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雪

　　壹
　　雪是白的，血是绿的，血流进了雪里雪就变绿了。天是暗的，因此绿的雪不是绿的，是灰黑色的，直到天色亮了，才看的见绿色的雪。绿色的雪从巨鸟的额头和心脏蔓延开，两处都足有三四步宽。整只巨鸟就像一座长长的小山丘。翅膀大而长，没有毛，是山丘的主体，鸟的身子在山丘的中央。翅膀和身子几乎都是绿的，只有足、喙是黑的，眼睛也不全绿，是绿色的眼白，黑色的眼珠。整只鸟铺在雪山口外的一大片雪原上。雪原是纯白的，鸟很突兀地显了出来。虽然颜色和大小和普通的鸟不同，但死的姿态是一模一样的。
　　一群人看呆了。
　　王二贵的表弟看着巨大的墨绿色的瞳孔，往旁边又看见它额头上的一个很深的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群人很震惊地围着这鸟看，谁都没见过这种鸟，因此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天色也不是分外亮，因此这个地方就显得有点恐怖。胆大的人也不敢上前，四五个人没睡好觉，冷不防吹来一阵寒风，心里头甚至有点恐惧。但谁都没走，一群人就这么围在旁边。
　　突然有人惊呼。
　　大伙连忙围过去。过去一看，是两摊血迹间，几个分明的绿色的脚印。
　　貳
　　世界上有很多的传说，她小的时候在书上见识过许多。有一本《物道本经》，讲的是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一章，写的是“启宿，高二十丈，口吐火炎，能说人语而不能化形。善奔跑，常袭人居，食人。居士皆深恶痛绝之，见而逮之。而启宿习性不变，以足利而亡。”还有一章，写的是：“居士，纳者中卫人者。常居城中，吸纳日月之气。多有兽怪喜食人肉，并人怪中嗜杀或有恩怨者，常袭人。居士皆挡之。或居士少而敌多，则居士或战死，或弃走。少有至他族而卫者。”诸如此类，看的多了，仿佛在遥远的地方，真的有这么多的东西，这么多的闻所未闻的传奇。而她自己还是自己，不管她信不信传说，她始终只能体会到这片雪原。她幻想的东西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不知道。有时候她也觉得中原可能有，而所谓的仙人肯定是没有的。有时候看了太多的关于仙人的书，也觉得仿佛真的存在一样。
　　可不论她以前怎么想的，现在她的心噗噗噗的跳。那道红色的影子是仙人吗？她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
　　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她跑到门边，张开一条门缝，透过这条门缝张大眼睛向下盯着院门口看。她看到王二贵和几个王太太，看到了王二贵她妈，还有一众人，不知道是谁。都在院子里吵吵嚷嚷。可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院子里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她的心仿佛坠了下去，有点焦急，好像是一种害怕。
　　她关上门，楼下依旧是人的说话声。她坐在地上，倚着门。声音不自觉地传进她的耳朵。她听不懂，不知道叽里呱啦的说了什么，可她突然想听了。她又扒开门，找小翠。小翠也在楼下，穿着大绿袄，正和几个人聊天。那几个人应该也是此处地方的人，和小翠聊的很欢，看样子，应该有不少可聊的。于是她就在这里等，这是她第一次等小翠来她身边。
　　不久，楼下不那么闹了，她向外一看，王二贵带着一群人，都拿着一些铁器，一窝蜂地出去了。没看见小翠，但听到砰砰砰的足音，应该是小翠上楼了。
　　“小翠。”
　　愣了一下
　　“诶，夫人。”
　　砰砰砰，小翠上楼，小跑过来。
　　“夫人。”
　　“今天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呃，夫人。。今天这事有点不正常，好像是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鸟，死了，好像就在雪地那边。今天早上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东西发出的。”
　　“就只有鸟吗。那鸟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呐，夫人。听二子说那鸟头上和胸前都有个洞，脑袋上的洞很小很深，胸前那是血肉模糊，很大的一个洞呢。听说那肉都是绿的，这只鸟全身也都是绿的，别提多恶心了。”
　　“哦哦哦，还有。听说那鸟旁边有人的足印呢！”小翠不自觉地把头抬起来，看着她。
　　小翠看见她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一道红晕。然后小翠又想起来王家的规矩，赶紧把头低下。
　　那股红晕还没消散，她就跑进房里，留下小翠一个人。
　　小翠直起身子，有点呆地看着已经关好的房门。
　　小翠突然有点难过。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叁
　　“有脚印就代表有人，那很可能是血红色的那个幻影。那个幻影那么快，一定是仙人。他们没有看见仙人。那仙人去哪了呢？仙人如果杀完鸟就跑了，那去哪里找呢？如果仙人没有走呢？仙人为什么不走呢？仙人如果不走，肯定是走不了或不想走。如果不想走，因为什么呢，可能是想看看风景什么的。那有可能遇到。如果走不了，可能是力量用完了。听说仙人吸纳日月，今天白天没有太阳，只有乌云，今天晚上可能有月亮，可能没有。那么如果这样那今天晚上仙人肯定在这附近。”
　　“而鸟附近只有几个脚印。。。会不会是飞走了呢？不过也有可能是走不了，而且太虚弱怕人发现所以飞一段来隐藏足迹。所以还是有可能在附近的。”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点担心。因为仙人应该不至于那么弱。就算没有力气，也不至于怕一群凡人吧，也就不必跑了。
　　可是那道红色幻影依旧在她的心里散不开。那好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奇迹。所以她不能放弃。她宁愿相信仙人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很虚弱，然后用仅存的一点力气飞走。总之，她相信仙人还在这片雪原。
　　“这里有一个马厩，里面有十几匹马和一只雪地麋鹿。马这么冷的天肯定跑不了，麋鹿可以跑，而且跑的很快。马厩没人看守，只有一把锁。而守门的有两个人。我要先偷麋鹿，然后再从门口冲出去。钥匙应该在王二贵的盒子里，等会可以去偷。钥匙偷到了今晚就可以跑出去了。”
　　“如果遇到了仙人，他会帮助我吗。肯定会的。”
　　她坐在床上，看着窗户，窗户是很厚的布窗，透进来微微的白光，可以知道，外面天色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