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镜子

　　凌晨三点半，城中村的巷子里一片漆黑。
　　林岳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拿着快递，犹豫不决地站在垃圾桶前，似乎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将它扔掉。
　　仅仅是放在家里就能让人连续不断地做噩梦，很明显藏在这枚包裹里的，绝对是个极端危险的东西，立刻将它丢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就在林岳摸黑跑出两条街，要将它丢进某个垃圾桶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
　　只要丢掉这枚包裹，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吧？
　　可是然后呢？
　　回去睡个好觉，然后第二天起来继续打游戏、发呆、无所事事地等面试通知？
　　抑或是等到年纪再大一点，就灰溜溜地滚回老家，找个差不多的女人结婚生子，找份差不多的工作干到退休？
　　最后默默无闻地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结束自己平淡无奇、几乎一眼望得到尽头的人生？
　　不，这绝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其实我缺的就是一个机会啊！”林岳忽然想起经常被自己挂在嘴边的这句话。
　　“林岳啊林岳，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机会吗？这个让人做噩梦的包裹，说不定就是你打破现状，改变人生的最好机会。那么，你敢不敢冒着危险，将这个机会牢牢地把握呢？”
　　黑暗中，林岳这样问自己。
　　另一边，长安市鼓楼地下基地的某间指挥室内，一名面庞坚毅，下巴与双颊带着淡青色胡渣的年轻军官，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华夏微缩沙盘前，紧锁眉头思考着什么。
　　在他身旁，还站着另一名面色肃穆的中年军官。从肩章上可以看出，这名中年军官的军衔反而要比年轻军官低了一级。
　　“老樊，三件封印物的大致位置都确定了吗？”年轻军官捏了捏下巴，盯着沙盘向同伴问道。
　　中年军官“老樊”身材高瘦，脸色蜡黄，双眼蒙着一条黑色的绷带，不知情者总会将他误认为是盲人。
　　“CSG-236已经确定就在天府市了，CSG-628应该是被送到了藏区，至于CSG-761，大致位置在冀州一带，且极有可能就在京城。”
　　“嗯……”
　　年轻军官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沙盘：
　　“以咱们组现在的人手状况，恐怕很难同时对这三件封印物进行回收，而且咱们组目前只有你拥有感知封印物的能力。所以老樊，你觉得应该先回收哪件呢？”
　　“CSG-236危险程度最高，最好是立刻进行回收；而藏区的那件，虽然危险程度不高，但因为是在边境，位置比较敏感，所以也最好先派人过去守着。”
　　老樊抬手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
　　“至于CSG-761，暂时可以先让京城乾组的人帮忙盯一下，咱们在天府市动作快点的话，最多三天时间就能完成回收，然后兵分两路，一路赶往藏区，一路直奔冀州。”
　　“三天……三天呐……”
　　年轻军官权衡了半天，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吧，就这么办吧。你去协调人手，我向上面做个汇报，咱们抓紧时间立刻行动，争取尽早回收天府市的那件封印物。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前往冀州，那边离京城实在是太近了，交给别的组盯着，我总有些不放心。”
　　……
　　凌晨四点，林岳面色复杂地回到了出租屋，摆在他面前桌子上的，还是那件害他做了一晚上噩梦的神秘快递。
　　此时此刻，林岳正在为是否拆开包裹一探究竟而纠结着。
　　“拆还是不拆，这是个问题。”
　　虽然前半夜连续做同一个噩梦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但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平凡生活，却又另林岳对这种充满了刺激与未知的超自然的现象格外向往。
　　“算了，干脆抛硬币决定吧！正面就拆，反面就不拆。”
　　说罢，林岳毫不犹豫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枚一元硬币，将其高高抛起，然后稳稳接住：
　　反面，不拆。
　　“果然，就连老天都在告诉我不要拆这个劳什子东西……”
　　十分钟后，林岳小心翼翼地用钥匙划开了快递外面的胶带。
　　“为什么要作死呢？活着不好吗？”
　　一边麻利地拆着包裹，林岳一边熟练地自我检讨：“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绝对不能这么莽撞了！”
　　快递盒很快便被打开了，装在里面的是一件用气泡膜和旧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乒乓球拍状的物体。
　　“这种形状……会是什么东西呢？球拍？扇子？镜子？”
　　“等等，镜子！！”
　　联想到包裹里藏的可能是一面镜子，林岳脸色一变，差点将拆到一半的包裹扔了出去。
　　在他的认知里，镜子除了可以照出倒影以外，更有一层神秘而又危险的灵异象征。
　　在不少恐怖作品与都市传说中，镜子都是链接阴间与死亡的通道。
　　“这……还要继续拆下去吗？”
　　“不行不行，不能再作死了！”
　　“可是传说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啊，要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啊。”
　　“可是那三个噩梦……”
　　“只不过是梦而已，说不定真的只是巧合呢？”
　　“而且快递都拆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层包裹了吧。”
　　“再说了，既然下定决心要一探究竟了，这样半途而废的话，又怎么能甘心呢？”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林岳终于给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就这样，带着对未知事物的不安，以及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感，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包裹外的最后一层旧报纸。
　　“嘶——，竟然真的是一面镜子，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好在林岳虽然作死成性，但至少还明白凡事都要留一线的道理。
　　在拆包裹的过程中，他始终让镜子略鼓的背面朝上，使得较为平整的镜面一直保持着倒扣在桌面上的状态。
　　“只要不把镜面露出来，应该就不会出问题了吧。”
　　抱着这种掩耳盗铃的心态，林岳开始仔细地观察起了这面折腾了他一宿的神秘镜子。
　　这是一面造型古朴的青铜镜，镜身略呈椭圆形，直径大概在15厘米左右，由于镜面被倒扣在了桌子上，因此材质暂时不明。镜子背面雕刻着一圈复杂的花纹，看起来美观而又不失大气，特别是花纹中央用隶书篆刻着的“神游太虚”四个字，看起来颇有几分仙家法宝的意味。
　　“这玩意该不会是件古董吧？但愿不是太值钱，不然的话就只能上交给国家了。”
　　林岳一边琢磨着，一边顺着镜把往下观察，结果在镜把的最底端，发现了这么一行小字：“江南青铜器具厂1992年6月生产”。
　　“我**，原来是个西贝货，果然好运气永远都轮不到我……”
　　正吐糟着，林岳忽然感觉身体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这可把他吓坏了，林岳很清楚自己此刻并没有在做梦，然而正是这种清醒状态的梦魇，却更加让人胆战心寒。
　　更可怕的是，林岳发现自己的右手仿佛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竟缓慢而又坚定地向那面倒扣在桌子上的青铜古镜伸了过去！
　　“不是吧，快停下来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作死了，赶紧收回来啊！”
　　然而任凭林岳内心如何挣扎，他的右手却丝毫没有停顿，反而机械般地举起那面古镜，将镜面缓缓地转向了自己。
　　“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此时的林岳三分后悔七分害怕，想要闭上眼睛，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皮；想要大声喊出来，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着右手的僵硬转动，镜面终于对准了林岳的正脸，只见那被打磨的雪亮的黄铜镜面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他那微微有些变形的面庞。
　　镜中的“林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之感，静静地盯着镜子外的林岳。
　　就在他的目光与镜中“自己”对上的那一刻，林岳只觉得仿佛被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冥冥之中与这面镜子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联系。
　　“神游太虚。”
　　一个沙哑的仿佛用砂纸打磨毛玻璃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林岳的恐惧再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更加瘆人的是，他还发现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这时，镜面突然光芒一闪，化为了一个旋转着的黑洞，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吸力。在这股吸力的作用下，林岳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
　　可惜还没等他作出任何动作，就感觉周围的景象一阵扭曲，变形，崩解……对于林岳来说，这套流程简直再熟悉不过了，分明就是那三个噩梦清醒前的征兆！
　　“啊……”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林岳终于再难支撑，发出一声无助的哀嚎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