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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唐之月 / 第二十回 梦里婵娟碎玉盘

第二十回 梦里婵娟碎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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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习伯约纵马狂奔,也不知自己该逃向何处,只得任由大宛马一路向北飞驰。
  他初时尚自清醒,只是浑身燥热、汗如雨下,体内经脉的灼痛愈发剧烈,渐渐的,竟全身虚脱,终于无力支持,眼前一黑便自大宛马上跌了下来。
  大宛马见主人跌落在地,赶忙停了下来,掉头跑回主人身旁,伸出舌头舔舐起了他的面庞。可是舔了半晌,却仍不见习伯约醒来,大宛马虽然通灵,却终究只是匹马,便到道旁去吃草了。
  官道上不时有人经过,有不少好奇之人见习伯约躺倒在地,便走近察看,待望见习伯约面色血红,尽皆吓了一跳,重又各自赶路去了。却有个贪心的汉子,见大宛马神骏非凡,竟起了贼心,走过去提起缰绳,欲将其牵走。大宛马却忽然扬起后蹄,踢在了那汉子的肋下,
  那汉子断了两根肋骨,躺倒在地,疼得不住惨呼,几个路过之人见了,纷纷掩嘴偷笑。那汉子疼了半晌,终于爬起身,却不敢再去招惹大宛马,他见习伯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想此人的坐骑如此神骏,身上也该带着金银,便走至习伯约身旁,忍痛蹲下身,欲盗取习伯约身上的财物。
  却听大宛马长嘶一声,冲向那汉子。那汉子躲避不及,又被撞得跌出两丈远,终于收起了谋财之心,挣扎着爬起来逃了。
  过了不知多久,习伯约终于醒转,却仍觉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经脉中的灼痛感也是丝毫未减。习伯约勉力爬起身来,见大宛马还在身旁,便抚了抚它的鬃毛,正要翻身而上,忽见有一骑自南疾驰而来。
  习伯约定睛一看,却是杨青龙纵马追了过来,登时吓了一跳,急忙跨上大宛马,打马便逃,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杨青龙早已望见了他,知道他的坐骑快若闪电,以自己所乘之马是万万追不上的,便自马上跃起,落地后施展轻功疾奔而来。
  杨青龙功力非凡,以双腿疾奔反而更快。待他赶至习伯约身后三丈处,见大宛马已是发足狂奔,便大喝一声,力贯双腿猛地跃起,自半空扑向习伯约。
  习伯约听得身后衣袂风声,心知是杨青龙追了上来,急忙回身应战,二人便对了一掌。好在杨青龙之前被习伯约踢了一脚,也受了内伤,这一掌的威力只有从前的五成。不过习伯约同样受伤不轻,虽然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抵挡,却仍是被杨青龙掌上的力道震得气血狂涌,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杨青龙与习伯约对了这一掌,再落地时,大宛马却已奔出了十丈远。杨青龙心中大恨,长啸一声,便又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习伯约吐了一口血,身子便有些摇摆,好在他及时俯下身去抱住大宛马的脖子,方才没有跌下马去。
  似这般一个在前策马狂奔,一个在后拼命疾追,杨青龙渐渐便被大宛马甩在了身后。二个时辰后,大宛马已奔到了黄河边,杨青龙却仍在三里之外。此刻习伯约经脉中的灼烧之痛已是无法忍受,只得下马稍作歇息。
  习伯约心知如此下去,自己一时无力支持,恐怕还会晕倒,终究还是逃不出杨青龙的魔掌,是以他见有个与自己身量相近的青年经过身旁,便生一计。
  他喊住那青年道:“兄台留步!”那青年闻言转身,看到习伯约面色通红,吃了一惊。习伯约见状,不由得面露苦笑,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兄台能否帮忙?”说着,便自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
  那青年见习伯约手中的银子着实不小,登时心动,笑道:“兄弟有事尽管说,我定当竭尽所能!”习伯约道:“倒也非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心慕山河繁华,想要游历天下,我爹却要将我抓回家中去读书,所以想请兄台假扮成我,将我爹爹引走!只要兄台愿意帮忙,这锭银子便是答谢了!”
  那青年点点头,喜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习伯约便将银子交与那青年,二人到一旁隐蔽处将外袍互相换了,而后习伯约将那青年扶上了大宛马。
  那青年虽未见过世面,但也知大宛马价值连城,便道:“难不成这匹马也一并送我?”习伯约心知若无大宛马,杨青龙两步便能将其追上,只得狠下心肠点点头,道:“兄弟尽管骑去便是!”那青年闻言,大喜过望,心想莫非是上天眷顾?竟让自己遇到此等好事。
  自王芷兰将大宛马赠与习伯约后,大宛马便伴着习伯约闯荡江湖,他们这一人一马感情已极为深厚。此刻要与心爱坐骑分别,习伯约也极是难过,便抱住与大宛马的脖子,与其道别。
  大宛马似乎也不愿离开习伯约,便呲牙嘶叫了两声。习伯约见状,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有缘,日后老天自会将其归还!”
  又过片刻,习伯约隐隐望见南方有一道人影竟好似离弦之箭一般赶来,迅疾无比,心知是杨青龙追了上来,便赶忙道:“兄台,我爹爹来了,我这马快,你可要坐稳了!”而后拍了拍马股,便即隐至了道旁的草丛中。
  那青年转头望去,也看到了杨青龙那道迅若闪电的身影,登时惊呆了,心道:“这位小兄弟的爹爹怎么跑得如此之快!莫非是妖怪不成?”不容他多想,大宛马已发足狂奔,幸好那青年死死抓住缰绳,不然就要被甩下马背了。
  大宛马心中不快,更是发蹄狂奔,杨青龙遥遥望见,果真上当,急忙追了上去。习伯约藏于草丛中,见杨青龙去得远了才敢现身。大宛马引着杨青龙一路向西而去,习伯约自然要向东逃了。
  虽然暂时甩脱了杨青龙,但习伯约知道,恐怕不用一个时辰,自己的计谋便会被识破,是以沿着黄河一路行来,他一直在思量着而后该逃往何处。往东逃肯定是不行的了,越向东行便越近泰山,太过危险,而折而向南逃回扬州,对于他来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想到杨青龙识破计谋后,定会立刻向南去追,便也放弃了。如此一来,便只能向北逃了。
  行了三里才见到一个码头,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八,百姓们已各自归家,筹备诸事以迎除夕,是以码头之上只有寥寥数人,正自往一艘大船上搬运货物。
  瞧那几人的穿着,该是哪一户人家的家丁,习伯约便走上前去,施礼道:“各位兄台,不知这艘船驶向何处?可否顺便载我过河去?”那几人互相望了望,谁也没有回答。习伯约愣了愣,正感奇怪,忽有一人自船上走下,向习伯约道:“这位朋友,这艘船专是为主人家载货之用,我等可不敢擅自教生人上船,若是被主人知道了,必会责罚,所以还请见谅!”说罢,便回身而去,高喝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若是耽搁了谁也吃罪不起!”习伯约见此人神色俨然,心知其必是管事之人。
  果然,那几个家丁急忙搬起码头上仅剩的大箱,随那人上船去了。习伯约只得暗叹一声,正欲离去,无意间瞥见那船头飘着的旗帜,只觉其上所画图案似曾相识。他微一沉思,忽然喊道:“你们可是太原王家的人?”便自怀中拿出王芷兰送给他的那块木牌,高高举起道:“我是你家芷兰小姐的朋友!”
  那管事之人听了,停下脚步,回身望向习伯约手上的木牌。他仔细分辨一番,见那木牌果真是王芷兰的信物,心中便是一震,赶忙俯身施礼道:“原来阁下是我家三小姐的朋友,小人名叫王全,乃是府中的副总管,适才多有无礼之处,还请海涵!”
  习伯约微微一笑,道:“不知者不怪!你们这艘船是驶向何方?”王全道:“是回太原的!”他指指那些大箱,道:“这些皆是我等去各地采办的一应器物,以备正月之用!”太原王氏乃是高门望族,每逢除夕、岁日、上元三日,必有饮宴,是以王全每年都会在此时节前往各地,采办各地名产,而后以船载回太原。
  太原虽距黄河尚有三百里,但也比经此由陆路运回去要省力多了。习伯约想了想,倒觉躲在船中,更不易被杨青龙发现,便道:“若是去太原的话,可否送我一程?”王全道:“尊驾也是要去太原吗?”习伯约道:“倒也非是一定要去太原,你们只需向西送我一程便可!”
  王全点点头,便将习伯约请上了船。大船便即起锚扬帆,缓缓离岸。
  王全见习伯约身上的皮肤通红,忍不住出言询问。习伯约也未回答,只是让王全在船中为他找一间静室。即便到了此时,他经脉内的灼痛也未有一丝一毫的减轻,反而渐渐加剧,他忍得辛苦,便想坐下来行功疗伤。
  这船颇大,要找间静室自然不难,王全便唤来一个船工,命其领着习伯约前去。那船工一路将习伯约领至舱内的一个房间前,便行告退。习伯约走入房中,将门关好,便即脱去上身衣衫,却发觉自己已是通体血红,骇人之极,赶忙在屋中的榻上盘膝坐下,运起了“正一玄功”,以期能将体内的燥热化解。
  “正一玄功”乃是玄门正宗,疗伤亦有奇效。习伯约运起真气缓缓经过各条经脉,真气所过之处,初时一阵剧痛,但他咬牙坚持,灼热感便慢慢地消解了不少。习伯约不禁大喜,也终于安心。功行一周天,他睁开眼来,发觉身上的通红之色已淡去了不少,便连口干舌燥之感竟也消失了,当真是大喜过望。
  不过高兴之余,他仔细一思量,却又觉出一丝不对劲,心道:“‘幽冥神掌’的图谱曾说,卫郎传给宫主的武功中,以‘烈阳掌’为最,其威力便在于能打出灼热内劲,令中掌之人经脉如被火灼烧一般疼痛。可是这股灼痛若是如此轻易便被化解,那‘烈阳掌’的威力也太过寻常了吧?”
  在嵩山上,习伯约便曾被杨再兴以“烈阳掌”打伤,其时经脉之中也是一阵灼痛,只是未过多久便即消去,后来他以为是杨再兴功力不济,是以才被自己轻易化解。但杨青龙内力精纯,非是杨再兴可比,也胜过习伯约不少,若是杨青龙的掌力也能被如此轻易地化解,那这套掌法的威力何在?
  习伯约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便以为是“正一玄功”太过玄妙之故,便又凝神闭目,再次运起了“正一玄功”,想要一鼓作气将经脉中的灼烧感彻底消解。
  只是行功至一半时,他只觉经脉之中的灼痛忽然加重,竟比之前剧烈百倍,已痛得他忍不住惨呼出来。习伯约急忙收功,睁开眼一看,却发觉身上竟然重又变得通红,燥热感也是无比剧烈。
  经脉中的灼痛感竟仍在加剧,这股钻心之痛无处消解,习伯约惨呼连连,已是痛得神志模糊,双手便在身上胡乱抓挠起来,而后又在地上翻滚,最后奄奄一息,终于昏了过去。
  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船上之人。一个船工循声赶来察看,见习伯约躺在地上,臂上、胸前满是血迹,吓得急忙去禀报王全。
  王全得知后,快步来至房中,俯身探了探习伯约的鼻息,见他尚有呼吸,稍稍安心。只是望见习伯约身上的道道血痕,以及通红的皮肤,心中骇然,暗道:“适才见他面色通红,只以为是得了什么病症,没想到竟然是受了如此重的伤!”
  王全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瞧得出习伯约如此诡异之状乃是受了重伤,心中便想:“三小姐既然将随身信物赠与这位相公,与其交情必然匪浅,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日后三小姐知道了,必然怪罪我照顾不周!”
  只是这船上除去他之外,便是寻常的家丁与船工,无人会武,是以他也不知该求助于何人,只得先将习伯约的外伤处理了。想了想,王全便决定亲自带人改道而行,先行由陆路送习伯约前往太原,交由三小姐处理。
  大船正巧行至温县,王全便带领几个家丁,将习伯约搬至一块长板上,由两个家丁抬着,在温县的码头下了船。温县乃是晋宣帝司马懿之故里,此时虽只是个小县,却也繁盛。
  王全不敢有丝毫耽搁,亲自修书一封,命一个家丁骑快马先行赶回,将消息报知王芷兰,又命人去镇中买来一辆马车与几匹坐骑,将习伯约抬上了马车,而后一行人上马登车,向太原而去。
  太原在温县正北,一行人一路北行,王全时常来到车旁,察看习伯约是否醒来,可惜,习伯约一直昏迷不醒。王全碰触到习伯约的肌肤,发觉竟是热得烫手,心中更为担忧,不禁催促众人快行,即便到了晚间,一行人也没有停歇,仍是继续赶路。
  此时乃是寒冬腊月,北方天寒地冻,入夜后更是寒冷,北风吹来,凛凛刺骨。那几个随行家丁不禁在心中暗暗埋怨:“为了救这小相公,却要我等吃这苦头!”王全同样冷得浑身颤抖,但习伯约身上却仍是极烫,有如火炉一般。王全再摸时,却觉触手间灼热无比,竟有些舍不得撤手了。若不是周遭有人,他已有心将习伯约揽入怀中取暖了。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到了泽州,稍事休息便又继续赶路。自泽州向北走出五十里,王全忽然望见前方有一骑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竟是那快马先行的家丁,不由得一愣。那家丁策马奔至王全等人身前,勒马停步,道:“王总管,我赶到潞州时,主人与三小姐正巧在潞州的别院中,我将那封信呈于三小姐,三小姐看后很是着急,便命我来吩咐王总管,先将这位公子送去潞州!”
  王全点点头,心想自己果然没有料错,三小姐如此紧张这位相公,二人的关系真的非比寻常!王全回身望了望静静躺在马车上的习伯约,心道:“这位相公虽然满面血红,但相貌却是英俊不凡,莫非他是三小姐的情郎?”
  一众人便即快马加鞭,继续向北而行。潞州在泽州之北一百余里处,若是前往太原,也要经过潞州,是以一行人倒也不用改道,仍是向北疾驰便可。
  又行出三十里,北方忽然尘土飞扬,又有不少人自北而来。当先一骑,马上之人是个女子,正自狠抽马股,催促坐骑。这女子身后又跟着十余人,皆骑快马疾驰而来,只是落后那女子十余丈。
  王全仔细一看,那当先的女骑士不是王芷兰是谁?赶忙吩咐众人停下,各自下马。王芷兰催马奔至在王全等人身前,便即问道:“你信中所说的那位持着我信物的相公在哪?”王全赶忙躬身答道:“那位相公在车中躺着!”王芷兰赶忙下马奔至车前。
  赶车的家丁将车门打开,王芷兰望见习伯约的惨状,登时心疼得哭了出来,忍不住便回身望向王全,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全吓得身子一抖,此时跟在王芷兰后面的那十余骑也已到了,王全望见为首之人,急忙恭敬行礼。
  那为首之人年约五旬,相貌堂堂,气度高雅,颇似个饱学儒士。他见王芷兰已是泣不成声,显是伤心至极,便皱皱眉,问王全道:“到底出了何事?”王全便诚惶诚恐地将原委一一道来。
  王芷兰听了,急忙道:“爹爹,你快来看看,他这是被何人所伤?”儒士来至车前,望见习伯约的样子,登时一惊,急忙伸手去摸,却觉触手火热,不觉惊呼道:“竟然是‘烈阳掌’!”
  王芷兰听得一愣,哽咽着问道:“‘烈阳掌’是什么功夫?”儒士面色严峻,望向女儿,一字一句地问道:“这少年当真是幽冥宫之人?”王芷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他唤沈丽娘姨娘,又住在沈丽娘家中,岂会有错?”
  儒士闻言,不禁紧皱双眉,纳闷道:“那可就怪了!这‘烈阳掌’乃是幽冥宫的绝学,他既是幽冥宫的弟子,又怎么会被自己门派的武功打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不禁又叹道:“如今江湖中,该是只有他一人会这门功夫了,只是他亦是幽冥宫的元老,又为何要打伤自己门中的杰出后生?”
  王芷兰自然也想不明白,只是她此刻最关心的非是谁人打伤了习伯约,而是如何保住习伯约的性命,便道:“爹爹,那你快帮他疗伤啊!”儒士摇摇头,道:“这‘烈阳掌’霸道之极,非同一般内伤,若是外人以内力助其运功疗伤,反而是害了他,瞧他此刻的状况,恐怕受伤不浅啊!”王芷兰听得花容失色,颤声道:“如此说来,便没救了吗?”
  儒士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没救,或许有位神医有法子治好他!”王芷兰闻言,立时道:“那神医身在何处?咱们现在就将他送去!”儒士却又摇摇头,道:“那神医性子古怪,轻易不会出手救人,便是咱们将他送去,那神医也未必会救他!”
  王芷兰闻言,面色一沉,冷冰冰地道:“他若是不救,我便杀了他!”儒士却道:“你杀了他又有何用?这小子仍旧会死!”顿了顿,他续道:“好在他与我昔日有过几分交情,若是我去求他,他多半会答允!”王芷兰听了,便急忙拉起儒士的手,求道:“那爹爹快带他去!”
  儒士望了望女儿,叹道:“这个自然可以,不过……”他将目光移向他处,才续道:“不过你要答允我一件事!”这句话直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王芷兰目瞪口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点头道:“爹爹毋需多说,我答应便是!”
  儒士听了,面露喜色,却又道:其实,这也是为你好!这小子终究只是个江湖草莽,怎比得过三殿下!”王芷兰却厉声喝道:“闭嘴!”这一声喊得凄厉至极,就连周遭的一众下人也被吓了一跳。儒士见女儿神情狰狞,显是心中恨极,却也不敢再多言了。
  王芷兰望向习伯约,伸手轻抚他的面颊,忆起二人初遇时的情景,不禁怔怔出神。儒士瞧得眉头大皱,便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他上路!”便与女儿道别,领着几个家丁,带着习伯约前去求医了。
  王芷兰似乎已然沉浸于甜蜜的往事中,直至儒士一行人远去,也未回过神来。
  泰山之巅,玉皇顶上。习伯约与李裹儿并肩而立,临高远望,观赏着山上景色。李裹儿忽然微笑道:“习郎,你剪灭武氏宗族,诛杀了武则天,又助我父皇重登皇位,如今天下清明,乾坤朗朗,乃父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习伯约闻言,扭头望向身侧的李裹儿,只觉其顾盼生姿,实是美得不可言喻,一时间便看得呆了。
  李裹儿被望得有些不好意思,莹白如玉的娇靥上便浮现一丝红晕,忍不住娇嗔道:“真是个呆子!”习伯约哈哈一笑,道:“如今大业已成,我已心无牵绊,日后便与裹儿遨游宇内,浪迹江湖,做那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李裹儿闻言,不禁更是害羞,啐道:“呸!谁要与你去浪迹江湖,真是痴心妄想!”习伯约嗅着李裹儿身上的香气,一时情动,便伸臂将她揽入了怀中,道:“裹儿,待咱们回到洛阳,我便恳请陛下,将你嫁于我为妻!”
  李裹儿嘤咛一声,心中正自欢喜,忽听有人厉声喝道:“不可!”习伯约与李裹儿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明丽少女牵着一个童子,缓步走来。习伯约不禁惊呼道:“霜儿,怎么是你!”那少女竟是沈秋霜。
  沈秋霜目蕴泪水,道:“伯约哥哥,你我青梅竹马,自幼便情投意合,你怎可为了这个女子弃我而去?”习伯约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中虽然爱的是李裹儿,却也将沈秋霜视为至亲之人,又如何忍心令她难过?
  情敌相见,自然分外眼红。李裹儿便斥道:“你与习郎青梅竹马又怎样?我与习郎两情相悦,又岂是你能插足的?”沈秋霜闻言,嗤笑一声,将那童子抱起,道:“我与习郎早已结为夫妻,便连孩子都已有了,你这**若还知羞耻,便趁早死心吧!”
  那童子约是三四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极是可爱,此时便嗲声唤道:“爹爹!”小手伸向习伯约,似乎是想让习伯约抱抱他。习伯约望着那童子,心中虽也喜欢,却是纳闷:“我与霜儿间极是清白,怎会有个孩子?”
  李裹儿心中恼怒,嘴上便也尖酸刻薄起来,她冷笑道:“你才是**!谁知道这孩子是你与哪个奸夫私通而来的!”沈秋霜闻言,气得火冒三丈,将怀中孩子放在地上后竟当真自樱桃小口中吐出火来,直喷向李裹儿。习伯约站在李裹儿身旁,却也被大火焚烧,登时浑身剧痛。
  习伯约痛得蓦地惊醒,睁开眼来,周身却仍似被火灼烧一般,剧痛无比,却不是痛在肌肤上,而是经脉之中。这股灼痛自然是被“烈阳掌”打伤所致,他知道适才只是做了个噩梦,但回想起梦中的景象,却仍是心有余悸,暗道:“若是日后霜儿与裹儿当真为了我而生出争执,却是如何是好?”
  只是经脉中疼痛无比,他也无暇再想,环目四顾,却发觉自己已不知到了何处,此刻正躺在一张软榻之上。他仔细回忆一番,只记得自己上了王家的船,而后伤势发作,被折磨得痛苦难当,却想不起是如何到了此处的。
  便在习伯约迷茫之时,却有一个少女走入房中,见到习伯约竟然坐起了身来,惊呼道:“你醒了?”习伯约不由自主点点头,那少女大喜之下,却又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道:“小姐,他醒了!他醒了!”
  习伯约听得莫名其妙,过了半晌,那少女却又赶了回来,指指习伯约道:“小姐,你看他当真醒了!”她回过头去,见身后无人,顿足嗔道:“哎呀,小姐!”而后走至房外,将另一个少女拉入了房中。
  这被拉入房中的少女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白貂皮袄,显然家世不凡,却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去看习伯约。习伯约虽然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见她身形婀娜,且玉手纤纤、鬓发如漆,便知她必是个美貌佳人。而那将她拉入房中的少女既然唤她小姐,那便该是她的侍女了。
  那侍女见状,又嗔道:“哎呀,小姐!”见自家小姐仍然垂头不做声,她便向习伯约道:“习公子,你的伤便是我家小姐治好的!”习伯约听得一愣,心道:“我的经脉中仍是灼痛连连,她这话是从何说起?”仔细一想,又生疑惑:“她怎知我姓习?”
  那小姐却终于按捺不住,责怪道:“琴儿,你莫要信口胡言,习公子受了极重的内伤,以我的粗浅医术,却是无能为力的!”语中虽有嗔怪之意,但声音却极是娇柔动听。那琴儿指着习伯约的手臂道:“他的内伤小姐虽未能治好,但他手臂与胸膛上的外伤,若非是小姐亲手医治,又岂会如此轻易便愈合了?”
  习伯约闻言,忽然想起昏迷前,自己经受不住经脉中的痛苦,将身上抓挠得满是伤口,便低头望去,却发觉臂上的伤口早已痊愈,只留下道道疤痕,却极为浅淡,若不细看绝难发现。
  那小姐闻言,回想起为习伯约涂抹伤药时,几乎将他的胸膛摸了个遍,不禁羞得面色通红,气道:“你若再胡说,我可要责罚你了!”琴儿却嘻嘻一笑,道:“以小姐的心肠,舍得责罚我吗?”那小姐气得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
  她抬起了头来,习伯约也终于看到她的容貌,果然是个绝色少女,比之李裹儿也是不遑多让。人家医治自己的伤势,习伯约自然感激,便抱拳道:“姑娘仗义施救,在下感激不尽!”那小姐赶忙还礼,道:“小女子只是略尽绵力罢了,公子不必多礼。”她极是害羞,与习伯约说话时,双目却不敢望向习伯约。
  习伯约暗暗感到好笑,心道:“我有如此吓人吗?”想了想,便问道:“姑娘,此处乃是何地?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小姐闻言一愣,反问道:“公子不知是何人送你来的吗?”习伯约点点头,道:“我伤势过重,晕过去后再醒来时便在这间房中了。”
  那小姐闻言,面色却更为红晕。习伯约望见她如此娇羞之态,也不禁怦然心动。那小姐低声道:“公子被人送来时,小女子并不在场,所以也不知是何人将公子送来的!”琴儿却嘻嘻一笑,道:“公子,我家小姐得知你受了重伤,可是担心得紧呢!这几日来,我家小姐可是衣不解带,一直在公子身旁照料呢!”
  那小姐羞得急忙伸手去掩琴儿的嘴,不让其再说。习伯约闻言,凝视那小姐的面容仔细回忆了一番,确信与她素不相识,心中自是颇为不解:“她为何如此关心我?”那小姐气得不轻,已娇嗔道:“瞧我不撕烂你的嘴!”琴儿嘻嘻一笑,急忙逃开。
  习伯约瞧得莞尔,又问道:“姑娘,你还未告诉在下,如今身在何处呢。”那小姐急忙停止动作,柔声答道:“此处在范阳城外三十里,乃是我家在城外的别院。”习伯约闻言便是一呆,纳闷自己为何被送到范阳来。忽然想起吴执师徒,他心中一动,暗想:“如今杨青龙拼劲全力追杀我,吴师伯或许能助我脱难!”便决定改日伤势稍有好转时,便入城去拜访。
  那小姐见习伯约忽然陷入沉思,便道:“公子终于醒来,小女子这便去请三叔祖来为公子察看伤势!”说罢,便施礼而去。侍女琴儿见状,赶忙低声道:“公子,我与小姐明日再来看你!”便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出了房间。
  习伯约望着二女的背影,感觉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是在何处遇到过,想起那小姐的话语,心道:“她的三叔祖是谁?莫非是个名医?”忽然想起此处乃是范阳城外,他心中不禁一动:“莫非是卢老前辈?”
  果然,过不多时,只听一阵“吱呀吱呀”之声传来,卢照邻坐在四轮车上,被人推至了房中。见了卢照邻,习伯约不敢怠慢,便是身上疼痛无比,也坚持起身行了一礼,却是苦笑道:“卢前辈,晚辈如今当真是如同堕入了五里雾中,前辈可要为我解惑!”
  卢照邻知他话中之意,便点头笑道:“习小英雄,想不到未过多久,咱们就又见面了啊!”习伯约赶忙道:“前辈莫再折煞晚辈了,直呼晚辈姓名便可!”卢照邻见他如此谦虚,心中更是喜欢,便道:“伯约,原来你还与王家的人有交情!”习伯约闻言一愣,但想到王芷兰,还是点点头。
  卢照邻道:“那日王家家主亲自赶至此处,恳请老夫医治你的伤势,当真将老夫吓了一跳!要知他可是极为骄傲,从不求人的!”习伯约闻言也是一惊,他自然知道王家家主是何等样身份,想到为了自己的伤势竟然惊动了此等人物,他既是吃惊又感不解。
  只听卢照邻又道:“待老夫见到那人便是你时,便问他与你是何关系,他却闭口不谈,只求我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出手救你,老夫自然答允了,他便带着人又急匆匆地走了!”习伯约想想,只得道:“我虽与王家一位晚辈相熟,但恐怕还未有资格劳动王家的家主吧!”
  卢照邻点点头,忽然神色严峻,道:“此事日后自知,暂且不提,你怎会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而且这内伤诡异无比,就连老夫也不知该如何医治!”习伯约只得道:“前辈既知晚辈是幽冥宫弟子,那可知幽冥宫有一门绝学名为‘烈阳掌’?”
  卢照邻想了想,道:“曾有耳闻,只是未曾见识过!”却感不解,道:“你便是幽冥宫弟子,怎会被自己门派的武功打伤?莫非还有其他人会这门功夫?”习伯约不禁摇头苦笑,道:“便是被幽冥宫中人打伤的!”卢照邻登时一愣,欲要问时,却见习伯约面露苦色,心道:“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其中必有难言之隐!”便也没有再问。
  卢照邻乃是外人,是以习伯约也不愿将此中内情讲出,便只是自己的伤势详细说了。卢照邻听罢,叹道:“我为你号脉时,只觉你的脉象极是亢燥,以为你是中了某种热毒,便喂你服下了几味清火去毒的汤药,倒是教你的肤色恢复如常,本以为已将你治好了,可未料到第二日再去看你时,却发觉你依然是通体血红,我便知你的伤势绝非热毒引起的了!若是寻常热毒,岂会教人昏迷如此之久?”
  说到后来,卢照邻已是微微出神,又叹息道:“我自以为久病成医,又得师父传授,天下间已无我医不好的病症,此刻方知原来不过是夜郎自大罢了!”说罢,不禁面如死灰。习伯约却听得一惊,问道:“我昏迷了很久吗?”卢照邻抬起头来望望他,答道:“你在这张榻上已躺了七日了!”
  习伯约更觉惊骇,又问道:“今日是何月何日?”卢照邻道:“今日已是正月初六了!”习伯约虽已记不清是何日登上王家那艘大船的,但也知道乃是去岁腊月之时,如此算来,他已昏迷了近十日了!
  卢照邻见习伯约满面震惊之色,便道:“如今我方知你这伤势乃是被人以灼热真气打中所致,容我回去想一想医治你的法子!”习伯约赶忙施礼道谢。卢照邻命他先行歇息,便由下人推走了。
  离去之时,卢照邻又道:“我见崔小子与你亲如兄弟,所以王家人将你送来后,我便将你受伤之事告知了他,恐怕过不多时他便会来看望你。”习伯约心想:“崔师兄心恋霜儿,若是知道了霜儿为杨再兴所辱,岂不要气得暴跳如雷?”不禁忧心该如何向其解释。
  卢照邻走后,习伯约便在房中枯坐。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也不敢再用内功疗伤,只得强忍经脉中的剧痛。有下人将一碗煎好的汤药送来,习伯约服下后,体内虽感一丝清凉,但经脉中的灼热却是丝毫未减,便知道这药也无效果了,不禁忧心忡忡。
  过了半个时辰,吴执师徒果真到了。崔劼尚未走入屋中便高呼:“习师弟!习师弟!”冲入屋中后,他见习伯约站在房中,便庆幸道:“你终于醒了!”习伯约见其如此关心自己,也觉感动。
  吴执紧跟着也走入了房中,习伯约赶忙行礼。吴执道:“师侄,劼儿将你受了重伤,正在范阳养伤的消息报知于我,我便连夜赶回,不知你的伤势如何了?”习伯约道:“被杨师伯以‘烈阳掌’所伤,性命无忧,但是身上却着实难过!”
  吴执闻言,登时大感诧异。这几日间,崔劼虽然常来探望习伯约,但他也未曾见识过“烈阳掌”的威力,是以吴执到来之前也并不知晓习伯约是为何武功所伤,便问道:“被大师兄以‘烈阳掌’所伤?这到底出了何事?”
  习伯约叹了一口气,便自与吴执师徒分别后说起,直说至他被杨青龙打伤,在王家的船上昏迷了过去。果然如习伯约所料,崔劼得知沈秋霜为杨再兴所辱,登时大怒,狂叫一声便大吼道:“我要将那姓杨的狗贼碎尸万段!”习伯约赶忙拉住,道:“师兄少安毋躁,杨再兴已被我杀了!”
  崔劼闻言,面上怒色丝毫未减,却忍不住夸赞道:“习师弟,你是条汉子!”说罢,依然向外走去。吴执一把将崔劼拉回,厉声斥道:“杨再兴已死了,你还去作甚?”崔劼道:“杨再兴虽死了,但杨青龙还活着!他生出来如此禽兽不如的儿子,也该杀!”吴执闻言,气得狠狠扇了崔劼两巴掌,斥道:“他是你的大师伯,岂可如此不敬师长!况且以你的武功,能在人家掌下走过三招?”
  便是习伯约,也被打得重伤不起,昏迷了数日之久,崔劼也知以自己的功夫,更是不可能伤到杨青龙一根毫毛,只得恨恨作罢。他胸中怒极,便走至桌旁,一掌将桌子拍碎,以作宣泄。
  待习伯约讲完,吴执已是面色铁青,道:“当年师父宠爱大师兄,所以‘烈阳掌’这门绝学只传了大师兄一人,我也不会,不过倒是见过大师兄以此掌法毙敌,确是威力非凡!”习伯约道:“我受了几掌后,便觉经脉中灼热无比,而后浑身燥热,经脉剧痛,当真是痛苦难当!”吴执点点头,道:“这乃是被大师兄掌中的灼热真气打入体内所致,可惜我也不知该如何消解!”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便是卢前辈也不知此种伤势该如何医治吗?”
  习伯约道:“此种伤势对于卢前辈来说也是前所未见,所以他也没有想出医治之法!”崔劼忽然插口道:“我去与卢爷爷说,教他一定医好你!”习伯约赶忙道:“卢前辈仁心侠骨,自然会尽全力医治我,师兄莫要去打扰卢前辈了!”吴执见习伯约思虑周详、老成持重,而自己的爱徒却性情急躁,从不多加思考,也是气恼,斥道:“为师平日时常告诫你,遇事需冷静!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崔劼默然不语,吴执又道:“习师侄,此事过不在你,但大师兄初承丧子之痛,恐怕是气恼之下一时神志不清,才会出手伤你的。你便安心在此养伤,大师兄若是仍未悔悟,还要害你性命,却需从我的尸身上跨过!”习伯约闻言,不禁甚为感动。
  又过片刻,吴执便向习伯约告辞。崔劼却不愿离去,想留下再陪习伯约一会,吴执道:“你又不会医伤,留下来也无济于事,还是让人家安心休养吧!”崔劼只得点头,道:“师弟,我明日再来探望你!”便与吴执一同去了。
  送走二人,习伯约无所事事,便在院中四下逛了逛。他之前虽曾跟随崔劼到过卢照邻的这座“幽忧居”,却也只是前厅中坐了半日。
  卢照邻在书房中苦思医治习伯约的法子,是以习伯约也未能见到他。只是他将府中逛了个遍,也未见到那个唤卢照邻“三叔祖”的美貌少女。
  习伯约经脉疼痛,晚间也不得入眠,直至入夜时分,方才昏沉入睡。第二日,他却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只听屋外有个男子说道:“妹妹就是好心,一早起来赶到城外来救个不相干之人!”又有一个女子道:“我不让你来,你偏要跟来,现下却又抱怨,真是惹人厌烦!”这声音娇柔动听,习伯约只觉有些熟悉。
  男子嘻嘻一笑,道:“我只是想说妹妹心肠好,怪不得大家皆唤你‘女菩萨’!”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少来恭维我!邹家姊姊不喜欢你,我可没有法子!”那男子道:“你与她情同姐妹,自可在她面前为我美言几句!”那女子似乎心中不悦,冷声道:“好了,你还是赶快走吧,若是三叔祖见到你,少不得又要打你!”那男子嗤笑一声,道:“那个老不死的残废,偏爱多管闲事,若再敢来招惹我,倒要教他知道厉害!”
  习伯约听得纳闷,便起身穿衣,打开门来,只见昨日那个貌美少女正自满面怒色地望着一个男子。习伯约再看那男子时,登时愣住了。那对男女听得门声轻响,也转头望来,那男子见到习伯约,同样吃了一惊,旋即便怒喝道:“竟然是你!”
  原来,这人形貌猥琐,令人生厌,竟然是徐州城中的那个轻薄公子。当时他见色起心,意欲调戏一个卖艺的少女,被习伯约出手制止。习伯约恼他言行轻薄,下手也未留情,教他的手臂疼了半月之久。
  此刻再见到习伯约,他登时想起了之前的仇怨,气道:“原来是你这小儿!当日你欺我太甚,却还敢到范阳来送死?若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习伯约也道:“那日教你逃了,今日却不能再放过你!”那日这猥琐公子口出秽语,辱及沈秋霜,习伯约本欲取他性命,可是王芷兰的兄长忽然出现,三言两语后便将猥琐公子带走,倒是救了他的性命。
  那美貌少女见二人便即要动起手来,登时大急,赶忙道:“习公子,你身上有伤,不能动手!”那猥琐公子听了,却更是恼怒,气道:“你是我妹妹,怎地偏帮外人?”他冷哼一声,又道:“你如此关心他,莫非你们二人有私情?”那美貌少女闻言,气得几欲昏去,尖声斥道:“我与习公子并不熟识,何来私情?你若再敢胡说,我便死给你看!”
  那猥琐公子登时吓了一跳,心道:“爹娘皆宠爱她,若是出了差池,必不能饶我!这小子武功不弱,虽然受了伤,但我与他动手也未必便能取胜,不如回去召集人手,到时再来寻他报仇!”便即转身而去。
  习伯约虽然恼恨这猥琐公子,但此刻他内伤极重,若再动手恐怕性命都要不保,是以也只得恨恨地望着猥琐公子扬长而去。
  待那猥琐公子走后,习伯约与那美貌少女尽皆默然。过了半晌,习伯约见那美貌少女始终垂首不语,面上尽是悲愤之色,显是心中极为难过,便轻咳一声,道:“姑娘,那人乃是你的兄长?”
  美貌少女虽然极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习伯约便道:“姑娘既然唤卢前辈‘三叔祖’,该也是卢家之人了?”美貌少女再次点点头,问道:“习公子,不知我兄长因何与你起了争执?”
  习伯约便将那猥琐公子的所作所为讲出。美貌少女听了,不禁羞愤交集,便向习伯约赔礼道:“家兄得祖母宠爱,自幼便无法无天,还请习公子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日后我必时常教诲他,教他不再为非作歹!”习伯约点点头,道:“瞧在姑娘面上,这一次暂且绕过他,但他日后若是不思悔改,仍然仗势欺人,我可不会再绕他!”美貌少女十分感激,面上却忽然一红,重又低下了头去。
  习伯约想起适才卢家兄妹的谈话,心中一动,便道:“卢姑娘,我只觉你的背影有些熟悉,似乎曾经见过,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美貌少女闻言,芳心暗喜,却羞得连脖颈都红了,低声道:“习公子终于记起来了吗?”
  习伯约方知自己所料不错,笑道:“原来卢姑娘当真便是‘女菩萨’!”赶忙恭敬施礼,道:“失敬!失敬!姑娘救死扶伤、慈悲为怀,在下好生佩服!”美貌少女赶忙道:“习公子武艺高强,行侠江湖,锄强扶弱,更于我有救命之恩,该是我佩服习公子才对!”
  习伯约闻言,却是生出感触,叹道:“若是武艺高强,又岂会被人打成这副模样?”美貌少女也叹道:“若非是我医术不精,又怎会医不好习公子的伤势?”二人齐声低叹,心情皆是郁郁。
  习伯约见美貌少女如此关心自己,大是感动,却也不愿她因为自己而忧心,便笑道:“死生有命,所以卢姑娘万勿自责!况且有卢前辈在,他是‘药王’的弟子,定能想出办法医治我的伤势!”美貌少女听了,也觉有理,道:“我的医术虽是学自三叔祖,但他医术天下无双,我也只学得了一点皮毛,所以我相信三叔祖一定有法子治好你的!”
  习伯约便将她请入了屋中。昨日被崔劼毁坏的桌子已被换过,二人在桌旁坐下,闲聊起来。习伯约方知美貌少女的芳名,原来是叫做卢寄云,而她的哥哥名叫卢观。卢寄云年方十五,自幼便与卢照邻学习医术,她虽是卢氏这等高门贵族的小姐,却有慈悲之心,常为范阳城中的百姓治病。甚至遇到疑难之症时,她还会不辞辛劳,亲自前往荒僻山岭之中采撷珍稀药材,救人性命。
  是以卢寄云虽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却也去过不少名山大泽,有家中的护院陪同看护,倒也未有闪失。直至那一次自泰山归来,于归途中遇见了鸦怪人,鸦怪人穷凶极恶的模样,至今教卢寄云尤有余悸。好在习伯约及时出手,阻住了鸦怪人的追赶之势,终于令卢寄云安然脱身。
  其时卢寄云已吓得呆住了,只知死死抱住马颈,马儿吃痛之下,奔出数里方才停下。卢寄云惊魂甫定,回头望去,只见侍女琴儿也纵马赶来,劫后余生,二人便即相拥而泣,而后不再停留,一路回了范阳。
  卢寄云之父得知女儿于途中遇险,气恼异常。他本就不愿女儿行医,便禁止女儿外出,将其关在了府中。直至半月之后,卢寄云才被准许出府。她前来幽忧居看望卢照邻时,卢照邻便将习伯约出手救她,却惹下一个强敌之事说了。
  卢寄云听罢,方才知道原来自己之所以能够逃脱,乃是有人仗义出手之故,不禁好生感激习伯约。又得知其习伯约便是独战突厥兵的少年英雄,卢寄云与其一见之心更为热切。可惜其时习伯约早已离去,二人缘铿一面。
  卢照邻知道卢寄云的心思,是以习伯约被送至幽忧居后,便即刻派人将消息告知了卢寄云。卢寄云匆忙赶来,却发觉习伯约已然昏迷不醒,身上伤势极重,自是颇为担心,便央求卢照邻出手相救。
  卢照邻早已为习伯约诊过脉,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该如何医治。既然三叔公都想不出医治的法子,卢寄云也知自己更是无能为力,不过虽不能医治习伯约伤势,她却是衣不解带,整日在习伯约身旁照料。习伯约身上火烫无比,卢寄云便时常以冷水沾湿手巾,敷在习伯约的额头及面上。
  如今乃是寒冬腊月,天气冷极,卢寄云将手巾浸入水中,只觉其寒彻骨,一双纤纤玉手冻得发紫。琴儿瞧了,自然心疼,便要替她来做这等粗活。卢寄云却是不许,更亲自喂习伯约喝药,照顾得可谓是无微不至。
  美人恩重,不过习伯约整日昏迷,自然不知。
  二人一个乃是远近闻名、悬壶济世的女神医,一个乃是英风侠骨、单枪匹马便敢去战突厥大军的少年英雄,彼此间互相钦佩,言谈也极是投机。二人相谈正欢时,一阵“吱呀吱呀”之声传来,卢照邻到了,习伯约与卢寄云便即起身行礼。
  卢照邻将身后的下人遣走,笑道:“云儿,你到得很早啊!”卢寄云听出了卢照邻话中的取笑之意,娇靥不禁浮上一丝晕红,低声道:“我担心习公子的伤势,便赶来了。”卢照邻知她面嫩,便也不再玩笑,正色道:“伯约,你的伤势如何了?”卢寄云同样关心习伯约的伤势,便也顾不得羞涩,凝目望向习伯约。
  习伯约见二人皆望向自己,只得苦笑道:“经脉中不时就会剧痛无比,只是折磨得我久了,我已能忍受了!”卢寄云闻言,不禁心疼不已。卢照邻叹气道:“哎!昨日老夫冥思苦想,已知你运功疗伤时,为何伤势不见起色,反而更为严重了!”习伯约急问究竟为何,卢照邻道:“只因灼热真气进入你的经脉之中,已与你自身的真气融为一体,所以你运功疗伤时,令真气流通,反而教伤势加剧,伤及了全身经脉!”
  习伯约闻言,仔细思索,也明白了其中道理,而卢寄云却担心道:“如此说来,那他的伤势岂非无从医治?”习伯约也关心此节,便也望向卢照邻。卢照邻道:“倒也非是无从医治,目前老夫只想出了两个法子!其一,便是伯约将这一身功力散去,那么体内的灼热真气自然也会随之散去,伤势自然不治而愈!”
  习伯约闻言,登时想起了在阆中学艺时,师父便曾为自己散功,其时之痛苦,不亚于今日。他怔怔出神时,卢寄云已摇头道:“三叔祖,我虽不会武,但也知道内功的修炼,极为辛苦,若真是如此轻易失去,太过可惜!况且习公子乃是有志之士,更需武功傍身!三叔祖还是说说第二个法子吧。”
  卢照邻同样是练武,也知习武之人对于自身的内功视若珍宝,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舍去。便点点头,道:“我翻遍师父留下的典籍,终于找到了一个法子,那便是以毒攻毒之法!”习伯约与卢寄云听得皆是一愣,道:“以毒攻毒之法?”卢照邻点点头,道:“正是!五行相生相克,伯约既然是被灼热真气所伤,那便需阴寒真气来医治!只是天下间从未听闻过有这等内功,所以这个法子老夫也觉无成功之可能!”
  习伯约闻言,心中却是一动,暗道:“阴寒内劲?那可真是巧了,‘幽冥神掌’打出的内劲便是阴寒无比的!”只是想到在嵩山绝顶苦苦研习三月,却仍是不得要领,始终无法做到图谱上所说的,打出阴寒内劲,习伯约也知要靠“幽冥神掌”医治自己,是绝无可能了。
  卢寄云于武学一道不甚了了,便道:“三叔祖,您仔细想想,当真没有这么一门功夫吗?”卢照邻叹了一口气,道:“以前确是从未听闻过!只是我患病身残后便不再行走江湖,也说不定最近江湖之中便有人创出了这等内功,只是我孤陋寡闻罢了。”他便问习伯约道:“伯约,不知你是否知晓?”习伯约只得摇头,道:“我闯荡江湖未久,于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武功同样知之甚少!”
  但他忽然想起了师父李淳风,心道:“师父他老人家学贯古今,见多识广,必能想出救我的法子!”可是一念及此,又不禁发起愁来。他们师徒二人自阆中分别,李淳风便即音信全无,却教习伯约到何处去寻?
  卢照邻见习伯约与卢寄云皆是一脸苦色,只得安慰道:“你们二人也不必太过担忧,容我再行研究一番,说不定能想出个法子!这几日伯约只需不与人动手,莫要催动真气,倒也无恙!”习伯约点头答应。
  卢照邻知晓卢寄云的心思,也不愿留下来打扰二人,便即离去。习伯约与卢寄云相顾无言,过得半晌,卢寄云道:“那么这几日习公子便莫要与人动手了!习伯约闻言,苦笑道:“莫非在姑娘眼中,我便是个好勇斗狠之徒吗?”卢寄云听得一愣,正欲分辩,习伯约已笑道:“卢姑娘,我说笑呢,你莫当真!我在此处养伤,不见外人,自然也无从动手!”
  卢寄云点点头,这才安心。又过片刻,崔劼竟也到了。见到卢寄云,他不禁笑道:“云儿妹妹,你也在啊!”卢寄云见到崔劼,面上不禁浮现一丝晕红,赶忙施礼道:“见过崔四哥!”
  卢家与崔家世代联姻,是以卢寄云与崔劼自幼便即相识。二人门当户对,又年纪相当,崔、卢两家皆有意撮合二人。可惜,二人虽然自幼便相识,却只有兄妹之谊而未有男女之情,令崔、卢两家的长辈好生唏嘘。
  习伯约也向崔劼行礼,崔劼笑道:“习师弟,你可知道我这云儿妹妹有多忧心你的伤势?可说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啊!”卢寄云闻言,羞得顿足嗔道:“崔四哥你莫要胡说!”见习伯约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竟似是有一丝感动的意味,卢寄云心中便是一甜,只觉得这几日间的辛劳没有白费。但她终究面嫩,也知崔劼最爱玩笑,自己若是留下来,恐怕还会被取笑,便羞红着脸,依依不舍地走了。
  待卢寄云走后,崔劼望向习伯约,笑道:“习师弟,我这位云儿妹妹不仅人长得美,而且端庄贤淑、兰心蕙质,说是天仙下凡亦不为过!”习伯约点头道:“卢姑娘确是绝代佳人,且她以医术济助百姓,更教我好生钦佩!”崔劼便道:“既然习师弟也觉云儿妹妹乃是良配,不如便由我出面为你牵线搭桥,如何?”
  习伯约闻言一愣,方才恍然:“他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为我做媒……”心中倒是有些感激崔劼。但想起沈秋霜,他便叹息一声,道:“崔师兄,霜儿遭受了此等苦难,我又怎能再舍她而去?所以此事休要再提!”
  崔劼却未听出习伯约话中之意,他亦是长叹一声,忽然望向窗外,沉声道:“待你伤势稍有起色,我便同师父前往扬州,向沈师叔求亲,求她将霜儿许配给我!”习伯约听得一愣,对崔劼的痴情极是感动。
  崔劼又转过头来,道:“习师弟,你放心,日后有我看顾霜儿,绝不会再教她受一丝委屈!”习伯约闻言,却是大感为难:“该不该将我与霜儿的关系告诉他?”但想到崔劼得知后,心中恐怕会更为难过,他还是觉得不说为妙。
  这一夜,习伯约同样不得入眠。想起沈秋霜,他便有些担心,心道:“也不知道她们是否安然回到扬州了。”又想起李裹儿,他心中更觉过意不去:“是我负了裹儿!”只盼裹儿能忘了自己,得个好的归宿。
  再想到日间崔劼所说之言,习伯约心道:“崔师兄为人正派,有情有义,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日后他若是当真前往扬州提亲,不论沈秋霜是否同意,这一份痴情却是令人钦佩的了。若是霜儿同意了,那么她的终身之事有了着落,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若是霜儿不同意,以崔师兄的为人想来也不会纠缠,那么我便陪在霜儿身旁,照顾她一生一世!”
  此后几日间,习伯约便安心留在卢照邻的府第中休养,崔劼与卢寄云时时前来探望他。有他们二人陪伴,习伯约倒也不觉寂寞。而卢照邻不愧是“药王”弟子,当真想出了一个医治习伯约的法子。
  卢照邻命人搬来一个偌大的水缸,而后又命下人到河边凿冰取水,将冰冷的河水倒入缸中。准备妥当后,卢照邻便命习伯约褪去衣衫,只着短裤,坐于缸中闭目运功。此时天寒地冻,河面早已结冰,冰下的河水自然也是冰冷之极。常人只是将双手伸入水中,恐怕也忍受不了多久,更莫说是赤身坐于水缸之中了。
  不过习伯约不仅没有不适之感,反而觉得有些舒服。卢照邻正是想以河水的冰冷消解习伯约行功之时自经脉中散出的灼热,免得他的身体再次承受不住而陷入昏迷。此法虽然并非立竿见影,几日间便能治好习伯约的伤势,但除此之外,却也别无他法了。
  习伯约运起“正一玄功”,内息缓缓流动,却发觉体内经脉竟然仍是疼痛无比,不禁惨呼一声,急忙收功。卢照邻见状,只得苦笑道:“伯约,此法虽能消解你身体的燥热,但对于你经脉之中的灼痛却是无能为力,你只能咬牙强忍了!”
  卢寄云也在一旁陪着。适才习伯约褪去外衣,精赤上身,她见了之后不禁羞得不敢抬头。她原本打算回避,心下却又着实不舍,便在心中安慰自己:“我往日救人性命时,也时常见到上身赤裸的男子,况且若是没有三叔祖在,由我医治习公子的伤势,我又怎能回避?”终于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她闻听卢照邻之言,便忍不住问道:“三叔祖,既然不能医治习公子经脉中的伤势,那此法又有何用?”习伯约心中自然也有此疑问。卢照邻闻言,童心忽起,笑道:“人家伯约还未开口,你却如此急着问,真是女生外向!”卢寄云听了,不禁又羞又气,顿足娇嗔道:“三叔祖!你莫要胡说!”便即转头望向别处。
  卢照邻哈哈一笑,才道:“那两种医治你经脉中伤势的法子既然皆不可取,那也只要使这种笨法子了!”顿了顿,他便沉声解释道:“习武之人皆知,内功之修习旷日持久,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盖因人之经脉极为脆弱,所以内力只可慢慢壮大,而经脉受其磨炼,同样慢慢茁壮,方才无碍!此法便是在锻炼伯约的经脉,令其时时受那股灼热真气折磨,天长日久,自然就不觉得痛了”
  习伯约听了卢照邻这一番话,忽然想起了当年师父为自己散功的原因,便问道:“这丝真气日后若是不受掌控,在我的经脉之中横冲直撞,我岂不危险?”卢照邻摇头道:“你内力不弱,与你自身的真气相比,那一丝真气只如沧海之一粟,若是不听话时,轻易便可被你压制,又有何危险可言?”
  习伯约方才安心,便继续闭目运功,且依照卢照邻之言,咬牙强忍经脉之中的剧痛。过得半晌,缸中的冰冷河水却已被他身体散发出的灼热烧得沸腾起来。氤氲水气升腾而起,慢慢便笼罩在习伯约身周,卢照邻等人见其隐没于雾气之中,皆是瞠目结舌。
  卢寄云唯恐习伯约有何差池,便欲上前察看,却被卢照邻拦住,道:“小心被热气烫伤!”卢寄云只得作罢。又过一会,缸中的水却已被蒸干,而水雾也已渐渐散去,习伯约的身形重又显露了出来。
  卢寄云见习伯约双眉紧锁、面目扭曲,身体再次变得通红,心知他此刻必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不禁心如刀割。卢照邻正欲命人将水续入缸中时,习伯约却是再也忍受不得,收功站起。
  卢照邻赞道:“第一次以此法治疗,你便能忍耐如此之久,已是了不起了!”习伯约虽已收功,但经脉中的灼痛却仍未散去,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想:“即便此法能医好我的伤势,但恐怕没有一年半载也不会见效,那我何时才能返回扬州?”
  习伯约心知自己与卢照邻非亲非故,卢照邻竭尽心力想出此法医治自己,已是难能可贵,是以也不便再多说,只得在心中暗叹。卢寄云亲自为习伯约披上外衣,指尖触及习伯约肩上的肌肤,只觉仍是极为火烫,不禁忧心,暗道:“也不知三叔祖这个法子是否真的管用。”
  此后习伯约每日便以此法行功疗伤,但短短几日间,却也未见效果。这一日,卢寄云携着琴儿又来了。二女来到习伯约房中,琴儿却自身上背着的包袱中取出一身衣衫,交到了习伯约手中。卢寄云知道习伯约心中纳闷,便道:“习公子,今日乃是上元节!”
  原来,这一日已是正月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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