废话直接回道：“郡主在西面，我们被截住了。”
李瑁跳上马急道：“李立，派人带李嗣业去见谢北亭，你跟我往西突围！”
李瑁他们是按原路返回的北庭，并不知道凉州正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寿王没有答应阿布思的条件才害了凉王，也不知道赤慕烟在带回凉王的灵柩不久后，又偷偷回到了北庭。
然而她并没有留在北庭，当她得知阿布思率军集结在长塞外时，又随李嗣业急奔长塞。
所以李瑁率龙武沿着天山北麓也赶到了长塞，却又得知赤慕烟出塞未归，之后去寻的李嗣业同样未归，这才来到了这里。
离身后的战场越来越远，李瑁用赤殇的刀鞘猛拍战马，李立等三十骑急追在后。
他们都曾随李瑁去武当山，有了那一番经历后本就愿誓死追随，但此时更加心潮澎湃。
因为几十年前，他们的祖辈追随这把刀的主人发动景龙政变，玄武门前一朝成王败寇忍辱至今，可如今的他们又将追随这把刀的主人，恰如世上所说的轮回。
疾驰四五里，沿途不断有厮杀过的痕迹，横陈着好些突厥兵的尸体，从马蹄印来看，追击的人数在两三百人左右。
前方多戈壁峡谷，繁杂岔路很容易迷失方向，幸运的是在一处极窄的峡谷内，李瑁撞见了十来个瀚海军，为首的是北庭都护府十将马烈，他们正与两百余突厥兵下马死战，可扫遍了所有人，也不见赤慕烟的身影。
“马烈！郡主呢？！”李瑁无视挥刀而来的突厥兵，自有左右龙武开道。
说起来那时李瑁在凉州城外见赤慕烟，与尉迟盖一道的正是他，此时一见李瑁当即眼中闪出神采，对着呼啸而过的李瑁急道：“殿下！郡主在前面，快去救！”
一具躺地的尸体上插着长长陌刀，李瑁疾驰而过时一手抓起，并下令道：“李立你留下！”
李瑁用陌刀拨开赢面射来的飞箭，照着眼前的突厥兵一顿猛砍，鲜血溅空，每一个莫不是身体分家，不容李立回话便绝尘而去。
这一段路好在狭长没有岔路，而且路上没有任何厮杀的痕迹，正在李瑁庆幸时眼前却出现了二选一的岔路。
左还是右？这个时代没有卫星定位也没有无人机，李瑁迎着峡谷中灌来的风沙闭上了眼，心中默念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一刻吧，当脑海中浮现起赤慕烟的样子时，他猛然睁开双眼，挥起带血的陌刀拍向马屁股，选择了右边的岔路。
“赤慕烟，你可记得那句猛虎嗅蔷薇，若能回凉州，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