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因为要长时间模仿一个人，所以不得不戴上那人标志性的“面具”。例如旗袍，例如乔泺生前偏爱的牡丹花。
　　宋月定然为此下足了功夫，才能够扮演得惟妙惟俏，毫无破绽。但也是这种十年如一日的毫无破绽，让黎苏禾再次见乔泺开始就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两个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时而面面相觑，时而低头沉思，谁也没有开口打破僵局。
　　半小时前，宋呈在接了通电话后就匆忙离开，离开之前他表示事情若在交付成片日期之前没有得到解决，那么一切就顺其自然，他会派人保护她们安全。
　　并告诫她们不要轻举妄动，事情会有人处理，无需她们去担忧。
　　“阿禾，宋呈到底是什么人？”简佐溪迟疑许久，终于在和黎苏禾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开口。
　　她从前只知道宋呈是个家境不错的人，用顾宁宁的话来说就是个富家公子哥。至于余莘和他的关系看起来更像是“司机”和“顾客”，因为余莘几乎没有主动说起过有关宋呈的事情，这完全不像恋爱中的男女关系。
　　黎苏禾愣了神，除了知道他是宋斯棠的儿子，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宋呈也是一无所知。
　　当年她是在一次从学校晚归途中，因为一杯橙汁和宋呈的朋友起了争执，宋呈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充当和事佬。
　　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总有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十八岁的黎苏禾也不例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挽起一半袖子的男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一杯橙汁，他嘴角噙着笑意把橙汁递给黎苏禾，“喏，小姑娘，给你的。”
　　男人的声音干净清澈。
　　黎苏禾有一瞬间恍惚，她突然就看见装满橙汁的塑料杯周围因遇冷液化的水滴，顺着一根根细长的手指，淌进她的心里。
　　犹如一场夏风吹过，沁人心脾，整个夏天再难以忘怀。
　　和所有暗恋期的少女一样，黎苏禾学会晚归只是为了重逢那晚的惊鸿一瞥。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宋呈经常带她出入高级餐厅，她才知道自己年纪轻轻的男朋友腰缠万贯。再后来一次无意中，她知道了宋呈是江南宋家宋斯棠的儿子。
　　可直到五年后重逢宋呈，黎苏禾依旧不知道他从事什么职业，除了“宋斯棠儿子”之外还有什么身份，她冲简佐溪摇了摇头。
　　宋呈是宋斯棠儿子这件事，显然不适合由她告诉简佐溪。至于其他身份，她也确实不清楚。
　　窗外的雨逐渐变小，基于两人共处一室，大眼瞪一眼也得不出什么好的结论，简佐溪决定回家休息。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知道了苏绣的事情，黎苏禾心里放心不下非要下楼送简佐溪回家。她刚送人上车，就看见马路对面一辆深灰色的车子亮起车灯。
　　黎苏禾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驾驶室里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看清是谁后她吓了一跳。
　　上午电话一直未曾接通的男人，竟然出现在她家外面，这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黎苏禾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样，一路小跑过去。
　　她站在车前，和江沂城相视无言。
　　天空又开始飘起细雨，车前窗很快就模糊一片，江沂城启动了雨刷器并示意黎苏禾上车。
　　车上开了空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柠檬的香气，黎苏禾下意识多吸了几口气。这种味道，她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黎苏禾给自己拉上安全带后，开口打破沉默。
　　江沂城闻言拿起手机示意她去看看自己的手机。
　　黎苏禾一脸狐疑，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几眼，上面竟然有十几通来自江沂城的未接来电。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下午出去的时候调了静音，忘记打开了。”转念一想，江沂城上午也没接她的电话，她又小声嘀咕，“你上午也一直没有接我的电话。”
　　声音虽不大，车内空间狭小，江沂城自然也听到了，他收回手机放回口袋，才慢条斯理开口，“我上午在处理事情，没看手机。”
　　解释有理有据，黎苏禾点了点头，她偷偷看了一眼江沂城，她想他是因为自己没接电话才来家里找她的吗？
　　要是自己一直不看手机，他就一直在楼下等她吗？黎苏禾心里微微吃惊，她又开口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这一次，江沂城回头凝视着黎苏禾充满好奇的眼睛，两人互相对视几秒，最终黎苏禾败下阵来。她感觉自己的耳根窜上一股灼热的气息，便低下头不再看他…
　　“宋呈离开的时候。”江沂城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黎苏禾猛地抬头看他。
　　宋呈离开已经将近一个小时，她没想到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黎苏禾因他多时而吃惊的表情落在江沂城的眼里，似乎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他嘴唇微动，正欲开口，就听见一个“咕噜”声，在封闭的车厢里响起…
　　…
　　…
　　发出“咕噜”声的当事人脸颊霎时通红，她和简佐溪因为听说苏绣的事情之后都变得食欲不振，所以晚上光顾着思考事情忘记了吃饭，偏偏这个时候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黎苏禾抿着唇，眼睛瞥向窗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缓解尴尬。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吃什么？”
　　黎苏禾闻声回头，只看见一脸严肃的江沂城启动了车子，哪里有一丝笑容的样子。
　　见黎苏禾不说话，江沂城拨动了方向盘后又说，“我也没吃晚饭。”
　　他今晚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神情温柔，说话又细声细语。黎苏禾心里有了这个认知后，她就知道自己今晚能从他口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于是她也不跟他客气，指定了一个偏僻隐蔽的小饭店。黎苏禾可没忘记他是个名气在外的画家，光是那张脸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够引人注目。她目前还没有见识过那种场面，是因为他们每次见面不是在私密性极高的苏绣就是在他家，所以这一次黎苏禾还是小心谨慎的选了人流量极少的地段。
　　这家饭店是顾宁宁这个吃货无意中发现的，刚开业不久，虽然偏僻但据说味道不错，算是个还没被人发掘出来的宝藏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