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上兵伐谋

　　整整一天与曹军的交锋使孙策明白，想拿下下相并没有那么简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才是攻城。而太史慈一方面是运粮，另一方面是为王朗打前阵，最多三天，王朗就要亲征曹操，在此之前，必须攻破下相，不然在军中立威的机会就白白流失了。
　　蒋钦贯彻了王朗的意志，将城外的尸体收集起来焚烧后安葬，。东汉人口经三国后暴跌，战争过后的尸横遍野所引起的瘟疫才是主要原因，把尸体处理好能大幅度削减其危害。孙策望着那燃烧尸体的熊熊火焰，忽然想出了一条计策。
　　孙策快步走向正在指挥火葬事宜的蒋钦，朝他摆摆右手：“公奕，把军内所有干草打包成捆，明天我有大用。”
　　蒋钦虽不知孙策之意，但还是点点头，表示服从上级领导的命令。孙策看向营垒后面仅存的两架井阑和三挂轒輼，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明天自己就要让夏侯渊和死去的两军将士一样变成一捧骨灰。
　　夏侯渊将胸间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召集乐进和曹纯，命二人率领军民彻夜修筑内墙，在扬州军投石机无间断的巨石轰击下，外面的土墙撑不了多久了，况且自己的守城器械也几乎全部都使上了，而根据观察，扬州军至少还有几架大型兵器，甚至他们可以从城东的杨树林里赶造云梯和冲车。由于消息的隔绝，夏侯渊他们不知道下邳那边的进展如何，只能死守下相。除了司马懿奇袭新城外，汉末三国的围城耗到守军军心涣散或者断粮才能分出胜负。
　　周泰受伤不重，被医官涂了一些治疗跌打的草药，就一溜烟地跑到孙策面前求他安排工作：“将军，周泰已无大碍，明日再攻城，请令我为先登，必为将军斩一青绶。”银印和青绶是二千石官员的印信，也可以作代称。
　　孙策用手附在周泰耳旁，然后说道：“幼平，你拣选善射的弓手和弩手五十人，再召集死士，明日我要用计谋攻破下相。”
　　即使在寒风凛冽的冬夜，两边的将士也不能成眠。曹纯孤身一人来到了马厩，抚摸着这些战马光滑的鬃毛，不由得有些失落。在守城的作战中，马匹完全失去了作用，甚至最终将沦为将士们果腹的食物。
　　夏侯渊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子和，咱们还有多少匹马？”
　　曹纯被他吓了一跳，但多年的戎马生涯令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面若平湖：“战马还有七百匹，驮马五百匹。”
　　夏侯渊说道：“司空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明日我准备仿效田单布火牛阵，到时子和你率骑兵跟在牛群后面，若是击败孙伯符，你就带他们冲击其中军，若是不能，你便趁乱领他们回司空那边，中原少有良马，绝不能把它们落到扬州人手里。”
　　曹纯焦急地一把抓住夏侯渊的手：“那太守你呢？”
　　夏侯渊转过身面对无尽的黑暗：“大丈夫，马革裹尸终不为憾事。”夏侯渊知道只有拖住扬州军，曹操才有一线生机，夏侯妙才谯县时愿替曹孟德坐牢服刑，现在一样愿为曹孟德效死，他们虽不是同族，但却是同娶了丁氏姐妹的发小连襟，恩同兄弟。
　　曹纯嗫嚅着，终是说不出话来。曹氏与夏侯氏两族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让曹操能够成功，从反董时袁绍看面子给的奋武将军，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三公之一，曹氏和夏侯氏牺牲的不见名录的族人们不可计数，而这种牺牲还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曹操迈上最后一步，或是倒在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
　　乐进在布置完内城的工程修建事宜后，遵从夏侯渊的指示，赶着城里聚集到的百余头牛到外城，又在外城开了一些小口，准备到明日，直接凿开墙把牛放出去，一举冲垮孙策的军阵。但乐进对这个计划还是隐隐有些怀疑，毕竟没有训练有素的战牛这种东西，到时候牛满地乱跑反而会增强敌人的士气，其实就是引人嘲笑。但他只是个外人，执行命令才是他应该做的，何况他也没有什么可以一试的计策，耗下去也是死，不如按夏侯渊的想法试一试。
　　天还没亮，乐进就下令：“砸开外城，点燃牛尾。”一时间，百余头火牛奔驰在下相的旷野上，明晃晃的是牛角上绑着的短刀或者戟头，昔日田单靠火牛阵一举成名，之后收复齐国七十城。火牛踩踏大地的声音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深的扬州军，孙策扣上自己的兜鍪，匆匆地冲出帐外：“外面发生何事？”
　　一晚上没睡的周泰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冲到营垒外围，只见火光映下的牛群一边发出厚重的惨叫声，一边四处乱冲。周泰听说过“火牛阵”的传说，但没见过真有人会照搬这一套，他赶忙高声号令道：“矛兵和戟兵快列阵迎敌。”
　　大部分火牛都在半途中不知道走哪去了，只有二十来头牛到达了孙策的营垒，揉着惺忪睡眼的矛兵与戟兵正撞上了发疯的火牛，它们丝毫不惧怕戟矛的锐利，直接强怼了进去，牛的速度远不及马，但它的力量比马要大不少，综合起来冲击力甚至比马大。
　　有牛正好被长杆兵器一击毙命，但更多的牛冲破了外部的防护，它们角上的利器和牛蹄成为了最可怕的利器，被捅到要害的，被撞倒后被牛蹄战争践踏的，不计其数，还没休息好的士兵们士气有些动摇。周泰挥舞着陌刀奔向速度大为减缓的牛群，孙策也亲自提矛助阵，太史慈用他的强弓猎杀着这些已经崩溃的牛。
　　又一阵“哒哒”的声音，曹纯率领着七百骑在扬州军和火牛搏斗时选择劫营，营垒外的堑壕已被人和牛的尸体所填充，这一路非常顺畅。最担心的长矛和长戟已被火牛冲开了，曹纯认为这一战必可大胜孙策，但“咻咻咻”的箭矢声打破了他的幻想。孙策虽然年轻，却老于用兵，火牛阵虽是奇策，还不足以影响他的指挥和判断。
　　由于牛皮糙肉厚，弓弩对它造成的影响有限，所以孙策才一直没有下令放箭，其实弓弩手早就布置在矛兵与戟兵之后，时刻警惕着。马的防护能力远逊于牛，不多时冲在前面的数十匹战马已被射成了蜂窝，马上的骑兵自然也难逃一死。稳定下来的矛兵和戟兵填补了他们被冲开的缺口反对曹纯部实行了包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乐进率本部赶到，一番拼死搏斗，终于在扬州军的长矛与长戟间打开了缺口，只有曹纯等寥寥数人成功脱身，而乐进率领的先登营在救人和断后中损失过半。
　　当战事结束，收拾完这满地狼藉后，已到了傍晚。孙策大手一挥：“将士们一天都没吃饭了，今夜吃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