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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天边的那朵云彩 / 第十九章 偶遇

第十九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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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石山大叔就和阿宝一起赶往市中心的几大贸易区,他想先听一听普通市民们在街头巷尾的自由谈论,从中得到一些在某些场合自己想要了解而难以得到的东西。
  此时,正是学生上学、小贩上市的时候,各类车辆往来穿梭,宽阔的马路也显得拥挤起来。在第三个红绿灯口,石山大叔和阿宝慢走了一步,只好在安全岛上站下来等下一个绿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马路半过的老太太突然身子一歪跌倒在马路上。行人一个一个地从她的身边匆匆而过。眼看着哪边的车子就要开过来,石山大叔见她一脸痛苦,惶惶恐恐地挣扎着,连着爬了几爬都没有爬得起来,赶忙撒开腿就想奔过去扶起她。然而阿宝眼疾腿快,赶在前面拦住了他,低着声音严肃地说:“你不能去!”
  “为什么?”石山大叔身子一扭想从阿宝的身边穿过去,胳膊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身后一把紧紧地抓住,同时一个响亮的男音在耳边响起来:“你真的不能去!会吃官司的,以前有过先例。”
  “什么先例不先例的!”他一声呵斥扭过头去一看,原来是房东,不由怒气冲冲地吼道:“胡说!放开我!”怎奈房东死死地抓住不放,他连着死劲地甩了几甩都没有甩开。
  这时马路对面的安全岛上,一个戴着鲜红色太阳帽、把整个脸都藏到了帽镜后面的老年妇女,放下了她手里推着的菜车子,飞快地向老太太奔过来。同时,一个光头男子也从停车线外的一辆红色磁车中钻出来,瞥了眼两旁等着过马路的一众男女,也飞快地向老太太奔过去。
  “哎哟!”老太太痛苦地叫起来,她用一只手撑着地面,在那个老年妇女的搀扶下努力地朝起爬,但是仍然爬不起来。
  已经有人在报警。
  “恐怕腿断了?”那个老年妇女对跑过来的光头男子说。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啊?”石山大叔惊异地盯着那个老年妇女的背影脱身不得。
  “赶快送医院!上我的车吧!来,帮把力!”
  又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跑过去。
  石山大叔眼看着那老少三个人一起合力,很快地就把老太太抱上车一起走了,心绪才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狠狠的斜了阿宝和房东一眼,不再搭理他们。
  绿灯亮了,石山大叔随着大伙一起从人行道上走过去,他看到停在安全岛上的那辆菜车还在静悄悄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心里不禁又翻江搅海起来。此后,他的心境就一直被这种情绪笼罩着,直到傍午和阿宝一起走进距离桂香园最近的一个马路菜场的时候,才得以恢复如初。
  这个马路菜场占了整整一条长长的小巷。从巷口开始,曲曲折折的一直通向小巷深处,左弯右拐蜿蜒一里有余。在这里,粮油蔬菜、禽肉鱼蛋、干鲜水果、烧烤熟食、……无所不有,应有尽有。
  商贩们来自四面八方。有开着门市的,有摆摊外卖的。车推的,担挑的,手提的,都在小巷两边挨个儿摆开。城里的小贩,乡下的种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说着的、笑着的、默默地守着摊儿的,一个个手中忙着,耳朵听着,眼睛忽闪着,随时准备对可能光临的顾客笑脸相迎。
  整个小巷里行人如蚁,摩肩接踵。大都是买菜的,东瞧瞧西看看,走走停停。这可急坏了那些过路的,高高的蹙起眉,不停地催促着。如果是骑车的,就不住地敲着响铃、鸣着喇叭。此时,石山大叔的耳边,到处是叫卖的、问价的、争斤较两的;招呼问询、谈闲说事的……石山大叔和阿宝这儿走走,那儿看看,这边听听,那边站站,向小贩们问询生意好坏,和市民们交谈菜价杂感,一时竟忘却了流落异星的烦恼,心情轻松愉快起来。如果说川流不息的人群是清澈的河流,那么此时的石山大叔就是畅游于河水中的一条快乐的鱼了。
  在小巷的一个拐弯处,一份蔬菜摊点特别惹眼。摊头的编织袋子里是鲜绿的油光水滑的青菜和绿中稍带红黄色的野生荠菜。在它们的旁边,大葱、青蒜、韭菜、香菜、菠菜等被分成一把一把的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后面的柳篮子里是新鲜的草鸡蛋,柳篮子后面坐着一位头发已经灰白的老奶奶,老奶奶正低着头在拣着鲜嫩的韭菜,头上戴着一顶鲜红色的太阳帽。
  石山大叔两眼盯着那些蔬菜走过去,刚要弯下腰去挑拣时,忽听坐在摊子后面的老奶奶叫起来道:“哎呀!这不是新来的邻居大爷吗?”
  他慌忙抬眼一看,原来眼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傍晚在楼前小院子里面和孙子玩耕田游戏的西邻老奶奶,她趴在地上扮着牛犁的情景立刻又浮现到眼前。……想起昨天那一幕的不和谐,他勉强笑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说:“哟!是您老人家啊?”
  老奶奶忙着站起来,笑道:“我还怕认错人了呢,原来真是。买菜是吧?我这些菜都是露天的,没上化肥,没打农药。想吃什么,放心挑!”她笑眯眯地看着石山大叔,那慈祥的样子和昨天判若两人,看来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昨天上演的的那一出“戏”了。
  她的热情立刻使石山大叔丢开了心中的不快,笑应道:“好!好好!”一边应着,一边就去拣他爱吃的菜。
  阿宝站在一旁抿着嘴笑。
  老奶奶一边拣着韭菜,一边自我解释似的说:“闲着没事儿,自家产的,吃不了。这些青菜、蒜苔、葱……都是新鲜的,上的全是粪肥和饼肥,一点农药没用,纯‘绿色’。荠菜也是我刚挖来的,蛋也是自己家里的鸡下的。散养的草鸡,一天没关过,没有喂过添加剂噢,也没有喂过色素,放心吃。……”
  石山大叔越听越感到奇怪,心想“这声音怎么就……”他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老奶奶的衣着,再看了眼她头上戴着的那顶鲜红色的太阳帽,恍然大悟:“不错,就是她!”
  “奶奶,您的菜车呢?”
  老奶奶一笑,指着蔬菜下面的摊板说:“这不是吗?车版放下来就是摊子,竖起来就是车子。”
  “嗬!谁替您设计打造的?这么巧!”
  “巧手牛三。现在老咯,年轻时的手艺十里八乡的盖不下去呢!”
  “哦,早上那个老太太——情况如何?”
  “哪个老太太?”老奶奶一脸茫然。
  “红绿灯口跌倒的那位老太太,您不是和那位开红色磁车的光头小大爷……”
  没等石山大叔说到底,老奶奶脑袋一拍笑起来道:“哎呀,您说的是她呀!低血糖,腿扭伤了,好事骨头没断,只折开一点缝。有那位小大爷在医院里照应着呢,我就回来卖菜了。那位小大爷说他没事,老太太的家里人还没来呢。”
  “您真是个好人啊!”
  老奶奶连忙说:“我不好!犯嫌老奶奶。到哪儿别人都不发喜!”一句话把周围的人都说得笑起来。
  石山大叔挑了一把蒜苔,一把韭菜,又去挑鸡蛋。他边挑边问:“老奶奶,您来卖菜,小孙子呢?”
  “上学去了。一生下来就是我带的。打从上学起,咋咋的一离就是半天,闲得我就像掉了大魂一样,直到现在还没有还过魂来呢!你不知道那滋味,真的难受呢!”她说着朝石山大叔笑了笑。
  “没事做,打牌呀!”石山大叔也笑着说。
  谁知老奶奶一听“打牌”二字,立刻收起满脸的笑容,冷冰冰地说道:“打牌?您看现在那些牌能打吗?有意思吗?您也打啊?我是从来不打的,什么牌都不打!”她摇着头,瞪起两只和年轻人一样芒光四射的眼睛把石山大叔从头到脚狠狠地打量了一遍。
  石山大叔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不!我也不,不……”他连着说了好几个不字,一时竟说不出其它的话来,弄得一脸尴尬,无奈地看看阿宝,阿宝却在一旁掩着嘴痴痴地笑。幸而他想起来,把挑拣好的鸡蛋递过去给老奶奶上秤,这才掩饰过去,赶紧又闷声不响地忙着去挑拣荠菜。
  老奶奶把接过来的那只装着鸡蛋的方便袋口系好,没上秤,轻轻地把它和石山大叔挑好的韭菜、蒜苔放到一处。她又问石山大叔房子租了多少钱?租期多长?在哪个单位做?做的什么工?每个月能挣多少钱?……寥寥数语,就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好在她并不等着回答,也不追根究底,好像它们都是要和她的蔬菜一起搭售的礼品似的。石山大叔则一边挑拣着荠菜,一边听着她唠哩唠叨的问这问那,不是笑而不答,就是答非所问。
  终于,石山大叔把挑拣好的荠菜递过去,说:“请您看看共计多少钱?”
  “别的不要啦?”老奶奶接过荠菜,一边问一边弯下腰去拎起先前放在摊边的那几样。她把它们和荠菜一起装进一个大的方便袋子里又递给石山大叔,笑咪咪地说,“拿去吃吧!邻居家边的,自家长的,什么钱不钱的?”
  石山大叔忙道:“不行!不行!您这么大年纪了,辛辛苦苦种的,不容易。您不收钱,我不要!”
  “哦——”她瞪起双眼,直摇头说,“我没有多大年纪哦,不过才六十八。我是来卖了玩的,又不靠它养家活口。这些东西吃不了,放在那里就被糟蹋了。”接着,她不无自豪地说:“你可不要小看我噢!我每月有一千八百多元的退休金呢!拿去吃!以后,凡是我这个摊子上有的你都不要买。我每天给你们带些过去,就够你们吃的了。你们出外做苦活才真的不容易呢!”
  阿宝又是一阵嗤嗤地笑。
  石山大叔的脸皮立刻红起来,鼻尖子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诚心不想白要老奶奶的东西,但终因不忍心老奶奶老是把那些东西捧着站在面前,又不想象某些人那样为拒收别人的馈赠而逃跑似的离开,只好接了过来。然而,他立即就像偷了东西一样,再也不敢正视老奶奶一眼,赶忙道声谢,转身就走。此时,他感到自己忽然变成了一具木偶人了,所有的感觉神经都好像是从氢气球里面泄漏出来的氢气,刹那间就跑得无影无踪。直到离开老奶奶很长的一段距离,他才隐隐地感觉到脑壳子上有汗珠子在滚动。
  阿宝紧跟在他的身后嗤笑不已。他越听越感到心烦,气哼哼地低吼一声“拿着”,一转身把手中的菜和蛋直向阿宝的怀里塞过去。阿宝却把腰肢一扭闪开去,笑道:“不要这么凶巴巴的!弄脏我的衣服,你又不替我洗。你不拿,我拿就是了!”说着就走过来,把菜和蛋从石山大叔的手中接过去,又说:“我还巴不得有人说不吃才好呢。”
  石山大叔眼睛一翻恨声说:“把你美的倒不轻!”心里却突然想道:“在他的眼里,我还是个师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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