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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想启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周霁尧登录邮箱，将今天耽误的工作全部下载下来。
“手环和新app推行，我想换个花样。”他答。
周霁延听到这个回答，明显不信。他负责守在周家的总公司大本营，科技这一块一向是由周霁尧负责，他很少插手。
但这次……
“好，我知道了。”片刻的沉默，周霁延没有追问下去。
他相信弟弟不会胡来。
“对了。”周霁延突然想起来，“你怎么会想做睡眠手环和app？”他好奇了很久，借着这次机会，终于问了出口。
周霁尧一目十行看完秘书整理的行程表，他往后一靠，整个人懒洋洋的陷在椅子里。
他望着天花板的复古灯：“我的车被辛宜给撞了。”
理直气壮的告状，也自然的带过了之前的话题。
周霁延：“……”
电话里又一次沉默。
“她没伤着吧？”
周霁尧笑：“她皮糙肉厚，怎么会有事。”
周霁延拧起眉：“周霁尧！”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周霁尧笑嘻嘻的说，“辛宜她……”
他冷不丁想起今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怀疑他跟踪的孟想，突然间醍醐灌顶。
“车子撞了多少？”周霁延揉揉眉心，加班加到现在，他有点累了，“记我账上。”
意料之中的答案，周霁尧敛笑，正襟危坐，“辛宜还没能成为你小姨子。”又一次想劝他放手。
周霁延喜欢辛宜的姐姐，周家人都知道，辛家人也都知道。可惜，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女主角从来没那意思。
“到时候账单发我。”
清冽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隐约藏着几分疲倦。
周霁尧轻轻的叹气，他关了几个pdf文件，桌面的壁纸重新映入眼帘。
周霁延没有听到弟弟应声，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分明就是在堵自己的嘴，又好气又无奈，“你什么时候去西雅图？”
“不去了。”
邮箱提示又有新邮件，周霁尧打开，是项目部发来的新项目提案。
“不去了？”周霁延觉得奇怪，“前段时间你天天加班处理手头的工作不就是为了去西雅图？怎么突然间又不去了？”
周霁尧垂眸，掩住了眼中渐渐涌起的光亮，“现在不需要了。”
“我忙，加会儿班。”他及时堵住他这位好大哥的关心。
周霁延：“……”
“别忙太晚。”
“好。”
周霁尧挂了电话，立马从通讯录里找出辛宜的手机号。
*
结束晚上的局，徐明远坚持要打车送孟想回家。
会所离她家二十分钟的车程，跟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出租车直接驶进位于闹市区的高档小区。这是孟想工作的第二年自己贷款买的房子，三室两厅，不大，也不小。
下车前，徐明远看着她，目露期待，“孟想。”
“干嘛一副哈士奇的表情？”孟想拉开车门，“表情太蠢！”
徐明远讪笑着挠头：“那，那谁真的不回来？”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孟想闻言，果断下车，靠着车门，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已经面红耳赤的发小，“那谁？那谁是谁？”
“你明知故问！”他不满，有些恼了。
她笑起来，仍是明知故问：“你不说那谁是谁，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徐明远：“……”气呼呼的偏过头去。
孟想笑嘻嘻的凑过去，眼里是浓浓的揶揄，“说啊，谁啊？”
徐明远抬头瞪她：“走吧你，我短时间内不想跟你说话！”
他伸手想推她，但到底是不敢，只好用力推了推车门。
孟想松开车门，甩了甩头，“陆潇潇说了，只要我想她了，她一定买机票飞回来看我。”声音里带着那么点小小的炫耀意味。
徐明远：“……”
他“砰”的关上车门，从车窗里看出去，孟想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幸灾乐祸，那小骄傲的表情十分欠扁。
“开车。”他别过头，对师傅说。
橙色的大众绝尘而去。
孟想上楼，给陆潇潇发微信。
这个点的西雅图还是凌晨，明知道闺蜜不会有回应，她仍是将徐明远问起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陆潇潇跟徐明远是情侣，年初刚分的手，在孟想看来，这俩人纯粹瞎折腾。
所以，还是一个人好，谈什么感情啊！
回到家，因为孟想常年在国外，家里显得空荡荡的，一看就没有人气。她去厨房倒水，桌上的手机响了两下。
【大狗子：过几天要不要去唱K？】
【大狗子：也是我朋友，还有女孩子在，你不会落单。】
孟想放下玻璃杯，看了眼时间，距离徐明远放话说不想跟她说话不到五分钟。
【孟想：有时间就去。】
【孟想：大狗兄，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了吗？】
她找出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点击发送，微信突然跳出一行小白字。
显示自己已经不是对方的好友。
这个徐明远！
孟想笑了笑，重新打开陆潇潇的微信对话框，告状：徐明远删了我好友！我不开心~~~~~~
她找了个气呼呼的表情，不等发送，屏幕跳转到来电模式。没有备注的号码，她的笑容彻底僵住。
“孟想！”刚接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得孟想耳朵发麻，“你还知道接我电话？”
她那声“爸”就这么卡在嗓子眼。
“孟想，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爸吗？”
孟想撇了撇嘴：“那不知道您眼里有我这个女儿吗？”
“孟想！”
“我在。”
“你……”
孟怀松“你”了半天，竟说不出半个字眼。
唯一的女儿对他冷冰冰的态度让他又恼又恨，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今的孟想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会软软的叫他“爸爸”的小女孩了。
“很晚了，有话快说吧。”孟想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雨了。
她走到客厅的拉门前，拉上了窗帘。
孟怀松：“你前几天去看了你爷爷，却没有回家？孟想，你真好意思，我的女儿回国了，我居然是从别人嘴巴里知道的？”
孟想回国的第一天就回了孟家的老宅去看爷爷，至于回爸爸的别墅，她只犹豫了那么一下就放弃了。那个家里虽然有她亲爸在，可也有她的继母，有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女儿，还有她同父异母，跟她爸父慈子孝的弟弟。
她回去干嘛？
“您也不差我这个女儿啊！您家里不是有个又乖巧又可爱的便宜女儿吗？”她冷冷的说，唇边是一抹讥讽。
孟怀松：“孟想！”
“我在呀！”
孟怀松忍了忍：“明天你给我立刻滚回家。”
说完，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孟想看着已经暗下去锁屏的手机，抿唇笑了笑。
她爹终于知道她回国了，她这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真矫情！
*
翌日，孟想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打车去她爸的别墅。
地理位置颇好的风水宝地，住在里边的人非富即贵，难得有那么一辆出租车进来，大门口的安保又是查证件，又是看车牌，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孟想报了自己的名字，让出租车师傅一路开到位于中心位置的独栋大别墅。她在这里住了十年，她爸再婚后不久，她就滚去了美国，只有过年才会回来。
来开门的是家里的住家阿姨，见到她十分惊喜，一路笑眯眯的把她迎进客厅，然后，她看到了客厅里正在喝茶吃点心的母女。
那对长相白莲花，性格更白莲花的母女。
“回来了？”上了年纪，却因为保养得宜，看着十分年轻的富太太站起来，笑着走过来问，“没有开车回来？”
那双丹凤眼一笑起来，瞧着十分和善。
笑里藏刀，孟想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个词。
她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来，开始玩手机。
“孟想，你的教养呢？”孟怀松从另一边出来，拧着眉说教，“谁允许你跟妈妈这么说话的？”
果然，那词一点没错。
孟想继续玩手机：“我妈在瑞士。”她漫不经心的答。
孟怀松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被孟想一直称为“大白莲”的孟太太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轻声细语的安抚。
孟想锁屏，抬头看过去，“要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秀恩爱？”她边说边站起来，随时准备走人。
被她用这么犀利却又十分坦荡的目光看着，孟怀松怔松。
“孟想，你也别跟你爸爸这么说话。”孟太太再次发挥她的白莲属性，火上浇油。
“是啊，孟想，你难得回来一次。”
孟想闻言，看了一眼“小白莲”，比她大了两个月的孟涵。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蛋，跟她的白莲妈妈长得很像，眉目精致，又因着会打扮，乍一看就像是从书卷里走出的仕女。
孟想对上孟涵的目光，那双眼睛里不出意外藏着几分得意与挑衅，她胸中堵着的那口气刹那间烟消云散。
“还有事吗？”孟想看向自己渣爹，“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吃饭。”孟怀松躲开她的视线，招呼家里的阿姨摆饭，“吃完饭再说。”他率先上了餐桌。
孟太太和孟涵紧跟在后，占据了他左右的位置，一点都没给孟想留下“接近”的机会。
慈爱的父亲，漂亮的母亲，温柔的女儿，那一幕俨然是最温馨的模范家庭。
孟想站在原地，自嘲的笑了笑。
当初爸妈离婚，她还以为也许她努努力，爸妈仍旧会在一起。可现实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爸领回来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阿姨，身后跟了同样好看的女孩。
她爸说：“孟想，以后，她是你妈妈。”
她爸还说：“孟想，以后，孟涵是你姐姐。”
哦，那时孟涵还不叫孟涵，叫庄涵。
他们领证结婚之后，庄涵就改姓了孟。
然后，她爸又对她说：“小涵开学转到你们班，你多照顾她一些。”
那会儿，外界对她爸离婚再婚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那个女人是爸爸读书时候的初恋，因为爷爷的反对，她爸才娶了她门当户对的妈妈；有人说离开爸爸后，那女人很快就结婚了，实际上是为了找个人背锅生下孟涵；还有人说，她爸之所以跟她妈妈离婚，就是因为他现在翅膀硬了，要把那个女人接回家。
所以，外人都说，孟涵其实就是她爸的亲生女儿。
比她还要大上两个月的亲生女儿。
然后，她莫名其妙成了欺负姐姐的恶毒公主。
再后来，她爸说：“阿姨怀孕了，你跟姐姐要懂事一些。”
孟想其实已经到了懂得“领证几天肚子里就有了”是什么意思的年纪，那时候她上初中，上的私立的“贵族”学校，许多人都知道孟家的是是非非，同学们都来问她，或是八卦的，或是不怀好意，或是怜悯的，只有少数是真的送上那么几句关心。
于是，她信了、哭了、闹了，觉得是那对母女抢走了她所有的东西。
孟想还是留了下来，她坐在孟涵斜对面，低头吃菜，没有理会那对母女一搭一唱的所谓“欢迎她回国”、“这些菜都是特意为她做”的戏……
真是天生的好演员，偏偏她爸，偏偏所有人都愿意相信。
可笑。
“孟想，休息够了就来孟氏上班。”孟怀松放下碗筷，直接了当的说。
孟太太和孟涵悄悄对视一眼，孟太太朝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果然，孟想拒绝了，“不用了。”
“跟小涵一样来公司帮爸爸有什么不好？”孟怀松脸色并不好看。
孟涵闻言，对他乖巧的笑了笑，他被女儿驳去的面子稍稍回来了那么些许。
“部门和职位随你挑。”孟怀松放缓了语调，开始劝她。
孟想给自己盛了碗汤，见几个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她淡定的喝了两口汤才说：“我自己开了公司。”
“你说什么？”
“什么？”
孟怀松和孟太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一个惊讶，一个怀疑。
孟想吃饱喝足，拿纸巾擦了擦嘴，意有所指，“我的钱我怎么花是我的事情，用来开公司还是买买买，爸，您不会连这都要干涉吧？”
她靠着椅背，姿势慵懒，神色也是淡淡的。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孟怀松绷住脸问，声音里倒是泄露了那么几分笑意。
气氛状似有所缓和，孟想迎着他的目光，“您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到底想做什么，不是吗？”
孟怀松不自在的轻咳。
孟想看了眼手机，徐明远说唱K的时间定了，问她有没有空。
今早他又不声不响加回了微信好友，美其名曰：为了工作。
她打字回复完，把手机搁在手边，抬头的瞬间，不偏不倚对上孟涵投来的视线。
羡慕的、也是嫉妒的。
她猜，嫉妒的成分也许更多一些。
但孟想并没有一丝喜悦的情绪。
她垂眸，想起了许多年前尖锐、炸毛的自己。
如果能回到从前，她想告诉那个躲在学校池塘边哭泣的女孩：不要哭，更不要难过，因为孟涵嫉妒你，所以，你拥有的，她都想抢过去。
孟想笑了笑，自己终于还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