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校园一哥

　　毕业啦！……
　　“世界上最难的问题是什么？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而是，听好了，是找女朋友难，还是找工作难？那谁你说说，你觉得哪个难啊？”这时已经是找工作的季节，也是因为各种找工作的问题而分手的季节，任何一所大学里无数角落都有无数遍这样的对话，这所百年老校，已经见证了许多年这样的时光，这样的学子，这样的求职季。
　　“那你得问林锐。”身上还穿着2008年印着“奥运加油，我爱中国”字样的白色老T恤的林锐对问问题的燕小鸣说。一旁的孟柴米起哄：“班花女友，我有，哎，你们几个可别羡慕。”
　　没等回答，燕小鸣先抢了话头：“不就是有个班花当女朋友嘛！到时候等我找个系花，校花，你——”他向孟柴米一指——“可别羡慕。”几个男同学顿时炸开锅，谈到美女他们立马同仇敌忾起来：“燕小鸣你少说，你找呀，你倒是找呀”，林锐扳着指头数起来，“咱校花是2007届的对吧，人家据说是应聘到国外的航空公司，好像是，芬兰航空？这咱们是够不着了，这去掉一个。然后管理学院的那朵花去日本读研了，文学法学院美女多，但是人是才女，公务员和司考都过了，马上就去法院上班了。”数着数着他连连摇头，“我们班班长，因神经病医治无效，昨天正式准备考研。”
　　“考研也是一条出路，”燕小鸣拖长了声音，语气很无奈，“宝马你成绩好，也可以考虑，就算以后失败，也失败的有观赏性一点。”林锐，因为成天喊“我要开宝马”，绰号宝马，他后背抽筋似的动了一下：“观赏？你当我是热带鱼啊！”说着就要追打过去，孟柴米的女友田小兔往中间一站，他们看在美女的面子上，只好收兵，田小兔讽刺：“不就是大学毕业嘛，看你们欢实的。现在的大学学位，就像是脸上粘的芝麻，不拿下没脸见人，拿下了吧又不能吃，好好想想工作的事儿吧。”
　　“想实现理想也得有工作，年轻人对社会的叛逆就好像睡觉蹬被子，没有工作就等于没有被子，蹬的再高，有什么用呢，没工作你连叛逆的对象都没有。”孟柴米因为有女友而神气，说什么都不忘赞同田小兔，惹得因为失恋而伤心的林锐嫉恨：“我真想用我可循环利用的巴掌乎死你那不可再生的脸。”燕小鸣似乎对工作已有所领悟：“别谈什么叛逆了，现实不是那样的。每年毕业的时候，学校都要开典礼庆祝，你庆祝的是什么吗？不是毕业，而是又有一批人从这一天开始，知道了学校的好。”
　　不说话的是李端阳，最多话林锐食指和中指在他胸前一敲：“你是和我们不一样，你富二代，”他向身边人一扭，“知道吧，端阳他爸据说又在大连开厂了，你呢，就好好做你的文艺青年，诗人，咱们对你最大的要求，就是你什么时候能写一本畅销全国卖50万本的小说，把我们写成主角，让咱们跟着你流芳百世，实在不行遗臭万年也成。”
　　“哎，燕小鸣你不是说要在毕业前，把我们学校的夜景拍下来作纪念吗？学校新建那个三十层教学办公楼，可漂亮了，咱去拍吧。”林锐见李端阳带搭不理，想活跃气氛，这时李端阳倒是说话了：“就你们那破手机的像素，再美丽的高楼拍进去就一根荧光棒。”
　　李端阳带着几分傲气，轻轻笑了一声，搭了下林锐的肩膀。他的眼镜是玳瑁镜框，衣服看上去很普通，但仔细一瞅，是一特好的意大利牌子。孟柴米搂着漂亮女朋友田小兔，懒得搭理他们，林锐抱着胸垂头丧气：“我前女友大三就出国了，有天我打电话过去，她那边深夜，一男的接的，然后我俩就完了。后来回国聚会，她就搁下一句话，说看我以后也就是毕业找不到工作，当出租车司机的料。”
　　一只手搭在了林锐的肩膀上：“怎么能叫出租车司机呢？流行的叫法是，平面流动城市政治经济民生评论员。”此话一出，大家往后望去，正是刚刚追上来的李海豹，无论什么时候，都走在所有同学的最中心，穿的也格外显眼，今天是黑色衬衫，胸腹装饰着交叉的银饰带和硬搭扣，是大学这个小天地里的潮人。
　　李海豹双眼皮高鼻梁，身材适中没什么不好，但是燕小鸣老说他“有时候看见你就心慌，总觉得你下一秒就要拔出暗器和人打起来一样”，说他身上总有怀才不遇的戾气和闯荡江湖的杀气。他的休闲鞋在地上轻轻点了三下，“哗”一抬手做个下劈的姿势，吓了林锐一跳，转身过了转弯处，到了礼堂大门口。门前贴着“全体毕业生就业工作动员大会。”
　　里面大约有八成位置坐了人，现在的毕业生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什么会什么经验都当宝贝一样。李海豹没有进去，听老师在讲：“我苦口婆心的劝告你们呢，不要老是盯着事业单位，三资企业这些热门的地方，你们完全可以到国家需要的地方去嘛，还有，年轻人要先学会吃苦耐劳，认真工作，不要老想着一步登天，要踏踏实实打下工作的基础，努力丰富经验……”
　　“教导老太这有完没完啊，我都听八遍了。”燕小鸣难受极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不说，还逼我们签就业协议换毕业证，把假就业率拿去吸引学弟学妹，当初我就是这样被吸引来的，要是当时我真的狠心咬下牙去学一门技术，听说和我们一届的船舶职业的学生，只要不是很差的，出来基本工资三千提成三千，在我们这个城市真的不错了，哎，一失足成千古恨。”
　　里面的老师依然讲的很带劲，本来早该逃课出去逍遥的学生，这次依然拿着本子握着笔，真心的虔诚的等待老师能把真正的经验提供给他们。李海豹有点看不下去了。“学生呢，应该有高尚的精神，工作是为了磨练个人品质，是为了让你们的人生得到升华和进步……”
　　有些懵逼的李海豹，这时才知道，自己重生，并且穿越了！回到了2008年8月8日，阳光灿烂。今晚就是北京奥运会开幕。一眼望去无论国家和个人，都是最好时代的样子。老师还在滔滔不绝……
　　李海豹彻底看不下去了。林锐一个没拦住，李海豹就闯进了礼堂：“老吴，你把麦克风给我！”正讲的起劲的吴老师没反应过来，李海豹居然把麦克风抢了过去。“同学们！”他真的激情飞扬做起演说来。底下的同学都是一愣。“找女朋友、男朋友难，还是找工作难？”
　　他重复着燕小鸣刚才的问题，同学中一片唧唧喳喳。“告诉你们，这个就像让中国队得亚洲杯和让中国队得世界杯，听起来有一个简单一点，但是，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下面同学哄堂大笑，吴老师做出动作想让李海豹下去，李海豹一闪，把老师隔在后面了。“这位同学你……”吴老师想说，李海豹调侃了一句：“谢谢老师，我不是和尚，我不能在学校不负责任甩手离开的时候还回答，施主走好。所以，我今天一定要讲。”
　　“但是同学们呢，就算我们是中国队，我们没有官爸爸和富爸爸，为了今后的人生，我们要找工作，哪怕是世界杯我们也要奋力一搏！大家应该都还记得四年前高考的时候，我们的教室前后黑板上肯定贴着：大学，拼了！读大学是为了什么，为了找工作，为了赚钱，我的爸爸没有让我当成富二代，我们一定要努力让我们的儿子当上富二代，对不对！”
　　李海豹越说越兴奋，大胆的同学开始拍着桌子，用圆珠笔敲击桌沿，应和着“对，对”！李海豹继续说：“我们读了6年小学6年中学4年大学，为的就是找工作，我们可以失败，我们可以一个面试都收不到，但是我们不能放弃！为了自己的未来，挤破头，说破嘴，跑断腿，吃泡面，喝北风，也一定要找到工作！我们怎么能忘记高考的疲惫呢？我们怎么能忘记估分的绝望呢？我们怎么能忘记挂科的尴尬呢？说什么找工作失利是人生经验，说什么一切从头开始，那是空谈，我们的口号是，此处不留爷，自挂东南枝！买房、结婚、买车、恋爱、工作，都是不幸福的，都是很痛苦的，但是我们要生活，要为了我们的终身不幸福而拼搏！”
　　“我送给你们三十二字真经：为人可亲，思想独立，尊敬爸妈，关怀自己，能玩游戏，抓紧学习，努力加班，为了加薪，重视金钱，相信爱情！这就是我的成人宣誓！”
　　说道这里，本来靠在窗户边想看笑话的林锐，一下子把又高又厚的窗帘“哗！”的拉开了，同学也纷纷站起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暴烈的阳光和狂风一起涌进原本昏暗的礼堂，吹的笔记本哗哗乱响，叛逆的男生和热情的女生一起喊：“此处不留爷，自挂东南枝！”黑色的头发和白色的纸张随风飞扬，这是即将被求职吞噬的青春最后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