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序、求得新生】
　　月光下，拼命狂奔的和尚扭头道：“不要追了，施主认错人了！”后面的人并不说话，还是疯狂的追。和尚拐进一个胡同，后面的人追至胡同口。追的人发现地上一件丢弃的僧服，稍停瞬间，看到前面有一书生，在散步，但神情却不那么自然。他瞪眼一瞅：“大侠，你变成书生，我也辨得出！”书生一听，跃房而奔，他也纵身一跃上了房，径直追去。呼呼呼，二人飞檐走壁迅捷如风。书生跳下房，冲进一片树林，他也追进树林，却不见了书生，他四下找寻，只见一农夫在树下睡觉，他并不理，只忽东忽西地乱转，突然他又发现地上有件书生衣服，“哈哈，农夫！”他这一叫出，那农夫噌的一声站起来就狂奔。他也狂追而去。不一会儿工夫，他又追上一座山。正急追间，前方有一大汉，举着一把板斧，喝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啊哈哈，留下买路财！”他心想：“越是着急，越有这碍事儿的主儿。”没时间与他纠缠，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过去，拱手道：“还望这位兄弟行个方便！”大汉接了银子，一挥手喊道：“请！”他跑了不出几十丈远，方觉得哪儿有点不对，一回头见地上一件农夫的衣裤，再想想那强人的体型，猛地喊道：“不好！”说罢急忙奔回……
　　不知又跑了多久，最后他又追着一个道士死命地跑……他追上一座山，往前一窜，抓住了道士的肩，旋即跪下抱住道士的腿哀求道：“常大侠，常大侠，你就帮帮我吧！”
　　“我一无权二无财，要我帮你什么啊？”
　　“大侠就不要隐瞒了，我知道大侠就是行踪不定面目可变的鬼变脸儿常南寻常大侠！”
　　“噢？——何以见得？”道士一甩拂尘扭过头，双手扶起了他，微笑着问。
　　“大侠的脸可以千变万化，但大侠的眼睛不会变!大侠的影子不会变！”他很自信地说道。
　　“哈哈哈……我的影子？——好吧，且看在你做坏事不多，又这么穷追不舍的份儿上，我就破次例吧！”若是往日，他或许生气地说：“我龙旋凌，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劫富济贫，又岂只是‘做坏事不多’？”但现在他对这些根本就无暇顾及了，太激动了！
　　
　　鬼变脸儿把他领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说道：“龙大侠，请坐，闭上眼睛！”龙旋凌按照鬼变脸儿的指示盘膝坐下闭了眼，然后便听到鬼变脸儿运功的声音，接着有呼呼的风声，继而有烟火的味道，他连咳了数声，突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热、痛，正要张嘴说什么，突然头一晕昏倒了。
　　待他醒来，鬼变脸儿早已没了踪影，他摸摸自己的脸，似乎有别于从前，正要跑到河边去看个究竟，却见身旁有一纸条，上书：“面目易改，本性难移，好自珍重！”
　　“隐居山林，闲云野鹤！”他以水做镜看了自己的新面容后，高兴地喊道。
　　
　　【一、爱在心头】
　　他，住在葫芦山上，打猎为生，少与人来往，只是隔上一段时间到集市上去卖下打来的猎物。路途较远每次出门都要好几日。他有一身好武艺，但从不问及江湖事。为了不白瞎一身本事，他收了俩徒弟：大徒弟孙悟本，二徒弟温小美。
　　温小美，一个俊俏又调皮的姑娘。她时常左一声师兄又一声师兄地缠着师兄孙悟本。悟本也乐在其中，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在身旁他当然是幸福得很。可悟本生性腼腆，他越是喜欢这个女孩儿他就越要躲着她。他也常责怪自己，明明想和她多说说话，为什么却总是张了不口。
　　师父又出门去卖猎物了，小美找到悟本说：“师兄，师父叫你到后山树林中，有天大的事。”他收住手中的剑，擦擦额头的汗，笑问道：“真的吗？你又在糊弄我？嘿嘿，师父不是出门了吗？”“哼，爱去不去，不去后悔死你！”师妹很是娇气地说道。他知道师妹肯定又在糊弄他，但他很乐意被糊弄。哪怕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引进她自己挖的陷阱中，或是出个什么鬼点子把他弄进烂泥坑里，他也高兴。
　　可是这次师妹没把他丢进陷阱，也没有把他弄进烂泥坑……就是啊，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都大了。这次她的确把他领到了后山树林中。
　　“师兄，听说咱师父会一门武林绝学叫作鸳鸯剑，是吧？”她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眨巴着眼睛问。
　　“哈哈，师父会是会，可也只会一半，也就等于不会。”他停住脚步答道。
　　“为什么呢？很难学吗？”她很是认真地问。
　　“傻师妹，师父老光棍儿一条，跟谁练啊？哈哈……”他说完四处看看，还好师父不在。
　　“那，这武功要失传喽——？”
　　“那倒没有。师父那里有教这神功的书呢。”
　　“太好了！”师妹因为成功地把话题引到了点子上而兴奋地说，“咱们把它偷过来练吧，师哥哥——”
　　“那……那必须得是相亲相爱的一对男女才能练的啊！这你都不……”
　　“我懂！咱们练不是……”小美抢过他的话说，却也只说了半句，脸早已绯红。
　　“咱……咱们怎么……能练？咱是……”他说着，心已在怦怦地跳了起来。他觉得他应该再说出些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咱们……咱们是什么啊？你说啊——”
　　“咱们……咱们……”
　　“为什么呀？——”
　　“因……因为因为……噢，对了师妹，我得回去洗洗衣服了……”说着他扭头就跑了，似乎跑得很急。
　　打这以后，悟本每天晚上睡觉都会想起师妹那天的话，他感觉很幸福，更感到很惭愧。他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偷出师父的《鸳鸯剑》，和师妹一起练。他想了好几次，却没有一次真的去偷。后来他想，“何必要偷呢？给师父说明了：‘师父，我要和师妹一起学鸳鸯剑，你把剑谱给我们看吧。’师父那么疼爱两个徒弟，说不定师父不但高兴地答应了，还给他们做起了媒。那岂不是一举两得，那多好啊！”想到这儿他竟笑了。可这，又在多次的徘徊中做罢了。
　　终于，这一天他对师父说：“师父，我要下山。我想出去闯闯。”
　　“下山？你知道江湖的险恶吗？”师父很是严肃地问。
　　“我要去找鬼变脸儿！”他很短促地说。
　　“为什么？你又没做什么恶，也无须躲什么仇家，找鬼变脸儿做什么？”
　　“我的名字不好。我爹给我起个什么名叫悟本，像个和尚。我不想当和尚！”
　　“哈哈哈……那师父给你改个名不好吗？”师父笑道。
　　“不，我要去找鬼变脸儿……”
　　悟本说完，自己也觉得很荒唐。师父猜他下山定有隐情，然询问再三，他也没把实情说出，只道“荒山野岭，实在太闷”。最后，师父说：“悟本啊，你也大了，你的去向自己决定吧。”
　　离开时，悟本觉得应该给师妹打声招呼，该说些什么呢？好不容易想起的几句话又觉得开不了口，思量再三，他决定给师妹留封信。对于腼腆的人而言，写信真是比说话容易。可写起信来竟然想好的话却不敢写下来，写下来了又涂抹掉，涂抹了再写，再写再涂抹，数经周折，他写了三百余字。这三百余字，可谓情意隐隐，含蓄极致。写好了，正要叠好，又觉得有太多的不妥，于是删了二百八十字，重又誊写了一遍。誊写完毕，他长舒一口气。可这口气刚刚舒完，还觉得还是有些地方不合适。再改。这仅有的二十来字，又让他抓耳挠头踌躇好久，最后这二十来字一个也没留，只写了句：“若不成名誓不还。”
　　
　　【二、路在何方】
　　悟本下了山，为了离开师妹，为了免却有爱却说不出的尴尬。他要去哪儿？他也不知道，东游西逛漫无目的，好在师父给了他足够的银两。
　　这天他来到一家客栈。正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忽听到旁边有人谈话。
　　“师兄，你说江湖上什么功夫最厉害？”一个十五六岁的和尚问。
　　“当然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和尚狠咬了一大口肉，瞪着眼睛要回答，噎着了，灌了一大口酒，一伸脖儿咕咚一声咽了，道，“当然是咱们黄牛寺的功夫啦！”
　　“那这次武林大会——？”小和尚接着问。
　　“哼，武林大会就是要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让你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绝世武功！”大和尚正要回答，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什么？！”大和尚瞪眼一看，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走进店来，很狂傲。
　　“怎么？不服气？想必这位和尚刚上道吧？还没听说过‘豫南女侠’的名号吧？”女子更是狂傲地说。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大和尚回敬道。
　　吼吼哈哈，丁丁当当劈里啪啦，桌子碎，板凳飞，店小二求饶，众客人跑光，和尚和女子打了起来。
　　“求几位大侠……不要……不要在这儿打了啊……”正当打得不可开胶之时，店老板出来了。他抱着拳，浑身哆哆嗦嗦如同筛糠。
　　这时正在一角喝小酒的悟本端着酒盅扭头道：“老板，有我在，你不必尿裤子！”悟本心想：“我倒要打探打探这武林大会何时何地召开。我要扬名江湖，我要让师妹……”想到这儿，他不觉脸一红咳了一下，又说：“敢问这位姑娘，这武林大会何时召开啊？”问这话时，姑娘与和尚打斗正酣，哪里还能听得到悟本的问话。但突然，大和尚一转身又慌忙地弯下腰捂着肚子，跑了，出门时“不不不”放了几个响亮的屁。姑娘也随即冲着早已跑远的大和尚踹了一脚。小和尚紧随而去，并斥责：“师兄，你这倒霉的腚！”
　　“敢问这位姑娘，这武林大会如何参加啊？”悟本站起来又拱手问道。
　　“噢？公子是？——”姑娘这时才看到悟本。但只看了这么一眼，心儿就怦怦怦地跳了起来，心道：“天下竟有这么俊郎的公子！”
　　“在下冀北孙立功，敢问姑娘是？”悟本决心要改掉自己往日性格的缺陷，故今日急中生智更易了自己不喜欢的名字。“小女子豫南枫飞燕。”刚才还霸气凌人的女子此时竟也有了几份羞涩。悟本——噢，现在应该叫立功了，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枫姑娘的心思，心道：“就是世人难见的鬼变脸儿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让他给我易容了，我本就是一个十分讨姑娘们喜欢的俊美男子嘛！”
　　“公子也要参加武林大会吗？”飞燕问道。
　　“这……这位女侠，我……我这店，你看都打成这样子了……”这时店老板怯怯地走到枫飞燕面前说道。
　　“当然，我孙立功乃是武林高人高志福的弟子，理所应当地也要扬名江湖啦！”立功很自豪地说。说话时他伸手到怀中掏出一把银两，也不知是多少，看也不看地塞到了店老板的怀里。
　　“噗——”姑娘笑道，“高志福高大侠？好像——”听到这儿立功脸色刚有所变，飞燕咯咯笑了几声，“公子，开玩笑的，高大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好啦，我带公子去参加武林大会吧！”
　　“那自然是好!”听到这儿立功心花怒放。
　　一路上，姑娘有说有笑，立功如置身云雾之上，整日飘飘然。
　　这一日，立功正在兴奋地吹大牛，突然枫飞燕“哎哟”一声蹲了下云。“怎么了？”立功忙问。“我脚扭了，没法赶路了，黑熊山路途还很远……孙公子，你能否……能否背我？……”枫飞燕红着脸直盯着立功说道。“这……这如何使得……”立功正为难之际，无意间听到有人唱着小曲儿走来。立功一看，是一位老人牵着一头牲口。“老人家，能否把这匹马卖与晚生？”立功赶忙走过去问。老人笑道：“年轻人，这是头驴，不是马，哈哈哈……”“噢噢噢，驴、驴驴驴，老人家多少钱？”“公子——，你要将我丢在这儿不管吗？”这时姑娘着急了。“枫姑娘，稍等片刻，我给你卖匹马。”枫姑娘听罢并不再说什么，只是一脸的愠色。“好吧，你就给……”老人正要开价，立功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够是不够？我就卖下这匹马——驴了。”老人痛快地把驴卖给了立功。立功牵着驴来到枫飞燕跟前道：“枫姑娘，我给你买了匹——驴。你骑上来吧！”姑娘似有些生气，道：“舍我这么久，就为买头驴。”“快骑上来吧。”立功哄道。“我脚扭了，如何上得去？”“这？——驴，你趴下，趴下！让枫姑娘骑上去。”立功踢了驴腿儿一脚道。驴“啊哦——”叫了一声，掉转驴腚连踢了他好几蹄子，好在没踢着。驴更没趴下。“你这头笨驴，我要你……”枫姑娘娇羞地嗔怪道。“它就是头笨驴。”立功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终于把枫姑娘抱到了驴上，并慌张地说道，“恕在下无礼啦！”
　　立功牵着驴，枫姑娘骑在驴上，枫姑娘一脸喜色，立功更是高兴得如腾云驾雾，尤其抱枫姑娘上驴那一瞬间让他回味了不知多少遍。可走了一段，立功却又寻思：“我该摆脱这女子，黑熊山路途尚远……现在她老‘赖’在我身边，以后呢？我要娶了他吗？我现在有能力娶妻生子吗？——啊呀，该死，我还有师妹呢……我还未扬名江湖呢。现在应该顾及儿女之情吗？我们这样能赶上武林大会吗？……”如此这番，立功思来想去，以致心思烦乱。
　　这一晚，立功和枫姑娘在一家客栈歇脚。第二天枫姑娘刚刚起床打开房门，店中伙计就送来一封短信：“武林大会，在下很是看重，先行一步，还望见谅。笨驴一头，不成敬意，请姑娘收下。”
　　这枫姑娘打开信一看，似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当下竟是一脚将那伙计踹了个跟头，骂道：“谁让你送这破信来着？”哭着喊着就回了家。枫姑娘的父母见女儿回了家又喜又怒，喜的是跑出去多日终于回来了，怒的是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当瞧见女儿一脸的委屈时，母亲又是一惊。父亲却只怒喝：“一个大姑娘家不好好在家呆着，到哪儿疯去了？老子还没骂你，你倒先委屈上了！”枫姑娘便把她与孙立功之事说了一通。父亲无心细听，只骂道：“老子早说了，学武有什么好？尽遇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二舅那是脑子笨才被你姥爷送去学武的。”“老东西，你说她二舅干吗？”枫姑娘的母亲朱氏听到这儿不乐意了。“不是吗？她二舅《三字经》学了半年就只记住了‘人之初’，连第四个字儿是个啥都没记得。”“不管好你的宝贝闺女，你说她二舅做个啥，该死的老东西！”朱氏又骂道。
　　枫姑娘的父母虽然吵吵嚷嚷，最后却是观点一致地要把这个疯丫头好好地看管在家里，不让她再到外面疯去，不然将来怎么找个婆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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