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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梦魇-爱而无私,只有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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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远噌一下蹿到程乾面前,“程老师,我……”
  “你怎么了?”
  “程老师……”噗通一声,高远半跪下来,“程老师,我错了,我没跟您说实话……”
  “那你现在说吧。”程乾一脸得意。
  高远咽了一大口唾沫:“程老师,我爸是二婚,刚才您见的那个是我二妈,现在我亲妈也在我表舅妈家,您要是进去了……”
  程乾五雷轰顶,他恨不得一脚把高远踹飞出去。这个高远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么谎话都敢编。程乾心里在滴血,这不是别人,这正是19岁的自己啊。
  “起来!进去!”程乾及其冷漠地说道。
  程乾拽着高远,挪向别墅,经过曾经他和死党们一起玩耍过的院落,那布满了门前的花花草草,一口土砖围起的水井,院落胖堆着的煤球,一切还是老样子。
  高远哆哆嗦嗦地跟在程乾的身后。
  程乾表面虽然平静,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般的激动了。
  他太熟悉这些场景了,每到周末,他和苏晴都会带着同学们来表舅家搞活动,烧烤、火锅、蒸鱼、炒菜,偶尔姐姐高岚也会跟着一起,大家唱啊、跳啊,别提多开心,累了就睡在表舅家里,有时还在院子里搭帐篷,体验野外生存,就因为这,还闹出不少笑话。
  程乾很激动,却不得不压制住情绪。
  “妈!你怎么来了?”高远趁程乾不注意,噌一下又蹿回屋里,把苏梅拽到厨房,想着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
  “臭小子,上了大学,就忘了娘啊。”苏梅埋怨道。
  苏颂见苏梅在家里,也有点发蒙,这下没法跟高远演戏了,他却不知道还有更糟的,自己老婆白天刚假扮成他这个大外甥的妈妈,去学校见了程乾。
  “快都别站在门口,今天家里有重要客人,小远和晴晴的辅导员程老师,来家里做客了。”苏颂说道。
  “程老师,快里面请!”吴琴见程乾突然跑到家里,而此时高远的妈妈苏梅又在家里,她也知道瞒不住,就干脆大大方方地迎上前。
  程乾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别墅一楼的客厅比记忆中的更大、更亮堂,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客厅里的家具都是妈妈帮着在老家惠城采购的,后来表舅的公司负债累累,这些桌子就成了抵债的物件。客厅里的酒柜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当年同学们在表舅家聚餐,总是想偷偷地把它们全喝掉,可现在却及其厌恶这些酒精,表舅因他而加重病情,最后一命呜呼,自己也因为它,身体每况日下。
  程乾看看这儿,瞅瞅那儿,很想上前摸一摸,从前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东西,现在看到却都充满了感情。
  “高远妈妈,我们又见面了,打扰了。”程乾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程老师,您认错了,这不是高远的妈妈,这是高远的表舅妈。”苏颂热情地介绍着。
  吴琴用了推了一下苏颂,满脸堆笑地对程乾说道:“小远是我外甥,从小在我家长大的,我和老苏都拿他当亲儿子看,所以……”
  “哈哈哈……今天早上匆匆见面,没跟您说清楚,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吴琴奋力地解释。
  “理解,理解,表舅妈也是妈。”,程乾又回想起来,原来表舅妈也是个戏精,自己明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长大的。
  苏颂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老婆早就让外甥给拉进戏里,“哈哈,是啊是啊,我们都拿小远当自己孩子。”
  “苏梅,快出来,小远班级的辅导员陈老师来了。”苏颂喊着。
  在厨房的苏梅听到苏颂的话,使劲儿拍了高远一下,“你个臭小子不早说,是不是又在学校惹祸了?等会儿老师走了收拾你。”
  苏梅赶紧从厨房里走出来。29岁的程乾和46岁的苏梅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程乾呆住了。妈妈真的好年轻,精神的短发没有一根白头发,眼角还没有皱纹,身子挺得笔直,一副是誓与命运抗争到底的气场。
  程乾的心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所有的感动汨汨而出,炙热、滚烫,不敢去触碰。
  妈妈比记忆中的更精神、更挺拔。
  他真想冲上去抱一抱妈妈,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妈妈这样的笑容,喜悦之情自内心喷涌而出。可一想到后来,妈妈年龄渐渐大了的样子,他的眼眶便微微泛红。
  年轻时的妈妈真的很好看,自从19岁上了大学,后来开始拼命学习,拼命工作赚钱,就没好好陪在妈妈身边过,哪怕只有几天。
  “您好,我是高远的辅导员,我叫程乾。”程乾控制着激动的情绪。
  “程老师,我是高远的妈妈,苏梅。”苏梅伸出手来。
  程乾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忍着泪水,不敢流出。
  “程老师,您快上桌,我们再去炒几个菜,今天没有您喜欢的臭豆腐和麻辣烫,下次来家里,我给您坐。”苏颂拉着吴琴往厨房去。
  听到表舅说到臭豆腐和麻辣烫,程乾尴尬到了极点。
  “程老师,您坐,正好一起吃个便饭。”苏梅招呼着程乾。
  饭菜已在桌上。
  程乾坐在平时高远的位子上。高远也跟着坐了下来,伸了一下筷子。苏梅把碗重重一放。高远和程乾同时往回一缩头。
  “让程老师先吃!”苏梅白了高远一眼。
  “不用客气。”
  电话响了。
  程乾下意识地要去接,手到一半立刻停住,佯装找杯子。
  高远跑去接电话,“哦”了两声便挂断了。
  “谁啊?”苏梅问道。
  “我爸,说他今天要出差办案子,不来表舅家了。”高远回答道。
  “哦。”苏梅略显失望。
  从高远懂事开始,爸爸就一直很忙,小时候,高远每次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苏梅都很自豪地告诉高远,“你爸去抓坏人,抓贪官了!”
  高远回到饭桌,用余光瞥向程乾。
  程乾看着他,轻微冷笑了一下。
  高远立刻又表现出极其恳求的眼神。
  高远递了一个眼神过来:程老师,放我一马。
  程乾一个眼神过去:知道自己错了?
  高远又抛来一个眼神:我错了,我再也不撒谎了。
  “这臭小子又闯什么祸了?”苏梅早就知道老师来家里,准没好事。
  程乾正色到:“我刚新班,按理该去每家坐坐,便于尽快了解情况。高远妈妈别担心。”高远乐滋滋地给程乾抛了个眉眼,帮程乾夹了块排骨。
  苏梅又白了高远一眼:“我倒是想操心,可这孩子就是不懂事,操心也操心不来。”
  “妈,程老师说了,我会顺利毕业,将来会找一份很好的工作。”
  苏梅看着程乾:“程老师这么优秀,你妈妈可真有福。这臭小子将来要是能有您这般出息,他们老高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高远没想到才和程老师见第一面,妈妈就说这么奇怪的话。
  自己没出息,妈妈说老高家的祖坟没选对地方;自己有出息,妈妈又说老高家的祖坟冒青烟,难道自己有没有出息真的跟祖坟有关系?就算跟祖坟有关系,也不能只跟爸爸家的祖坟有关系啊?高远一直认为,这样的逻辑关系和迷信思想是不可取的。
  “高远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程乾认真地说道。
  苏梅继续数落高远:“程老师,您看他那样,能考上大学,都是因为我和他爸给学校交了三万块钱,现在上了大学,也没见一点变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做什么事,都虎头蛇尾的,将来能干啥!”
  “高远妈妈,高远现在虽然不是很努力,但我相信他将来一定可以自食其力,他会顺利毕业,也许还会拿奖学金,以后在国企单位当个小领导也不一定。”
  高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不敢相信程乾竟然会这样护着自己,高远心里想,“这肯定是个阴谋。“
  苏梅先是一愣,随后一巴掌打在高远的头上:“我和老师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家里没酱油了,你出去买点儿回来。”
  “那您什么时候给我买把吉他啊。”
  “买吉他买吉他,我看你长得像个吉他,不好好学习,竟整那些没用的。”苏梅没好气地说。
  程乾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自己想要买什么,妈妈都会骂自己长得像那个东西一样。想买轮滑鞋,就说长得像轮滑鞋;想买滑板,就长得像滑板;想吃红烧肉,就说自己长得像头猪。
  “妈,我还没吃完饭呢。”
  “让你去你就去,等你回来了,吃表舅新出锅的。”
  高远只好离开饭桌,往门口走。
  程乾闷声吃饭,吃了两口,气氛有些尴尬。
  “对了,程老师,我以前只听说小学、中学有老师家访,怎么这都上大学了,还有家访?”苏梅感觉哪里不对,随口问了问。
  “高远妈妈,这不是惠城离学校近,我又觉得高远这个学生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本想去惠城拜访您,高原说您在这里,我就冒昧打扰了。”
  “哎呀,难得程老师这么看得起高远,真是辛苦您了。”苏梅感谢这说道。
  “高远妈妈,其实小孩子都有自尊心,您总这么说他,他心里也会难受。作为家长,应该要更懂自己的子女才是。比如,我的父母就很不懂我,一直用他们的方式爱我,其实我心里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是吧。其实程老师,哪个家长不懂自己的子女呢。高远喜欢吉他,喜欢轮滑,喜欢滑板,但我们家情况您可能不清楚,我和他爸都是工薪阶层,高远还有个姐姐,我这些年还行,在国企单位,赚得多一点,他爸在法院做纪检工作,到处查案子抓人,得罪了不少人,他爸又是个死心眼儿,不喜欢托关系送礼,所以职务一直得不到提升,赚得比我还少。现在高远上大学的学费,结婚娶媳妇又要花很多钱,如果现在不给他存钱,未来等我们都老了,他可怎么办,钱少就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好媳妇,甚至都有可能找不到媳妇,娶不到媳妇这件事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以前我和他爸都挺宠着他和她姐,他姐懂事,本科毕业直接上了研究生,一步一步挺顺利的,高远就不行,有那点小聪明,全没用在正地方,我和他爸也这是恨铁不成钢,着急啊!”
  程乾听到妈妈讲起爸爸,程乾心里特别自豪,却又特别伤心,自豪的是爸爸在贪官污吏面前永远是正义的化身,执法如山,从来不放过一个坏人;伤心的是正是因为爸爸的正直勇敢,得罪了人,让他久久得不到晋升,憋屈了一辈子。
  程乾在心里怪自己,19岁之前的他为什么就不懂得爸爸妈妈的辛苦呢?总是吵着要这要那,不过听到妈妈说,之所以不给自己买吉他、轮滑鞋、滑板是因为要存钱给自己娶媳妇……他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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