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回:壮绝!七人之侍

　　【第02回：壮绝！七人之侍】
　　“皇帝陛下……”女王恭顺地用两手捧起皇帝的手掌，施以亲吻之礼，然后轻轻放开。
　　“请听老夫一言……”佛洛拉帝国皇帝奥古斯都缓缓地说：“战争的胜负就在一念之间，如今，我们被恶魔大军重重围困，山穷水尽，覆亡只在旦夕，如果不能兵行险着，就没有扭转战局的机会了。而且……”老皇帝凑近女王，耳语道：“联军的士气已经崩溃，逃兵每天都在增加，只要魔军再发动一次进攻，这七万毫无斗志的乌合之众就会霎时瓦解，作鸟兽散。刺杀行动——是我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皇帝陛下，‘魔王一死，其他恶魔就会丧失统摄意志，霎时崩溃’——易卜劣斯的这种鬼话你们也相信？多么荒唐啊！就算莉莉娜他们成功了，也对希斯奈之围毫无帮助。”
　　“女王陛下，您见过蜂巢吗？”克洛伊问。
　　“见过，但这与刺杀行动有什么关系？”
　　克洛伊扶了扶眼镜，平静地说：“皇家秘密档案馆收录了一篇六百年前的论文，作者是白袍大法师加普列尔。他发现恶魔是一种高度集群化的‘真社会性生物’，有着与蜂巢类似的组织体系——大魔王就如同蜂王，无偿地享受一切恶魔的绝对忠诚，并且在精神上统摄着他们，能够以某种我们尚不知晓的方式向所有个体贯彻自己的意志，不管他们身在何处，就像蜂王以化学物质影响整个蜂群的行动。论文的结论是，一旦除掉魔王，恶魔就会丧失统摄意志，行动失调，出现退行性变异，甚至自相残杀。这与易卜劣斯的话是一致的。”
　　“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被当成机密？”
　　“在联军刚刚成立时皇帝陛下就打算把这段文献公开，不再使它尘封与帝国的秘密档案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不，我的问题是：为什么这样重要的知识被帝国掩盖了六百年？”
　　“女王陛下”，皇帝奥古斯都打断了女王的问题，“我无法知道帝国的先君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我奥古斯都扪心自问，这样重要的知识没有必要隐瞒。”
　　“这仍然难以令人信服。易卜劣斯它口口声声说要帮我们杀死自己的父亲，难道它不就是个反例么——恶魔可以违背魔王的意志。”
　　“我认为它不是反例，而是个例外。”
　　“此话怎讲？”
　　“女王陛下，我以为您已经发觉了，由于受到过度的折磨，易卜劣斯的已经被摧毁了——他疯了。”
　　女王望向易卜劣斯，看到它正在鼓起自己脖子上的筋肉，努力挣断缠在上面的舌头。
　　“也正是因为他疯了，才会决定与人类合作。对于恶魔，忠诚不是一个心理问题，而是一个生理问题——它们没有违背魔王意志的生理机能，正如工蜂永远不会咬死蜂王——除非它疯了。”
　　女王摇摇头：“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莉莉娜去冒险。就算你们刺杀成功了，也会被困在魔都尤格索托斯城无法脱身，必死无疑！”
　　“如果是那样我才不会去呢。”克洛伊正了正眼镜，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断指，对女王说：
　　“这是易卜劣斯的左手小拇指。在刺杀成功之后我会让莉莉娜使用‘逆向召唤之术’，以这根小拇指作为连结物，以囚车中的易卜劣斯作为定位点，把我们全员传送回来。”说完，她小心地把断指放回自己的口袋。
　　“但只有七个人……”女王低头沉吟。
　　莉莉娜走上前来，握住女王的手。
　　“陛下，只能让七个人去，因为这是逆向召唤术的承载极限，满月升到天顶时，魔法阵最多也只能承载七个人。”
　　“这不是普通的七个人，而是十二国联军中的最顶尖的高手，可以确保任务顺利完成。”克洛伊平静地说：
　　“您的御前大法师莉莉娜就不用介绍了，她恐怕是十二国中仅此于您的最强大的元素系法师，并且同时掌握逆向召唤术与正向召唤术，前者可以使我们瞬间移动，后者则可以从中土大陆召唤来强大的异兽，足以对付大魔王尤洛斯的侍卫。”
　　“但莉莉娜并没有操控异兽的能力啊。”
　　“她只负责召唤，操控这些异兽的是茹比安王国最强的男人——驯兽师多鲁昂，他的背囊中装满了用来召唤中土异兽的连结物，只要莉莉娜把异兽送到多鲁昂身边，这些异兽就会成为他身体的延伸，把尤洛斯的侍卫撕成碎片；除了这两个大杀器，我们还有能力仅次于神官的奥瑟克拉斯王国高级教士玛露可，她可以施加祝福之术与诅咒之术，左右战场全局；再有就是德拉维公国的明日之星，勇冠三军的重装士兵保罗，他在玛露可的辅助之下，可以发挥出一骑当千的战力；最后就是实施刺杀的尖兵、我们的王牌——安菲波国王的两位近卫军副将，分别擅长近身战与远距离狙击的艾尔尤达和肖恩，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都足以给大魔王尤洛斯致命一击……”
　　“那你呢？”莉莉娜带着嘲讽的语气问：“总指挥、智者克洛伊，你的能耐又是什么？”
　　克洛伊扶了扶眼镜说：“我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也不会使用魔法。”
　　“但嘴皮子可是能把天说破。”
　　“莉莉娜，让克洛伊做总指挥是我的决定。”老皇帝温和地说：“她是帝国的第一智者，也是我的军师。我相信，她的智慧和渊博的知识才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我们能够捕获易卜劣斯，就全是克洛伊的智谋。”
　　“没有我们四大法师布置九重魔法阵，再好的计谋也是空谈。”
　　“御前大法师，希望你能放下成见。我指定克洛伊作为总指挥，并不是用皇帝的权威欺压你的女王，一切都只是出于行动的需要……”
　　“皇帝陛下，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皇帝奥古斯都不等莉莉娜说完就牵起她的一只手，把它搭在了克洛伊的手心。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争辩了，月亮的位置就要偏离天顶，逆向召唤术的时机就要错过。我的军师、帝国的至宝克洛伊，就拜托你照顾了……”老人面带微笑但语带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莉莉娜恭敬地对老皇帝施以亲吻礼，然后轻轻甩开克洛伊的手。她从腰间摘下魔法杖，向前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冲回来抱住女王。二人相拥而泣。
　　呲~~~易卜劣斯发出蛇一样的声音，血沫从他唇间喷出。
　　“你们拥抱怎么不叫上我？”它口齿不清地咕哝着，断舌还在嘴里冒血。
　　莉莉丝狠狠瞪了易卜劣斯一眼，顺势擦干眼泪。易卜劣斯咧开嘴，露出血肉模糊的口腔。
　　七人齐聚在克洛伊与莉莉丝周围，咒语响起，半径十米，闪耀着红色光辉的魔法阵再次出现。
　　魔法阵由两个圆形嵌套组成，正中的小圆里有三颗红色的三芒星，三芒星的中间放置着易卜劣斯的情人萨洛维亚的指环。在内圆与外圆之间的环形地带有一个小圆环，圆周与两个圆形的圆周相切。莉莉娜步入第一个小圆环，站定。
　　接着，她加快了咒语的频率，在她脚下的小圆环对面出现了第二个小圆环。
　　“啊！第二个出现了……”众人啧啧称奇。指挥官御姐克洛伊走上走进小圆环。
　　莉莉娜凝眉闭目，把更多精神集中在咒语之上，第三个，第四个圆也渐渐浮现，每当有新圆环出现时，其他的圆环就会调整自己的位置，平均分配它们之间的距离。克洛伊也要随之转变位置，移动步伐。热血战士保罗也站到了圆环里。
　　莉莉娜的额头冒出汗珠，嘴唇开始发白，第五个、第六个圆也环相继出现。但第七个迟迟没有动静。莉莉娜的额头已经露出青筋，看来她已经到达极限，精疲力尽了。
　　魔法阵的光芒开始渐渐暗淡下去，满月已经偏离天顶。
　　“糟糕，刚才废话太多，月亮已经开始下落，现在只能去六个人了！必须有一人立即离开魔法阵，快！”莉莉娜大声吼道。
　　“只能去六个人？”众人大惊失色。
　　“那到底谁该留下？”保罗不安地问：“我们每个人难道都是必要的么？”
　　“你没必要去，保罗。”艾尔尤达不屑地说：“你就是个肉盾，除了大喊大叫一无所长，只能碍手碍脚。这次行动除了我只需要萝莉，她进行魔法输出，帮我打打掩护，顺便把我带回来，哦，御姐也可以，去陌生的地方毕竟有个导游更方便。”
　　说着，艾尔尤达走到一个小圆环正中：“一男两女，正好。走吧，小萝莉。”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退出了？”玛露可长出一口气。
　　“你别听他胡说，玛露可，没有你的祝福，我们的战斗力没法与魔王匹敌。”保罗嚷道。
　　“保罗，你就那么想让我去送死么？”玛露可幽怨地说，“我的人生还长着呢，不想这么早就去做烈士。要不是大神官斐阿娜和我过不去，我才不会来这里呢！”
　　“你省省吧白色肉弹，老子的攻击输出可以秒杀一切，不需要加成。”艾尔尤达厌恶地说：“还等什么，小萝莉？有这功夫我都提着魔王的头回来了。”
　　忽然，艾尔尤达被人拎起来重重摔倒魔法阵外面。他一个骨碌爬起来，一看正是肖恩，他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背朝着自己。
　　“这个嘴炮全身都是负能量，会影响士气，还是把他留在这里吧。”肖恩冷冷地说。
　　“狗杂种！看我先宰了你！”艾尔尤达抽出匕首，像闪电一样冲向肖恩，一瞬间已经到达他的面前。但当他挥动匕首时，发现手是空的——不知什么时候匕首已经被打飞了，而肖恩的弩箭正对着自己的眉心。
　　“我可不想和你这废物平分功劳。”肖恩高傲地说。“只要一枚毒箭就可以射穿魔王的心脏，两枚的话，还可以在它脑壳上穿个洞。玛露可，我希望你可以一起来，我需要你为我的毒箭施加诅咒，确保一击必杀。”
　　“我愿意！我愿意！”玛露可心花怒放地站进魔法阵，“只要肖恩在，我们一定可以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不行……来不及了……”莉莉娜全身颤抖。众人发现，魔法阵里只剩下五个圆圈了，紧跟着，变成了四个。
　　“克洛伊，你出去。这里不需要你！玛露可，你也离开！按照我的判断，除了我，只需要加上多鲁昂和两个刺客就能完成任务。”
　　“不，七个人都要去。”克洛伊冷冷地说。
　　“再拖下去，连四个位置也没有了！”莉莉娜声嘶力竭地喊，“克洛伊，你快点给我滚出去！”
　　话音刚落，第四个小圆环也从玛露可脚下消失了。
　　众人大惊，不知所措。
　　克洛伊缓步离开自己的圆环，走到玛露可身边，耳语两句。玛露可点头示意，然后走到莉莉娜身后，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开始闭目祷告。
　　祷告的声音安宁祥和，就像潺潺的溪流滋润着人的心智，虽然没有旋律，却似优美的歌声，令人陶醉。不多时，一道微弱的白光从天顶直射下来，照亮了莉莉娜的面颊。她顿时感到轻松了很多，魔法阵的光芒也渐渐恢复了，而且红光越来越亮，第四个、第五个小圆环再次出现，紧跟着，第六个也回来了。大家纷纷找圈子站定。
　　“就差一个了，玛露可。你的祝福——‘笃·信·’效果不错嘛。”克洛伊笑着向玛露可示意，玛露可点头领会。她集中精神，咒语渐渐变成了歌声，响彻云霄。天顶射下来的光柱越来越强，把莉莉娜笼罩其中。玛露可从背后抱住莉莉娜，把她娇小的身子拥入自己丰满的怀中。
　　莉莉娜已经完全放松，双目微合，四肢脱力。她的咒语听起来就像梦呓一般，与玛露可的祝福融为一体。就在这时，第七颗小圆环浮现在魔法阵中。
　　与肖恩对峙的艾尔尤达狠狠地推了一把肖恩指向自己眉心的弩箭，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步入了魔法阵中的最后一个小圆环。
　　“我们走吧，莉莉娜。”玛露可柔声对莉莉娜说，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圆环内。
　　莉莉娜张开双臂，双脚飞离地面，环绕这萨洛维亚指环的三颗三芒星快速旋转起来，进而带动了内环与外环，最后，七个小环也承载者众人飞速旋转起来，越来越快，直到魔法阵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光球。
　　“把他们都带回来，莉莉娜！”女王对魔法阵高声喊着，双手在胸前合十。
　　没有任何过渡的征象，倏地一声，魔法阵带着七个人消失了。
　　“杀了我父亲！杀了尤洛斯！把他开肠破肚！哈哈哈哈哈！”易卜劣斯歇斯底里地狂叫，断舌还在汩汩地冒着血。
　　“你这个恶魔！”女王转向它狠狠地说。
　　“是啊，我是恶魔啊。你这个——人！哈哈哈，这是一种侮辱吗？其实我是很理性的，因为只有尤洛斯死了，我才能成为魔王。就像你们说的，一个蜂巢里只能有一个蜂王，只有当蜂王死去的时候，‘王台’上的候选者才能被解除封印，释放成为蜂王的潜能。”
　　“我听说‘王台’上的幼蜂会彼此撕咬，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只为止，为的是避免出现一个以上的蜂王造成蜂巢混乱。恶魔恐怕也是如此吧？”
　　“啧啧啧，你怎么把处在进化顶点的生物与昆虫相提并论？我们是很文明的，女王陛下。在魔王死去的瞬间，每一个达到‘王台’级别的恶魔都会被解除成为魔王的封印，记住，是每一个。但是，当第一个到达临界点的人完成变身时，其他人的潜能就会在瞬间被封印，而且丧失想要成为魔王的意志，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如果有两个人同时完成变身呢？”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同时’，总会有个先后，哪怕是相差万分之一毫秒，而且历史上也没有相关记载，毕竟上一次魔王迭代已经是六百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那恐怕就要厮杀一番了，而胜利的，只可能能是我。”
　　“哈哈哈你这个阶下囚，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吗？”
　　“我的处境就是——全宇宙最接近魔王临界点的恶魔，不，也许已经超越了临界点。其他人与我的差距太远，包括那个把你们逼到绝境的魔军元帅盖乌斯。”
　　“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美梦吧。等他们七个人回来我就把你碎尸万段。”女王把面具戴回到脸上，她不愿让易卜劣斯看到自己的脸。
　　“尤洛斯一死，我的封印就会解除，那时这囚车就关不住我了，这些低阶的咒文也将对我失效。你们这群白痴好像还没有意识到魔王是什么量级的存在——和你们信仰的神——是同一个量级的。神可以创世，魔王则可以毁灭一切！”
　　“没你吹得那么厉害吧。你的老爹尤洛斯只敢龟缩在他的魔窟里，连脸都不敢露。”
　　“它已经六百岁了，而且在四百五十多岁的时候受过很严重的伤，所以衰弱不堪，只能保持人形的肉体，像我这样——而不能变身为魔王的形态。你用尤洛斯的濒死的状态来评估鼎盛期的魔王，就像用九十岁的老人的体能来衡量人类的平均体能一样愚蠢。”
　　空气中的水气迅速凝结，凭空出现一根碗口粗的冰锥，对准了易卜劣斯的太阳穴。
　　“那就更不能让你活到那一天！”女王挥动自己的手指。
　　“啧啧啧，冷静点，我的女王，如果你杀了我，你的七位勇士如何通过逆召唤把自己传送回来呢？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帝国第一智者克洛伊的好计谋！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平静地看着易卜劣斯，然后示意近卫军搀扶他走回伞盖之下。
　　“你最好希望他们平安回来，如果尤洛斯不死，你还是会被我们碎尸万段！”
　　“亲爱的女王，您可能没想明白，杀死我老爸只是B计划。我的A计划此时已经实现了。哈哈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
　　“自己去想吧！”易卜劣斯恶狠狠地把一口血污吐在女王的铠甲上。这次真的把银色铠甲弄脏了。
　　“‘莉莉娜，带他们回来——’哈哈哈哈哈！”易卜劣斯模仿女王的口吻，“你们两个是情人吗？即便他们能回来，我也早已经变身成为魔王，把你们这些低等生物撕成碎片了！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地的人肉馅！然后，我就把他们也撕成人肉条！哈哈哈哈哈！”
　　冰锥刺入易卜劣斯的左脸颊，从右脸颊洞穿而出，带出一团血肉。这根冰锥还在生长，直到锥尖斜刺入地面，另一头高高翘起指向天空。
　　“呼呼呼呼呼呼！”易卜劣斯用古怪的声音怪笑着，目送银甲金冠的女王骑上高头大马回地到自己的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