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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瞥了一眼镇外的乌云，抚须笑道:“看来是宣威将军到了。”
诚然，在唐境之中，能有如此压迫之势的军队，恐怕也只有天策府罢了。
极目远眺而去，约摸两千兵士尽数下马，立于马边，便连那下马的动作都丝毫无差，片刻之后，三个巨大方阵呈现眼前。
枪尖寒光湛然，每一位军士脸上皆是肃然之色，除了马儿时不时的响鼻声，再没有多余的一丝声响。
天策军容，可窥一斑！
方阵之前，两匹枣红马儿之上，静坐着两道倩影。
银白盔甲尽掩窈窕，头盔之后几缕青丝飘飞，铁甲冰冷，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的英气美貌。
天策府宣威将军，曹雪阳！
只见曹雪阳轻然下马，手中提着长枪，缓缓前来，一身戎装的慕容小天紧随其后。
“雪阳见过书圣前辈。”
颜真卿笑道:“我又不是孙老头儿，雪阳无须多礼，此番剿灭红衣，还要多仰仗你们天策府呢。”
曹雪阳道:“红衣教意图颠覆唐境，这不过是天策府的分内之事罢了，该是我们天策府感谢各位的援手。”
颜真卿看了看天色，道:“按道灵他们所言，咱们这时间并不多，不如即刻起身如何？”
曹雪阳点头道:“前辈做主便可。”
呜！
号角声响，大军开拔，直奔洛道而去，惊起一地烟尘。
“你们说，天策府这般出兵，莫非是哪儿有了战事？”
“方才在茶馆内隐隐听闻红衣二字，也不知是哪方势力。”
“别瞎琢磨了，天策府此行出兵，乃是为了洛道之事而去的。”
“你说的可是最近往来瞿塘的商旅失踪之事？”
“可不是嘛，据说此事便是那红衣教所为。”
“嘿！唐境之内，居然还有人敢在东都之狼眼皮底下犯事儿，真是不知死活。”
“那谁说得准呢，你没见宣威将军脸色那般沉重？这可是两千余天策军！可不是个小数，看来那红衣教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啊。”
“但愿天策府能凯旋而归吧，毕竟，他们可是咱们唐境的擎天柱呢。”
红枫小镇之中，但凡是目睹了天策府此行的人们对此皆是议论纷纷，倒是给小镇添了几分热闹之气。
入目满是苍凉，曹雪阳眉间有几分不忍，渭然长叹道:“想不到我唐境之中竟还有这般不毛之地，我们天策府终究还是人力有限，未能顾全。”
一旁的颜真卿却是摇头宽慰道:“唐境如此之大，谁又敢说能面面俱到，若是没有天策府这万千将士日夜守卫，只怕如今的唐境会更乱。”
诚然，唐境之中确有某些地方还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可相较于其他国来说，在安定繁荣方面，却也能排进前五之列，这其中也与天策府这几百年来的努力脱不开关系。
只是，这洛道的满目疮痍，看着确实也着实让人揪心。
过洛水，入长乐，一路行来，荒无人烟，除了那厚重的马蹄声，再无其他。
在长乐村驻扎了一晚后，拂晓时分曹雪阳便率领众人前往李渡城。
此番出谷，颜真卿便已从张道灵口中得知洛道途中毒雾之事，当夜便着令万花弟子连夜赶制解毒丹，此时倒是尽数派上了用场。
自迷雾之中行出，李渡城那破旧的城门已遥遥可见。
只不过如今的李渡城却不是前几日那般荒凉之景。
此时的李渡城里皆是红衣教众，城楼之上似有几道模糊人影，似早已等候多时。
“阿萨辛在此恭候多时！楼下来的是何人？”
阿萨辛！
果不其然，他果然还是赶来了！
颜真卿自阵中行出，抬头冷道:“万花谷，颜某奉谷主之命率军前来剿灭尔等！”
城楼之上，阴影里的人儿渐渐行出，终究是让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一袭血红长袍，袒露着胸膛，一张妖艳至极的脸庞让人分不清男女之别，身后长出六支像是巨大蛛腿，似以代替了双腿立在城楼之上，更显几分妖异。
只见他胸膛之上一道夸张至极的剑痕自肩斜至腰间，狰狞得可怕，若是不出所料，这一剑，便是当年谢云流留给他的印记了吧。
阿萨辛听闻颜某二字，便已得知眼前来人是万花谷书圣，却也不甚在意地笑道:“书圣？你不过幽玄，如何能说出剿灭之言？”
颜真卿摇头道:“你的对手可不是我，今日，你红衣教覆灭已是定局！”
阿萨辛也不计较，回头看了一眼道:“拓跋将军，楼下可是有你的老相识呢，还不出来见一见么？”
“哈哈，曹小妞，咱们又见面了！”
城楼上又行出一人，却是个虬须大汉，七尺多高，身着燕军将服，手中提着一对儿巨大铜锤，声音豪放间带着几分戏谑。
但见来人，军阵之中的曹雪阳脸色微变，咬牙道:“拓跋宏！阿萨辛，你竟然勾结燕军！”
果然是老相识呢！
拓跋宏，燕境大将军麾下排名第七的猛将，这些年在边境上，曹雪阳与他大战不下数十回，却也是输多赢少，也不知有多少军士死在他手中，实乃一大强敌！
“勾结？”
阿萨辛不置可否轻然一笑，道:“我本就是燕境之人，何来勾结之说？”
“想必你们已然知晓灭杀令之事，灭杀令一出，唐境便不存于世，这片山河将尽落我燕境之手，拓跋将军只不过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说起灭杀令，阿萨辛心中却有几分恼火，若不是那多嘴的圣女，若是一切皆在暗中完成，哪会有这一出？有哪里会有如今的局面？
要不是她还有几分用处，只怕如今早已身首异处了！
颜真卿眉头一皱，冷道:“那也要你今日能活下去，才能看到那一幕了！”
呜呜！
号角之声骤然响起！
曹雪阳竟是带兵发起了攻城！
前世今生，牧十一何曾见过这般惨烈的战争，那爬上去又摔落的，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也证了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曹雪阳执了长枪飞身而上，一步踏上城楼，便在那残破的城楼之上与拓跋宏战在一起。
金杜两位长老打了个招呼也揉身而上，各自接下一位红衣执事，刀剑之声瞬间响彻李渡城。
这一瞬间，城楼之下的颜真卿与牧十一张道灵三人还站在原地，似有几分格格不入之感。
城楼之上的阿萨辛见曹雪阳与拓跋宏战在一起，却也未有动作，便那般静静立着，似在等着什么人。
颜真卿看了一眼东边渐渐昏暗的天景，喃喃道:“他也该到了。”
只听得他话音方落，天色竟在这刹那间变得更加昏沉，似有风来，绵绵雨丝也随之而至，将方才还打得昏天暗地地战场之上笼罩起一片雨雾。
雨滴落在牧十一唇边，却是让牧十一心中一跳。
这雨，竟是咸的？
“他来了！”
颜真卿脸色微变，语气中却似有几分如释重负。
他？是谁？
城楼之上的阿萨辛也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东方，眸子里不见悲喜。
这便是颜真卿替我寻的对手么？
倘若真是那个人，那便好了！
阿萨辛抬手挥散一片云雨，冷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片刻之后，天边那片灰云之中才响起一道叹息，随后一道似带着几分雷鸣的声音才传了出来:“阿萨辛，六十年的时光，是否已让你忘了那些伤痛，你竟然还敢迈入唐境。”
阿萨辛妖艳面颊上蓦然浮出无尽怨恨，将那妖艳破坏无遗，竟是变得有些扭曲了。
“谢云流！”
这一声咬牙切齿，只怕是道尽了这六十年来他心中的所有恨意！
谢云流？
牧十一不由得有些惊诧，来人竟是当年在瞿塘峡将阿萨辛斩回燕境的谢云流！
当年纯阳七子之首，如今纯阳掌教李忘生的大师兄！
说起来，牧十一若是见了他，也得唤一声师伯祖吧。
只不过，这般云山雾里的，倒是看不出这师伯祖是何模样。
“颜兄，好久不见。”
哪怕是颜真卿在此，谢云流也未曾走出灰云一见。
颜真卿行了一礼，摇头苦笑:“云流兄还是这般我行我素，难道我还不值得云流兄现身一见？”
“哈哈，颜兄说笑了，我好歹也算是唐境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吧，不该摆些架子么？”
噫，这画风，有点儿不对啊！
想来这师伯祖也是个奇人啊。
灰云渐散，一道人影自云端一步步落下，渐渐清晰。
白衣，白须，白发，脚踏银白云靴，手中提着一把雪白长剑，长近五尺，寒光湛然，那一抹风景踏云而来，更添几分出尘之意。
这便是谢云流！
“宇轩兄可还好？说起来，我们可是有二十多年未见了呢。”
颜真卿点头道:“谷主一如往昔，倒是老是念叨云流兄，唯盼能去东瀛一趟与云流兄切磋一局。”
谢云流眉头一挑，道:“他那手墨染山河太赖皮了，和他打一场少说也要几日才能分出胜负，我才不去自讨没趣呢。”
颜真卿哑然失笑，这唐境之中敢如此说谷主的人，只怕也就他了吧。。
“谢云流！”
城楼之上蓦然响起一声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