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聚会

　　李四狗若无其事的走回家，父亲正坐在床铺上咳嗽不止，左手还拿着半截香烟。
　　父亲看见李四狗进门，向烟灰缸里吐了口痰，断断续续的说道
　　“同村陈大伟二十五号结婚，在同兴酒楼，办席，又要去随份子钱”
　　“啊，结婚吗？这么快吗，谁家的姑娘啊”李四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答道
　　“是隔壁村张家的，大伟这小子真能耐！”
　　“他嘴巴甜啊，会骗”母亲在一旁附和道
　　“我看你那么老实，嘴巴又不会说，怎么找得到老婆哦”母亲带着打趣的语气对李四狗说道。
　　这陈大伟会来事儿，在人情世故方面展现出同辈所没有的智慧，因此在村里人心目中是个能人。他是制衣厂的勤杂工，吃苦耐劳，又深的他人赞许。
　　这样一个人在农村人眼中就是万中无一的人才，打动二丫的父母是理所当然的。
　　到了结婚那天，李四狗和父母一起去指定餐馆吃饭。
　　来的都是乡里的朋友亲戚，在外地这也算是一种老乡聚会，半年不见的挚友借着这个机会互相了解对方处境。
　　不到中午，就人头攒动，耳旁充满了家乡的口音，李四狗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热闹啊，这得收多少分子钱啊”一个中年妇女对一个男人说道
　　“起码要收七八万，这次抵得上打工半年哩”
　　那个男人回道
　　不久新娘新郎进来了，踩着有些污渍的红地毯，踏上用木架搭的台子，台子上方是用百元人民币拼成的一个“囍”字。
　　一个自称主持人的男人操着发音不准的普通话，说着早先背好，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顺口溜，最后他说了一句什么“请新郎新娘父母上场”的句子，顿时掌声雷动。
　　“好！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一个穿着基督黑色教服的自称是证婚人的人高声喊道
　　于是穿着洁白婚纱，和整洁西装的一对新人在台上向父母鞠躬。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
　　“啊，这个婚礼办的好，现在城里人都流行这样办”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高兴的说道
　　随后一群人又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用装满白酒的杯子摆成了一个高高的金字塔，每个杯子下都放着数额不等的人民币，只要谁喝了杯子里的酒就可以拿到杯子压着的百元大钞。
　　等办完婚礼，还没开席就满屋狼藉，这家酒店两层楼都被主人家包了，楼上是婚房，在楼梯口没步楼梯都摆着装满酒的酒杯，必须喝完才可以把新娘送去楼上的包房，伴郎都是陈大伟在村里的朋友，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
　　那些人愈发疯狂，闹婚的人都洋洋得意的看着众人，他们把新郎和新娘用绳子绑在一起，大喊着什么“现场圆房”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一笑，他们就高兴，认为自己这次算是出尽了风头。
　　除了李四狗，其他人都觉得好看，这种闹剧大家都爱看，只有李四狗觉得低俗而恶心。
　　陈大伟脸上笑开了花，看得出来他对这次婚礼非常满意。
　　终于菜端上了桌，众人纷纷落座，不一会儿新郎新娘便来敬酒，走到李四狗身边的时候，二丫面无表情，陈大伟端着酒杯道：
　　“各位多谢来参加我的婚礼”
　　众人都站了起来，李四狗也站了起来，他端起酒杯，微笑着昂头喝下。
　　放下酒杯，拍着陈大伟的肩膀笑着说道：
　　“不错，不错，兄弟”话语间没有一点愠色。
　　陈大伟惊呆了，此人比自己还虚伪，眉宇间还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气息。
　　待新郎走后李四狗继续坐下吃饭。
　　同桌坐着个中年男人，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眼睛深邃明亮，皮肤白白净净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儒雅之气，可是带有一起忧愁。
　　那个人也不说话，闷头吃着菜，李四狗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直到看见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李四狗意识到：“此人不一般”
　　很明显他和喋喋不休的众人有着明显的区别，李四狗想上去攀谈，不想那人目光锐利，早就看到李四狗在看他：
　　“小伙子多大了？”
　　“十八岁”
　　李四狗答道
　　“为什么不上学呢？”
　　这是李四狗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
　　“不...不想上了呗”李四狗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他又恢复了往日自卑的神情。
　　那个男人摇摇头，“那你以后想做点什么呢？”
　　“打工啊”李四狗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那个人摇摇头道：“我感受到了你身上和其他人不同的气息，还以为你是个和他们不同的人”
　　他深邃的为眼睛里，李四狗看到了自己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看着李四狗继续说道：
　　“你还小，才十八岁，我家姑娘和你一般大，现在刚上大一，你既然不上学就要多学习”
　　他继续说道：“刚结婚的姑娘也才十八岁吧！”
　　他叹了口气，“每个人的十八岁为什么区别就那么大呢”
　　李四狗想立刻把自己的抱负都说出来，用以取得这位儒雅之人的认可，我急切的想证明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经过上次的高谈阔论，他感受到了表哥的疏远，他终于明白，向别人表达心迹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那个男人摇摇头，没有说话，李四狗吃完饭走出大门，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文明的气息。
　　“等等...那人的口音”他突然想到那个人是洞口县的口音。
　　他慌忙折回去，只看见空空的椅子和狼藉的桌面。
　　他慌忙问周围的人，打听那个人的来历。
　　“陈伯，刚刚那个穿黄色大衣，提着公文包的人是谁啊”
　　“哦，那是来这里办事的人，他住在这家酒店，因为这家酒店被我们包了，酒店没单独安排他的饭菜，就给我打招呼说在我们一起吃点”陈大伟的父亲笑着说
　　“多个人，多份喜庆嘛，哈哈哈哈哈哈”陈伯笑的合不拢嘴
　　“四狗啊，你也要快点去讨个老婆，我们打算去你家把今天你喝的喜酒喝回来呢”
　　陈伯高兴极了，李四狗完全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他飞奔上楼，找到酒店前台问那个洞口县口音的男人
　　“他刚退房走了”
　　前台一个面带冶容的女人不耐烦的说道
　　“可以给我看看登记记录吗”李四狗激动的说
　　“你有什么事吗，客人信息我们都是保密的！”
　　“那你能告诉我名字吗？”
　　李四狗继续追问，
　　“走开，走开，别影响其他客人好吗？”
　　前台小姐厌烦的说道
　　李四狗继续软磨硬泡，前台无奈只好说出了名字
　　“王少东”
　　李四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前台说出“王”字的时候，他打了个冷颤。
　　李四狗趴在窗子上往下望，楼下车来车往，他只好下楼。
　　酒席早就散了，他怕单独一个人碰见二丫，只好心事重重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