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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华四十里，十三剑招各千遍，这是玄天君留下的早课，待牧十一做完这一切，纯阳宫的早课也已临近结束。
通幽境之后，纯阳宫里的早课就不必去了，这是掌教给予的自由，谁也无法说些什么。
一路走来，那万千复杂目光，牧十一皆视若无睹。
以前没有交集，日后，也就不必了。
今日的藏书楼前，缺了唐棠。
“唐棠昨日已开始闭死关，短则半年，长则一年，看来不入千创是不会出来了。”
凝物竟是如此艰难，唐棠的资质在唐境也算极好，连他都需要大半年时光，那其他人不是奔着两年去了？
剑茴似憋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就入了楼，倒是让剑尘颇为无奈。
剑尘朝门口看了一眼，叹道:“剑茴比唐棠早入门半年，如今唐棠已走在她面前，想必她心里还是有一丝不服输吧。”
牧十一点头，道:“剑茴师姐个性要强倒也难怪，只不过这修行之路，哪能以时间长短来论断，若是操之过急，反受其害。”
剑尘笑笑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不会钻牛角尖的，以往都是唐棠先破境，她随后就到，只怕这次也是如此。”
“但愿吧。”
李若雪有些待不住了，急道:“大师兄，咱们也进去吧，我还要把昨天找到的剑法看完呢。”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
出门等了半晌，却始终不见剑茴出来。
倒是不远处的邢老开口道:“剑茴那丫头一个时辰之前就出来了，说是回去闭关了。”
“嘿，唐棠那小子倒像是剑茴的引路人了。”
三人默然无语。
这还真是说来就来，一破境就是两人先后而至。
“大师兄，你们先回吧，我还有些事儿想向邢老请教呢。”
邢老躺在椅里不为所动，问道:“牧小子，有话直说。”
牧十一指着那三株桃树，道:“邢老，这桃树为何能在寒冬腊月里也绽如春日？”
邢老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是勤学好问，想要问些修行之事呢，敢情你就憋出这么个玩意儿？”
这老头儿，还真是臭脾气。
“看见了吧，这泉乃是我费了五年才从山底引上来的温泉，再加以火灵晶供养，这桃花才能常开不败。”
啧啧，用灵晶养树，邢老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那这桃树，可能移植青竹阁？”
青竹阁里满是寒竹，虽也别具一格雅致无双，但始终是单调了些。
若是能种下这样逆时节常开的桃树，那岂不是更添几分景色？
师父肯定喜欢！
邢老恍然大悟，笑骂道:“你小子拐弯抹角的，原来是想骗我这桃树！”
牧十一道:“若是不行，那就作罢。”
邢老嘿嘿一笑，奸商本性尽显，道:“移植倒是可行的，只不过，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这桃树可花了我几十年功夫才长成这般模样，怎么说也要，嗯，两桌流云七绝！”
你倒是会想！
流云七绝的材料颇为难寻，其中不乏名贵药材，就以牧十一手里那点儿贡献点，只怕凑一桌都勉勉强强，哪儿禁得起这般狮子大开口？
“流云七绝，我是没有的。”
邢老恼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哼道:“没有流云七绝，免谈！”
牧十一自怀里摸出一个小酒壶，慢悠悠道:“流云七绝没有，好酒倒是有一壶，邢老要不要考虑考虑？”
谁知邢老满脸不屑，道:“这天下的酒，我虽不敢说全尝遍了，却也喝过八九成，你这小子能有什么好酒？”
“邢老尝尝就知道了。”
牧十一拔开壶塞，一股子浓郁酒香瞬间从壶口飘散开来，醉人至极。
“臭小子，快盖上！换了换了！”
谁曾想，邢老只闻了酒香，就已急得从躺椅里跳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壶抢了过去，牢牢抱在怀里。
邢老小心翼翼地拔开壶塞闻了一下，又急忙盖上，老树般的脸上竟是一副沉醉模样，叹道:“这是仙人醉啊，年份还不短了，最起码五十年！”
这倒是有些出乎牧十一的意料了，想不到邢老竟然知道仙人醉，还能一闻便知，不愧为老酒鬼！
“这酒，我还是一甲子以前，在天星城游历之时，有幸喝过一次罢了。”
“如此佳酿，你小子是从哪儿得来的？”
牧十一回道:“就在枫华谷捡的啊，前些日子回山路过枫华谷，就在一颗枫树底下捡的。”
瞎编乱***信不信！
谁知邢老竟然信了！还若有其事地道:“枫华谷乃是唐境枢纽，有个把修士留宿将这酒弄丢了也有可能，你小子运气好啊。”
牧十一已哑口无言。
难不成要告诉这老头儿，这酒就是他用了半杯仙人醉掺了一壶水兑的？
可谁又能想到这小小半杯八百年的仙人醉，兑了如此多的水，在邢老口中还是五十年份的酒，味道未有一丝变化？
邢老将酒壶贴身收起，指尖在空中随意一划，那桃树之上竟齐齐断下三截桃枝，缓缓飞入牧十一手中。
邢老这一手，倒是让牧十一眼前为之一亮。
引天地灵气为己用！
想不到，这天天躺在椅子里其貌不扬的邢老，竟是幽玄之上的大修士！
“这桃枝润养数十年，若是到了你那青竹阁，估计也就能常开一甲子而已，至于之后如何，我可就不管了。”
一甲子六十年，够了。
六十年以后，牧十一估计最起码也迈入幽玄了吧，若是到了那种境界，几颗火灵晶还不是手到擒来？
“弟子告退。”
邢老又躺了回去，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要睡午觉了。”
青竹阁。
沐白衣一如往常端坐于案桌之前，手里捧着一本书，似看得入了神，时而皱眉，时而轻笑。
牧十一踏入门来，一下就惊到了她，俏脸上有一丝慌乱，玉手把那书合上藏在身后，似不想让他看到。
可牧十一如今的眼神何其厉害，这般小动作哪儿躲得过去。
噫，霜叶流年？
这……好像是一本言情小说吧！
师父，竟然也会看这种书了？
嘿嘿，还躲着他！
有意思。
“师父，随我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牧十一拉住她的手，也不顾她手心里那一丝挣扎，走到院里。
心念微动，桃枝凭空浮现。
沐白衣脸颊微红地看着他，疑惑地比划着:“这是什么？”
牧十一笑道:“十多年来，向来都是师父送我东西，今日，十一送你三株桃树。”
沐白衣笑着摇头，比划道:“青竹阁常年苦寒，这桃树如何能活？”
“这桃枝可不普通，是后院邢老那三株桃树上断下来的，邢老说能开一甲子的花！”
邢老的桃树？
那倒是可活了。
沐白衣又比划道:“邢老一向都是雁过拔毛，你莫不是拿了什么跟他换来的吧？”
哎，想不到邢老在宫里如此臭名远扬，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师父都有所耳闻。
“咳，一壶酒罢了，不值一提，师父，你说这桃树种哪儿好些？”
沐白衣美目无奈瞥他一眼，倒是也不太过计较，细细打量着这小小院落。
过了小半晌，沐白衣指着那一汪清泉比划道:“就这儿吧，临水养树，入门可见，日后在此修炼也能看见，挺好的。”
挖开青石，将桃枝错落种下，牧十一抬手擦了擦不小心溅到脸上的水珠，却不曾想手上有泥，竟是越擦越脏。
沐白衣嘴角微扬，好笑地看着他，自怀里取出一丝方巾，温柔替他轻轻擦净。
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她的笑颜如花。
牧十一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认真道:“师父，愿这桃花无论开时，败时，你都能与我在一起。”
沐白衣玉手微顿，霎时间面红过耳，却不再躲避他的目光，羞羞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自他回来之后，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似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许多，之前的他哪有这般话多，现在的他，无论一言一行，似乎都能牵动她的心。
她有些乱了。
她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欲拒还迎？
好像书里是有这么个词儿吧？
她始终对那一层师徒身份有所记挂，心底里却不排斥他说这些话。
或许，是喜欢的吧？
谁知道呢？
可此时此刻，有他在身边，哪怕是每日里看着他努力修炼，静坐着等他归来，她的心都是平静且欢喜的。
这就，够了吧？
谢伯伯曾说过，人生在世，本就有十有八九不如意，若是不能顺心意而为，那这一世，岂不是活得太累了些？？
心里这么想，那就这般去做好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交由老天去决断了。
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