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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愚人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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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一阵凄厉的汽笛声将杨冬从昏睡中唤醒。
  杨冬想翻个身,睡个回笼觉,却咕咚一声,摔在了地板上。杨冬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
  这似乎是一间火车包厢,清晨的阳光从结了霜的玻璃窗外洒了进来,让棕色的木制包厢明亮了起来。车厢的一边是铺盖着白色被褥的狭窄床榻,另一边是半旧的亚麻布料的沙发,在床榻和沙发的上方,有两个储物格,里面装着一大一小两口箱子,床榻和沙发之间是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属小桌。
  桌子上摆放着铜制镜筒的望远镜、一个小酒壶、一个小药瓶、一个硬纸壳的笔记本、一根折断了笔尖的铅笔、一支精巧的削笔刀以及一顶装饰着黄铜扣子的熊皮帽子。沙发上的棕色貂皮大衣袖子垂落到了地上,一套黑色的小号西装挂在包厢的木门上,而在杨冬的身子下面,压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靴,向外发出浓烈的鞋油味。
  杨冬感觉到一阵头痛,她挣扎着从包厢的地板上爬了起来。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她从沙发上方的壁板上镶嵌的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样貌,那是一张不属于自己的精致的、美丽的小脸,银白色的短发刚好能盖住耳朵,两只眼睛如同水晶一样清澈,只不过右眼的眸子是海蓝色的,左眼的眸子却是琥珀色的。
  当杨冬完全站起身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上穿着米色衬衫和衬裤,质地细密而柔软,显然是上等的料子裁制的,脚上穿着厚厚的驼色羊毛袜,在脚踝的位置上印染着三叉戟纹章。在衬衫的口袋里,杨冬找到了一块白色丝绸手帕,手帕上也刺绣着红色的三叉戟纹章。三叉戟,这是洛奇家族的纹章,一个让熟悉又陌生的念头涌现在杨冬的意识里。
  最初,杨冬认为这是梦境。
  在前一天的晚上,杨冬为了讨好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苦练塔罗牌技艺,最终将塔罗牌与古代中东流传的卡巴拉秘法结合,创造出了只属于自己的占卜方式。到了后半夜两点钟,杨冬才放下塔罗牌,洗漱休息。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睡得太沉了,以至于有这样的梦境,杨冬猜想。
  可惜纷至沓来的记忆片段很快就淹没了杨冬的意识。
  斯嘉丽·洛奇,普利茅斯王国船王世家的千金小姐,17岁,萨珊帝国国立大学古语言专业……
  爷爷凯恩·洛奇,海龙船厂董事长……
  父亲是海龙船厂的工程师,在一次海试中与心爱的邮轮沉没在风暴洋里……
  母亲是条顿港港务局税务官的女儿,因为肺炎病死在六年前……
  有一个哥哥,斯特利,26岁,条顿大学船舶制造专业副教授,海龙船厂董事长助理……
  杨冬这才明白,自己在睡梦之中穿越到这个世界里。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被扔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塔罗牌,杨冬灵机一动,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一直在研习塔罗之道,那种结合了卡巴拉秘法的塔罗阵也许拥有神奇的力量,将睡梦中的自己的灵魂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杨冬相信,自己的躯体还在旧世界里沉睡,只是没有灵魂,那副本来属于自己的躯壳再也苏醒不过来了。
  杨冬从床铺下面找到一双棉拖鞋,穿在脚上,又信手拾起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翻看着其中的文字,她发现这位斯嘉丽在使用准中文记日记。这种中文似是而非,语法僵硬,很多地方词不达意,更有大量的错字、别字。在日记的最后一页,斯嘉丽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今日,莉莉斯给朕魅惑魔药,此魔药,能俘获爱情,朕会服用魅惑魔药,希望李嘉图公子爱朕。”
  这个世界居然有中文,这样的话,自己了解这个世界就要容易多了,只是这个世界的中文实在是太可笑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居然在日记里自称“朕”,杨冬开心地笑了笑。
  杨冬又抓起了桌子上小药瓶,带着狐疑的眼神端详着这个精巧的小玩意。这是个水晶质地的小瓶子,有很多棱和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药瓶中残存着一点粉末,想必就是所谓的魅惑魔药。
  魔药在这个名叫川陀的世界被归入神秘学的范畴,这是斯嘉丽未曾涉及的领域。
  杨冬的意识中又浮现出莉莉斯和李嘉图的形象来,这是一对出身普利茅斯王都罗坎城的兄妹,他们都在萨珊国立大学读书,杨冬每次来到萨珊帝国,都会先到罗坎城与这对姐弟汇合。
  斯嘉丽不止一次怀疑莉莉斯姐弟是普斯茅斯王国派往萨珊帝国的奸细,但是来自洛奇家族的简报上清清楚楚地指明了,这对姐弟出身名门,身份高贵,不可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折节去当奸细。
  这个莉莉斯,似乎想把斯嘉丽变成自己的弟媳呀。
  就在杨冬浮想联翩的时候,火车顿了一下,似乎慢慢地停下了。杨冬用手将车厢玻璃上方的薄露拭去,用异色双瞳观察车窗外的景色。
  站台上的名牌写着普利斯堡,这是萨珊帝国东部的一个火车站。
  川陀世界使用标准长度单位作为长度单位,一个标准长度单位约等于旧世界的一毫米,因为标准长度单位太小,人们通常使用千标,即一千标准长度单位作为度量单位,在表示更远的距离时,人们使用兆标,即一百万标准长度单位作为度量。
  因为萨珊帝国的铁路使用宽轨,轨距1550标准长度单位,普利茅斯王国的铁路使用标准轨,轨距1450标准长度单位,来自普利茅斯的火车必须在普利斯堡更换宽轨底盘。普利斯堡是萨珊帝国东部边境上最重要的换装站。
  普利斯堡火车站的站台边矗立着一些高大的龙门吊。工人们先解除车厢与底盘之间的栓连,龙门吊在蒸汽塔的带动下,缓缓地将车厢从标准底盘上抬起来,平移,然后放到另一条轨道上的宽轨底盘上,再由工人将车厢与宽轨底盘固定。整个换轮过程会消耗两到三个小时,在此期间火车上的乘客不用下车。
  杨冬凝视着窗外高大的龙门吊以及更远处的蒸汽塔,从心底赞叹这个蒸汽主宰的世界。
  杨冬用削笔刀将铅笔削尖,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样一句话:
  “我来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杨冬又查看了斯嘉丽日记的日期,在自己的这句话后面注明时间:
  “通用历,一千七百三十三年十二月三日。”
  杨冬想了想,又翻了一页,将自己在前一天晚上布置的塔罗阵的牌位和朝向记录在笔记本上。结合了卡巴拉秘法的塔罗阵使用了全部二十二张大阿尔卡那牌,它们的排列组合方法是一个天文数字,杨冬并不认为自己在遗忘卡巴拉塔罗阵后能够凭借尝试再现穿越法阵。
  源自旧世界西亚的卡巴拉秘法是一种古老的哲学,古代哲人认为我们的宇宙由王国、基础、光辉、胜利、美丽、严格、慈爱、理解、智慧、王冠这十种原质构成,它们自下而上构成了物质、形成、创造、原形四个世界,自右向左构成了慈悲、温和、严厉三根支柱。
  卡巴拉秘法中的十种原质通过二十二条路径相连,组成了生命之树。杨冬在占卜时将塔罗牌的二十二张大阿尔卡纳牌随机地放在卡巴拉生命之树的二十二条路径上,构成了一种无比庞大且无比复杂的塔罗阵。
  “可惜手边没有塔罗牌,更没有绘制生命之树的纸张,否则现在就可以回家了。”杨冬心想。
  就在杨冬沉思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车厢被稳稳地抬了起来。杨冬从床榻上站起身来,看到窗外的蒸汽塔吞吐着蒸汽,轰鸣着带动齿轮和绞索,而就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龙门吊将车厢吊了起来。
  川陀世界使用古斤和古吨作为度量质量的标准单位,一古斤相当于旧世界的三分之一公斤。川陀世界的火车车厢要比旧世界的车厢小一些,像这样客车车厢,也不过是三十古吨左右,两个龙门吊能够轻松地将整个车厢抬起来。
  让杨冬感到惊奇的是川陀世界的机械精度。使用蒸汽作为动力的龙门吊能够精准地将车厢安放到宽轨底盘的插销之上,这是旧世界换装车站也很难做到的。
  当车厢被抬离轨道三个千标后,车厢开始平移。高度的抬升带来了视野上的优势,杨冬透过窗子看到了远处的普利斯堡城区。普利斯堡并不大,但就是这样一座方圆六七兆标的小城里,矗立着上百座蒸汽塔,与其配套的数百座烟囱不停地冒出滚滚黑烟,整座城市的上空笼罩着一朵不祥的黑云。
  川陀世界的空气质量恐怕不会比蒸汽时代的雾都强多少,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健康和生命每天都会受到空气污染的摧残,杨冬悲观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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