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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阴阳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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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慕宸宿再次醒来之时,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正站在一处湖蓝色的圆盘之上,被亮光给包裹着,而在他的周围,也有不少这样的光团,很多人接二连三地从这样的发光处走了出来,径直踏上了面前的道路。
  那是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如绸带般延伸至远方,与一座被银白雾色所笼罩的都城相连着。天空中日月同辉,日光与月光同时洒落而下,远远望去,光芒仿佛融入了银白雾色之中,给都城点缀上了珍珠般的色彩。尽管有着耀眼的光芒,可整片区域却没有明亮的感觉,甚至在道路的两侧还燃有烛火,就着朦胧的光影,为道路铺上了一层琥珀之色。整片区域,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慕宸宿头一回看到这情景,有些震撼。这儿不分日月,也不分昼夜,更无阴阳交替之象。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儿就是“阴阳交界”了。他从发光处走了出来,沿着圆盘四处寻找能够证明他猜测的佐证。果不其然,他在道路的左边小角落处,找到了一个小石碑,碑上刻了用小纂书写的四个大字:阴阳之路。
  慕宸宿苦笑了下,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悲凉。人死之后,幽魂都会来到阴阳交界之处,行走阴阳之路。也就是说,他终究还是……死了。
  慕宸宿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踏上了阴阳之路。
  阴阳之路上并不孤寂,很多人正和他一样,不紧不慢地往里走着。可是越往里走,人就越多,前进的速度也变得缓慢起来,最后,更是停滞不前了。令人糟心的是,还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向这儿走来,原本宽阔的道路被挤得到处都是人。而一些人明知拥挤,却还硬是要继续往里挤着,这下更是拥堵不堪,导致大家都动弹不得。
  如此狭窄的空间之下,人和人之间更是免不了肢体碰撞,心烦意乱之下,一男一女便相互抱怨起来。
  “你们能往里再走走么,我这儿都没被挤得没地儿站了。”
  “你有病吗,这儿这么挤,哪有空间让给你啊。”
  “诶,你这任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就挪两步的事儿,像要你命似的。”
  “你怎么这么事儿啊,没看到我动都动不了吗。”
  “你再往里挤两步不就行了?”
  “前面根本动不了,怎么挤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懒得跟你废话,你赶紧给我让开。”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都说了让不了,让不了。”
  “诶,你怎么骂起人来了?”
  “就骂你,眼瞎还患脑疾。”
  ……
  两人不止不休地就这样吵下去,还连带着动气手来。慕宸宿被对骂声搅得心神不宁,还被夹在中间,推来推去,整个人正处在暴怒的边缘。这时,不知道是谁,一拳砸在了慕宸宿的脑袋上,慕宸宿终于爆发,十分生气地呵斥道:闭嘴。
  他的这句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把争吵的人吓了一跳。争吵的双方看着他怒目而视的模样,全都默契地闭上了嘴。一时之间倒也安静了下来。人群中无数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他,这让慕宸宿有些尴尬。他也没想到,这么一声居然能让他们安静下来,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知是谁突然莫名其妙地把他往前拉去,周围的人似乎都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不仅勉强地挤出一小块地儿,更有无数双手朝他伸了过来,接力般的将他推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而前面吵架的男女在看到这样的场面后,也是惊呆。女的更是毫不客气地瞪了男的一眼。
  慕宸宿完全掌控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只感觉到,自己从一处被推到了另一处,身体都被挤得快要散架了。以至于在他到达人群的最前方之后,颇有一种放松的舒适感。当他看到面前的阵势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为何前方的人群会停滞不前。原来他们是被人拦了下来。
  而这拦人的人,就是面前两位身材高大威猛的将领了。只见两位将领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城门的两侧。他们头上皆戴有金边笠盔,身上都穿戴荆棘之甲,而脚下也都踩着金线战靴,再配上腰间醒目的“淼”、“焱”令牌,威势赫赫,令人不敢侵犯。他们一人握一矟戟,交叠成叉状,面无表情地将众人挡在了面前。
  这样的气势,饶是见多识广的慕宸宿,也不禁有些胆怯起来,微微低下了头。他被两位将领的令牌吸引住,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喂,你开口问他们,我们为何不能入城。”一位中年虬髯大汉捅了捅慕宸宿说道。
  “那你怎么不说?”慕宸宿不满虬髯大汉的语气,直接反问道。
  “你比我们敢说。”虬髯大汉耸了耸肩,低眉顺眼地看了看两位将领。
  慕宸宿看着虬髯大汉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难怪他会被人推到前面来,感情是让他来和将领“谈话”的啊。就他这身躯,万一惹怒了将领,不被当做口粮才怪。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敢说了?”慕宸宿十分不客气地回道。
  “你刚才不是挺横的吗?装出来的?”虬髯大汉斜视了慕宸宿一眼。
  慕宸宿瞪了他一眼,直言道。“你要送死自己去,别找我。”说完,他转身就往人群中走去。
  “别啊,大兄弟,帮帮忙啊。你看我们这些人,都堵在这儿好久了。”虬髯大汉的语气软了下来,恳求慕宸宿道。
  “你们干嘛不自己问啊?”慕宸宿有些鄙夷起虬髯大汉来,个头这么大,胆子却小得可以。
  “他们这般凶神恶煞地拦着我们,咱也不敢问啊。”虬髯大汉有些委屈地回答道。
  “你可真是够无耻的。”慕宸宿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挤了回去。
  “大兄弟,你别走啊,你刚才那气势和他们有得一拼啊,帮我们问一下呗。”虬髯大汉急得将慕宸宿直接拉了过来。
  慕宸宿被一把拎起,不可思议地看着虬髯大汉,然后没有骨气地妥协了。他发现,自己除了可以跟他打打嘴仗之外,体格方面可能还比不过他。不过他可不能平白无故地被这样推出去,于是,他趁机提了个要求。
  “行吧,先说好了,不管他们回不回答,我都要站在第一个。”
  虬髯大汉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这是件小事。
  得到虬髯大汉的肯定之后,慕宸宿深吸了几口气,整了整衣容,恭敬地躬身抱拳问道。“敢问两人大人,我们在这城外等了许久,为何还不让我们进城?”
  此话一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盯着两位将领和慕宸宿看着。慕宸宿的心里也有些发慌,身体绷得紧紧的。
  好在,片刻之后,他就听到如铜鸣般的声响在头顶炸开。“你可入内。”
  慕宸宿躬了下身子,两位将领便收回了矟戟,让慕宸宿走了进去。
  虬髯大汉看到慕宸宿成功进城之后,有些高兴,他学着慕宸宿躬身抱拳,急不可耐地就想往城门走去。
  可是两位将领却再次将矟戟交叠成叉状,挡在了虬髯大汉的面前。
  “这是为何?”虬髯大汉有些吃惊,忍不住开口道。
  “你不可入内。”嗡嗡的声音再次在炸开,环绕在了他的头顶。
  “那我们呢?”有几位年轻人也鼓起勇气出声问道。
  “尔等不可入内。”
  众人面面相觑,充满疑惑,同样都是人,为何慕宸宿可进,他们不能进。
  “为何他可以,我们就不行呢?”
  而慕宸宿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也有些好奇。于是他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两位将士。
  可两位将领似乎没有进一步解答的样子,仍旧静静地站在那儿,不苟言笑。
  忽然之间,他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放下了手中的矟戟,转身对着城门的方向躬身行礼道。“恭迎幽主大人。”
  众人皆被这一声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城门的方向。
  慕宸宿更是吓了一跳,退至一旁,紧盯着城门方向。
  只见紧闭着的城门上出现了一道亮光,随着亮光的降下,一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面容俊美,气质超然,衣袂翩翩,风度卓然。众人皆被男子的样貌所惊,愣神半分。慕宸宿见到他,脑海中更是出现了“明华倾国两相欢,宗之潇洒美少年”这两句诗词。
  男子先是见到慕宸宿呆呆地看着他,便对着慕宸点头示意。
  慕宸宿不敢大意,连忙躬身行礼行李起来,学着将领的模样对男子喊道。“恭迎幽主大人。”
  男子笑了笑,伸手便将慕宸宿扶了起来。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
  “你是慕凌均的后辈?”
  “正是,大人和曾祖认识?”慕宸宿有些诧异,眼眸闪了闪。
  “我与你曾祖曾经相交过,他可是帮了我大忙。你既是慕家子孙,应该知晓这其中的缘由吧。”男子轻声说道。
  慕宸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男子,不禁瞪大了双眼,急忙俯身跪拜道。
  “信徒叩拜后土大和澧业幽清地君。”
  他没想到,这位谪仙般的男子,居然就是幽清殿的地君,尊号后土大和澧业幽清地君。慕家的家中自然是供奉着这位地君,只是那浓眉肃穆的模样和地君现在的样貌有些大相径庭。
  慕家曾祖自然与这位地君是结识的,慕宸宿听长辈说过,慕凌均曾和地君一起在符禹山镇压过大封妖物,与地君的福缘也是这般结下的。家中族谱对此段往事只记录了寥寥几笔,剩下全是歌颂功德的赞誉。慕宸宿不禁有些好奇,当年曾祖与地君的事迹。当然,族谱中所记录的“幽夕君”想来也是这位地君的俗名吧。
  “免礼吧,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幽主大人就好了。”也许是因为慕宸宿身上有着故友的气息,宋幽夕对慕宸宿颇有好感。
  “我还有事与你相谈,你先在这站一会儿,待我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完。”宋幽夕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二位将领又恭敬地躬了下身子,而后挺身抬头,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众人虽不知宋幽夕和慕宸宿说了什么,但看到二位将领如此恭敬的态度,便知宋幽夕的身份非同一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步伐整齐,一同躬身行礼道。“恭迎幽主大人。”
  “诸位乡亲们,免礼,我是这座城的管事者姓宋。这二位将领平时话少,不善言辞,如有怠慢大家,宋某替他们道个歉。”宋幽夕本着低调行事的态度,不摆架势,语气也尽量温和。
  最近几日,他不断听闻鬼使来报,说是城门口聚集了不少阳间的人。他便让鬼使去引导他们回阳间,谁知,这群百姓油盐不进,不肯回去,人也越来越多。不得已,他便亲自出来处理这事情。
  宋幽夕这番亲和的语气和态度,确实也让众人宽心了不少,大家的脸色缓和起来,也不再小心翼翼。虬髯大汉的胆子更是大了许多,率先开口。
  “幽主大人,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刚做完买卖想回城,但是被这二位大人莫名拦了下来,我们苦等了许久,十分疲倦。他们既不放行,也不给大家一个解释,所以大家也是颇有怨言。还望幽主大人给大家一个交代。”
  有了虬髯大汉做为打头阵,其他人也放开来,纷纷附和。
  “是啊,幽主大人,我们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是啊,幽主大人,你看这后面挤了这么多人,都在等着进城呢。”
  “是啊,幽主大人,这城门突然关闭,是不是也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本根不给宋幽夕开口解释的机会。宋幽夕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从置喙。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提到。“幽主大人,刚才二位大人们说,那人可以进城,为何他可以我们不可以啊?”大家纷纷看向了慕宸宿。
  宋幽夕有些意味深沉地看了看慕宸宿一眼说道。“他和你们不同呢。”
  慕宸宿心下一沉,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宋幽夕这番话,难道在暗示着,他们都是阳世间的人?
  可宋幽夕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而是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你们可知这是何处?”
  “这儿,不是江陵城吗?”虬髯大汉开口道。
  “胡说,这儿是汉陵城。”一位老者说道。
  “你们都说错了,这儿是西陵城。”另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辩开来,谁也不服谁的说法。慕宸宿在听到“西陵”二字的时候,神色一凛,悄悄地握紧了拳头。这下,他更加笃定了,他们来自阳间的猜测,而且,从他们的神态来看,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在何处。那么,西陵发生的失踪之事,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想到这儿,慕宸宿莫名打了个寒颤。
  看着大家争论地热火朝天地,没个定论,宋幽夕只能开口阻止众人。“诸位静一静。”
  虽只有短短五个字,但地官的威慑力不言而喻,众人莫名地感觉到了胆战心惊,于是都低头闭嘴,不再出声。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宋幽夕才继续说道。
  “这儿既不是江陵也不是汉陵更不是广陵,这儿是幽都城。”
  “幽都,鬼城也,承接着阴间的三府事十殿。人死之后,精魄形骸留在了阳间,而幽魂灵气则去到阴阳之界,行阴阳之路后,才能进幽都入阴间。各位有魂有魄,阳气十足,实在是不宜进入幽都。”
  接着,宋幽夕指了下慕宸宿说道。“但是,这位公子就不一样了,他已已经英年早逝,所以他有资格进入幽都。”
  慕宸宿虽然早已知晓自己已死之事,但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
  众人懵懵然,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
  “如此说来,我等现在在阴阳交界处?”虬髯大汉不可置信地问道。
  “正是如此。诸位没有发现这儿的异常吗?阴阳交界无阴阳之分,无日月昼夜之分,所以,诸位还认为在这儿只是待了几个时辰而已吗?”宋幽夕不惜加重了语气,脸色沉了几分。
  这还是头一次发生大批凡人误入阴阳交界之事,而且还都不是从同一个地方而来的。要说这也太过巧合了,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知的秘密,他也无从知晓。阴阳交界也好,幽都也罢,可能都是阴谋的前兆罢了。
  听闻宋幽夕这么一说,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从未感觉过阴阳交界的异象。
  他们终于重视起来,四处张望,在看到日月同辉的异象之后,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幽主大人,我们在阴阳交界待了这么久会不会死掉呀?”
  “诸位放心。阴阳交界是阴间与阳间的交界处,阴阳二炁共存,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的。只是会沾染一些阴浊之气而已。”
  人群中,妇女老人皆面色苍白,小声哭泣了起来,只有男人们还在假装镇定。
  “敢问幽主大人,我们该如何回去啊?”
  “随时可回。大家先饮一杯幽夕茶,去一去身体内的阴浊之气。”宋幽夕说着,大手一挥,众人的身边便漂浮着一杯色泽橙黄明亮,馥郁芬芳的茶。独特的茶香分外引人,众人没有犹豫,啜饮一口,良久回味,始觉如甘霖。身上的疲惫不适之感,也在这杯茶的冲刷之下,消失殆尽。
  众人念及宋幽夕的恩德,纷纷叩首跪拜。“多谢幽主大人厚待。”。
  许是众人的感恩化作了信仰的力量,宋幽夕的身上金光乍现,森严法相在一瞬间显露了出来,被慕宸宿看在眼中。慕宸宿有些震惊,他第一次发现,信仰的力量如此强大。他也不自觉得叩首跪拜起来。
  起身的一瞬间,一丝景象从他的脑海中划过,他反应了过来,守在城门边上的也不是普通的将领,而是是元淼、崇焱二位鬼将。这二位鬼将以守卫、守护闻名于阳间,普通百姓特别喜欢将他们的神像摆在家中供奉。也许是现在的模样和阳间的法相有些区别,这些人竟然都没有认出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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