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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长安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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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瑁的血线开始不断向心脏褪去,孁儿在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你死不掉了。
  她说,或许这一切都在秦时长胤的预见之内,而她越来越念念不忘的是凉王的那句话。
  “那你知道他是谁么?”
  ……
  回到了长安,圣人还不知道凉王身死的消息,也不知道阿布思即将攻打毫无防守之力的北庭,而整个长安现在疯传的一件事,是汝阳王李琎在兴庆宫前打了太子。
  起因是陈玄礼将凉王郡主不愿嫁寿王的消息带给了圣人,而就在昨日,太子向圣人进言,既然凉王郡主执意不嫁,为保李家颜面,恳请圣人下旨将寿王妃人选改为韦南厢,再求个两全其美,由河西节度使夫蒙甲礼的独子夫蒙甲礼迎娶凉王郡主。
  早在凉王进长安面见圣人,提出愿将郡主嫁给寿王前,凉王郡马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正是太子举荐的夫蒙甲礼,而另一个是十皇子举荐的小戢北侯赵信。
  如今随着圣人为寿王和郡主赐婚,十皇子已经弃了念头,哪知这太子为了夫蒙家竟然如此高调,所以从来不闻朝事,甚至都很懒上朝的汝阳王大动肝火,搬出圣人御赐的亢龙锏骑着御马直接找上了太子。
  此物乃是当年宁王将皇位让出后,圣人出于感激所以特地赐给宁王,可打天下诸王臣!
  据说太子随行的右卫率牛仙客拦了汝阳王,就被这亢龙锏打趴在地,无人再敢阻拦之下,汝阳王一拳打肿了太子的脸,还大骂一句如今广为流传的话。
  “好你个父慈子不孝!”
  放眼这大唐,除了圣人能打太子,还有谁敢冒犯大唐储君?!也就这酒中八仙汝阳王了。
  而事后圣人竟对高力士笑着这般说:“汝阳王醉打太子,这是李家的家事,兄长教训家弟有何不可?”
  圣人这一言,既看出了他对汝阳王的皇恩浩荡,也看出了太子确实惹得他不高兴了,这个不高兴,可能不止是举荐一个夫蒙甲礼这么简单。
  李瑁回长安第一个见的正是汝阳王,但这个王兄竟然只字不提打太子这件事,作为兄长能为李瑁做到这个份上实在难得,而李瑁找他是为了一个人。
  此人李瑁也就一面之缘,那日他受汝阳王之邀旁听稷论,数十学子齐聚画湖阁,论的是楚汉之争,若韩信鼎立天下将何去何从?对立两方各抒己见,来的人李瑁一个都不认识,但想必都是长安才俊一辈的翘楚,其中有两人格外引人注目,一个是被人称为“北鸾”的世家郡主,正是戢北侯的双女之一,楚王妃赵飞烟的妹妹,长平郡主赵飞翾。
  鸾字,只比凤稍逊而已,当年武后执掌天下时,就将中书门下省改名为凤阁鸾台,与“北鸾”对应的是“南鲤”,据汝阳王所说,“北鸾南鲤”是当今天下公认的年轻一代纵横魁首。
  李瑁对聪明的女人不反感,但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又锋芒毕露,那就敬而远之了,所以这个赵飞翾他没有太多在意,也就没听她的长篇大论,什么假设鸿门宴上若项羽宰了刘邦。
  另一个正是李瑁找汝阳王要的人,当时李瑁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这人小白脸狐狸眼,一副玩世不恭的浪子胚样,他当时觉得楚汉之争无趣,竟然换了个话题,提起了一百多年前的赤雪军,可这三字一出,即被所有人责骂为触犯禁忌,休得狂言。
  那时李瑁不知赤雪军,如今才知有人还记得赤雪军是多么难得。
  ……
  长安外城,城西光德坊东南隅,京兆府衙门。
  元真两手插袖靠在京兆府大牢的墙上,而李瑁去了某间牢房。
  这间牢房地处边角,虽然铺了些干草,但没有任何光照显得格外阴冷,而且霉味浓重,有个长发凌乱的身影站趴在墙上,一听有脚步声来赶忙原地站好,快速理了理鬓发,背负双手摆出潇洒造型。
  两名衙役恭送李瑁到了这间牢房前,一人麻利开锁,打开牢门后朝着李瑁躬身后退五步才敢转身离开。
  李瑁望着里面这人的背影,料子不错的暗红常服已经皱巴巴,腰带被抽了,下摆飘忽露出大白腿,好像还被剥了内裤。
  这人蓬头赤脚却不失潇洒作派,此时背着身,李瑁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一只狐狸眼格外招摇。
  “兄台也犯事了?”狐狸眼幸灾乐祸笑问道。
  李瑁微微一笑,回道:“言射兄,我要是被关进来的,那门干嘛不锁上呢。”
  狐狸眼勉强拧动脖子背着李瑁往后看,这才发现牢门确实没锁,原来他的另外那只狐狸眼因为眼皮肿得只剩一条缝了,脸颊也肿的跟蛤蟆似的,他尴尬的干咳了一声。
  “兄台这是要带我走?”狐狸眼脸上闪出希望之色。
  李瑁打量着古时候的牢房,黑砖干草空无一物,他拣了个干草比较多的地方靠墙而坐,一手搭在膝上,说道:“是要带你走,但跟不跟我走还需要言射兄你自己做决定。”
  狐狸眼明白言射两字合起来就是谢字,他的名字叫谢北亭,但不明白眼前这个公子哥为何这么称呼他,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应该有条件,所以他张着腿像螃蟹般移到墙角,小心翼翼坐在了马桶上,已然背对着李瑁。
  李瑁“嗯”了一声,牢房虽不大,可是随便哪里都能坐,这谢北亭干嘛要坐在臭烘烘的马桶上?
  谢北亭当然听出了这声“嗯”的意思,他倒也豪迈,直言不讳道:“兄台你要是被麻绳结捶个十几下,也就只能这么坐了。”
  李瑁听完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什么叫麻绳结锤个十几下?可当他联系起两点后猛然醒悟,立马肃然起敬。
  这谢北亭是因为睡了京兆尹的小妾,这才被按了个宵禁私出的罪,关在这大牢已经半月有余,也正因为如此,汝阳王翻遍了大半个长安城才找到他。
  再结合他两条合不拢的腿,李瑁已经脑补了麻绳结捶蛋蛋的画面。
  谢北亭双手抱胸,问道:“兄台,你且说说怎么个自己做决定?”
  李瑁微微一笑,同样直言道:“我要你去守北庭,但阿布思有四万突厥大军,北庭却只有三千,而且太子已经入局。”
  谢北亭听完身子一正,笑道:“能让京兆尹乖乖放人,谢某在这长安城并不结交权贵,那些相好的妇人也不至于出头,想来只剩汝阳王了。其实方才叫我做决定时已经猜到大半,谢北亭见过寿王!”
  说着他辛苦站起转过身来,朝李瑁张着腿合手行礼,又扯起嘴角惺惺相惜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无可厚非,光凭他这妖男气质,难怪天下的有夫之妇都难逃他的荼毒。
  李瑁笑了笑,情知自己没有找错人,便接着问道:“能守么?”
  谢北亭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关心道:“寿王,凉王可好?”
  “凉王已死。”李瑁时至今日仍不愿提及,平静的神色下满是悲痛。
  牢房内寂静无声,谢北亭的目光从李瑁的脸上收回,已经疾速运转脑子的他沉思之下发问道:“寿王,我想知道,你守北庭,是为报仇还是为权?”
  为凉王报仇很好理解,为权则指的是寿王以北庭为契机发展势力,将来还是要争一争大唐的皇权。
  李瑁嘴角扯起,这让谢北亭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男人比他笑的更有味道。
  可欣赏归欣赏,无论是李瑁回答哪一样,他谢北亭都会回绝。
  为凉王报仇,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他谢北亭出山即收山,不如不出山。为权,他谢北亭有纵横之能,可守天下却不喜卷入皇权之争。
  “为一个女人。”
  听到这个回答,谢北亭人没动,鼻血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怕是先前被揍出了内伤一时气血翻涌,只见他低着头也懒得擦,扯着嘴角轻声骂道:“去你大爷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偏偏臭味相投!”
  但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紧追着问道:“寿王是为哪个女人?”
  如果是为兴庆宫里那个姓杨的旧人,那岂止是为权,那是要谋逆!
  谢北亭屏住了呼吸,全然忘记了蛋疼,他的决定只差李瑁最后一句了。
  李瑁背靠牢墙,只可惜现在没有烟,要是点一根说起来就更带感了。
  “言射兄你听好了,我李瑁这辈子只为三个字而活。”
  “赤——”
  “暮——”
  “烟!”
  谢北亭终于呼出一口气,只觉眼前的寿王越来越对味了,共鸣道:“世上的女人都值得被疼爱。”
  不知他眼前浮现出了谁,忽然鼻血飞流直下,他只好手背擦完手心再擦。
  李瑁望着谢北亭这副惨样,笑道:“凭你谢北亭,睡遍全长安城的妇人也不见得着道,可这次坏规矩挑了京兆尹未过门的小妾,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是为了帮她逃过一劫,然后自己来吃这牢狱之苦。”
  “言射兄,你,我很喜欢,所以王兄说不管你愿不愿,大不了绑着你去北庭,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做决定的机会。”
  “那么你现在该回答我,能守么?”
  ……
  大牢外元真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见李瑁与谢北亭走了出来,他是头一回见谢北亭,殊不知眼前这狐狸眼流起鼻血来跟他一个路数,他牵着马上前打招呼并说道:“谢兄,请上马。”
  谢北亭额头冒黑线,这要是再骑个马颠一颠,不是该去长安城的寺庙里皈依佛门了,可不明原委的元真还以为是谢北亭有伤在身,特地去扶他上马。
  最后还是李瑁为谢北亭解了围,让京兆府弄了辆马车,两骑一马车这就出了光德坊,却又在朱雀大街分道扬镳。
  “殿下,这谢兄是去哪?”望着远去的马车,元真有点不解。
  “他说要给京兆尹王大人还点人情。”
  “什么人情?”
  “一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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