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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砸在车窗上，顺着玻璃滑下去，留下一条印迹。
顾时晏支着脑袋看着那条印迹，脑子里重现一幕场景，女人有点不知所措，手都不晓得往哪搁了，脸上绯色晕开，却咬牙嗔怪道，
“顾时晏，少一厢情愿了，谁说要去你的命运里了……”
谁说了呢？没人说，只是他就是这么认定的罢了。
徐浩扬挂了电话一转身，见自己的老板嘴角有笑意浮现，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生怕自己看走了眼，“刚刚确定又有两家提出解约，老板，我们现在这么惨，您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吧。”
顾时晏斜了他一眼，拿起手旁的文件夹，翻开看上面用笔勾勾圈圈过的名目，“刚过上的好日子，说没就没了，心里是不是挺难受？”
“何止难受。”徐浩扬扁嘴，委屈不已，他这两天打仗似的，里外都得应付，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熬到人出来，结果这人出来了也不着急管事，一消失又是小半天，这次连去处都不知道。
他这份工打得是心力交瘁，快要崩溃了好吗？哪里只是难受那么简单。
“看着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客户一个个要没了，我却什么都不让干什么不让说，你们是不是一个个都憋着气，有人已经开始恨上我了吧？”
“没有。”徐浩扬一口否定，又推了推眼镜，他今天出门前去客户部交待工作，无意中撞到一场讨论会，有说要赶紧找下家跳槽的，有说老板私生活混乱才出事的，有说最有效的公关时效已经过了，观览怕是无力回天了……他们聊得太专注太投入，以至于他在那听了足足半刻钟，才被人发现。
“老徐，你真不合适说谎。”顾时晏拍拍他的肩，这家伙一旦心里有不确定的事或者言不由衷的时候，就爱推他鼻梁上那副无边框眼镜，“我们在收购观览前，分析它的诸多弊病，还记得吗？”
“员工不到一百人，副总及以上职位却有近二十人，部门重置，人员冗杂分工不明……”
顾时晏听他这架势是打算一条条例出来了，忙打断道，“简尔言之，就是不够精。我们收购观览后，虽然有优化重组，很多事并没做彻底。虽然表面上观览最近坏事连连，我倒觉得，不妨趁这个时候好好看看人心。”
这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徐浩扬认真打量他的BOSS，这消失小半天，怎么有判若两人的感觉？他这个老板，只有偶尔心情好时，话才会多一两句，今天洋洋洒洒的，是不是发生了天大的好事，让他心情巨美无比，才讲这么多话来着？
“一听风吹草动就囔着要走的伙伴不会陪你太久，一心只为自己谋划的员工不会是好员工，等着看我们笑话，最好顺带能捡便宜的对手，都记下来。”
“当你的团队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时候，所有人拧成团，那就无所畏惧，就算倒下一次，也能千千万万次重新站起来。”
“行了，不会走光的，别板着张脸，你不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吗？”
什么叫越来越有意思了？明明是越来越不消停了，徐浩扬真想哪天去庙里拜下菩萨，让菩萨保佑他能活到功成身退之日。
悦安一众人放开了玩，简直要闹翻天了。
唐小米因为游戏输了认罚，跟陈笑搂在一起喝大交杯酒。她够不着酒杯，怪陈笑胖脖子粗，陈笑回怼，明明是她胳膊短。其他人笑得前俯后仰，苏心悦也在一旁看热闹。
“心悦姐，祝贺你和严总拿下固宁。”部门里新来的实习生捧着酒过来，“我敬你。”
“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苏心悦举杯示意，“敬大家吧。”
“对对对。”实习生摸了摸脑袋，看见她杯里的果汁，“心悦姐，喝果汁多没意思，喝酒吧。”
他入行前打听过，能喝是行内必不可少的技能之一。
“今晚不是很想喝。”苏心悦笑了笑，醉了的滋味并不好受，她醉一次，感觉伤了元气似的，好像要很久才能复原。所以能不喝的时候她都不碰，跟她相熟点的同事都知道她这习惯。
“啊，今晚这么开心，喝一点庆祝嘛。”实习生意外了一瞬，却没放弃，他正打算再劝两句，耳边传来一句提醒，“她说不想喝，就不会喝。”
看着走过来的人，实习生不自觉缩了缩肩，喊了声，“叶总。”
“去玩吧。”叶晗之认真看了眼面前的人，记住了他的脸。
“多谢。”苏心悦感激他替自己解围。
“不客气。”叶晗之手里端着杯天蓝色的鸡尾酒，朝她举了举，“我代固宁上下感谢你。”
“感谢我？”苏心悦颇为意外，他这口气好似这合约是靠她拿下来似的，事实上，除了配合老严做好份内的事情，她没别的贡献呀。
“固宁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观览为他们定制的方案外泄了。”叶晗之看着她道。
“你不会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吧？”苏心悦瞪大眼，想起顾时晏临走前接了通电话，然后披上外套就走了。难道电话里讲的就是方案外泄的事情？不对，固宁知道方案外泄，观览肯定也就知道了，观览的人会第一时间告知顾时晏，那他应该也是知情的。她忽然想起老严让她想办法拿到固宁的方案，她是做不到，可她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这件事，最终受益的肯定是悦安。不管是不是悦安的人做的，很多人都会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方案泄露会被怀疑专业性和执行力，苏心悦不免有些担心，观览半点公关的动静都没有，顾时晏到底在搞什么？
“好几家公司向观览提前解约了。”叶晗之问，“有家找上了我们，你说我们要不要接？”
苏心悦默默叹了口气，顾时晏这家伙后来说，他并没有向警方交待童娣出事那晚的真实行踪，那就意味着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现在又面临客户解约的事情。
真是多事之秋啊！
“悦安应该不会把钱朝外推吧？”苏心悦答。
“你真这么想？”
苏心悦看他挑了挑眉，并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的样子。其实这事若是她能做决定，这样的客户，她决计不会接。
又不是一开始就找上门来的，而是退而求其次的下家，想想挺膈应的。
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毕竟她只拿一份工资，客户少点，活还能少点。上头们不会那么想，客户越多分红才会越高，送上门来的肉，他们肯定舍不得不吃。
苏心悦抬腕看表，“快十点了，不早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叶晗之听她这么讲，顺势放下酒杯，“我送你。”
“不用不用。”苏心悦连连摆手，“您留下来陪他们玩吧，我有朋友来接。”
“有朋友来接？”叶晗之眸色一沉。
“是呀。”苏心悦掏出手机，好巧不巧，铃声跟着响了起来。
她看着来电显示上闪烁的名字，忙不迭拿手遮住。
顾时晏临走前，逼着她当面通过了微信请求，又记下了电话号码。
她做完，看他脸上笑意明显，忍不住问，她的电话不难打听，她的微信宁峰有，为什么现在才要？
他脸上的笑意凝固住，半晌才答，“太早知道了，怕忍不住。”
忍不住想联系。
她听着既心酸又心痛。
“叶总，我朋友已经到了，我先走一步。”她说着扭头看了圈，大家都嗨得全情投入，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正好开溜，“要是严总找我，您记得帮我说一声。”
“好。”叶晗之应下来。
苏心悦拿起包，边朝外走边接通电话，“喂？”
“在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暮色。”
“巧了，我也在。”笑声溢出来，“出来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苏心悦拒绝，哪里有这么多巧合，摆明是别有用心。
“怕被人瞧见了？”顾时晏盯着不远处的门，“我在后门，你可以让服务生带你过来，就说是叶总的朋友，放心，这边客人都不知道走。不然，我换到正门去等你？”
“行呀，你来呀。”他激她，苏心悦才不上当，不过她是真的有话要问他，最后还是妥协，“在后门等着，我出来。”
“嗯。”
苏心悦收了线，招来离她最近的服务生，按某人教的方法，让他帮忙引路。服务生领着她下了层楼，又弯弯绕绕，最后出了一道小铁门。
苏心悦抬头就瞧见了那晚差点让她倒进油菜田里的黑色SUV。
车主站在车旁，见她出来，招了招手。
路灯橙黄，苏心悦看他换上了那件白色卫衣，不知道是不是反光的原因，她觉得他整个人笼在一团光晕之下，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过来。”见她不挪脚，只怔怔地看着自己，顾时晏催促了声。
苏心悦眨了眨眼，确定是他真真正正站在那里，在等她，才迈步过去。
顾时晏引着她走到副驾驶室旁，拉开车门，护住车顶。等她上了车，关上门，几步绕到驾驶室，开门上车。
“你干嘛？”苏心悦刚系好安全带，驾驶室里的人却忽然侧身朝她凑过来。
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拔高了嗓门问。
那人却没搭理她，身子一拐，探到后座。
等他回到座位里时，手上多了一捧花，娇娇艳艳的红玫瑰，大朵大朵地挤在一起。
他什么也没说，一把塞给了身旁的人。
“搞什么呀？”
花很重，压得苏心悦身形一晃，嘟囔了句。惹得那人回头，明明车厢里光线不甚明亮，她却能看清他眼底的点点笑意。
“搞什么？”顾时晏脑子里闪过一句话，觉得太粗鄙，只能改口，“追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