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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了片刻，对面似乎有人认出了萧申，虽有鞠坤隔在中间，他能感觉到，那些人正在议论着自己，而且从那蔑视的眼神中能清晰感受到，说的绝不是好话。
慢慢的，议论成了争论，声音越来越大，其中一人更是推开鞠坤，朝着萧申走来。
“见过申二郎！”
来人的年龄也不会过二十，严整的士人拱手礼，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似乎在告诉人们，他也是个寒门士子。
他却没有给萧申还礼的机会，直起身子便道：“窦先生四方奔走，才求来了前往郡学听讲一月的机会，以鞠坤贤弟才学，若能入得郡学夫子的眼，未必没有进入太学的机会，恢复士人身份指日可待，还请申二郎高抬贵手。”
萧申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鞠坤此刻的态度，瞟了眼正与其他人争论着的鞠坤，挠着头：“这个……”
“申二郎乃是士家子弟，不知我等求学艰难，更不知我等志向，如今强拉鞠坤往农庄中给奴隶孩童启蒙，此事若是传到县令耳中，怕是对申二郎不利。”
见义勇为打抱不平吗？
萧申笑了笑：“我以礼相待，鞠坤亲口答应，这事似乎与阁下无关，再说我也不曾逼他，一切由他自己决定……”
“也就是说，鞠坤若是不去，申二郎不会强人所难咯？”
萧申点了点，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好奇，也想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那人退了回去，萧申没有再去干预，和鞠亨站在一起，笑道：“鞠亨兄，你猜令弟会做何决定？”
鞠亨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没有回答萧申的问题。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怕是争论不下，干脆拉着鞠亨回了屋内，他倒是有些心不在焉，进屋的时候，还回头去看了一眼，生怕自己弟弟被人欺负了似的。
从角落里拿了个蒲团放在地上，做了个请的姿势，等萧申入座后，鞠亨向旁边一个房间里喊了一声，片刻后，有一妇人拿着一杯水出来，身后跟着一两三岁，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小男孩紧紧拉住妇人的裙角，害羞的看着身为客人的萧申。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给孩子穿上裤子？冻坏了怎么办？”
妇人将杯子放到萧申跟前，起身看了鞠亨一眼，便带着孩子退回房间里。这个问题，让鞠亨有些为难，怎么回答呢？还不是穷闹的，攒下了钱，要为鞠坤买旧书买新衣服，自己一家三口还能用到多少？两个大人总不能光着身子吧，也只能委屈孩子。
鞠亨虽然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已经说出了原因。
“你会后悔的！”
“申二郎名声狼藉，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坐了片刻，门外传来两声吼，萧申脸上的笑容更甚，这说明鞠坤已经有了决定，而且为他保留了颜面。
只是……后面这一句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鞠坤的选择是萧申，若是要问为什么，或许是所谓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或许他还想从庄子里得些钱粮，好补贴兄长的家用。
“你为什么不劝劝他，我可听说去郡学的机会难得，或许真有机会帮他恢复士人的身份。”
“我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条手臂也是在战场上断的。”说着自嘲的笑了一声：“若是未见申二郎之前，以阁下名声，在下定然不会让舍弟前往，不过……今日初见之时，申二郎的一举一动，让在下对二郎的传闻有所疑惑。”
“举动……”辛垚一脸惊诧，回想着。
鞠亨的这个说法，让萧申也觉得奇怪，或许是当过兵的人比较敏感，他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笑着起了身，因为……他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
“怎么，后悔啦？”
鞠坤有些失落，不时回望离去的几人，那几人的背影尚未离远，脚步沉重而慢，似乎在等着鞠坤忽然回心转意，出声喊住他们。
鞠坤没有，至少在看向萧申时是坚定的：“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申二郎，便是蔡伯奢讲课，那与我也不再相关。”
“好一个一诺千金，你的运气不错，幸好我早来了一步，不然你会错过一辈子最大的机遇，或许回头再看的时候，后悔的会是他们。”
鞠坤没有说话，进到屋里跟兄嫂重新告别，萧申靠在门沿上轻轻哼着：“……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程……”
三人同时望向门口的萧申，鞠亨笑了：“仁弟或许真有一番机遇也说不定。”
鞠坤蹲下身子，用自己的衣襟擦掉了侄儿鼻子上的鼻涕，鞠亨难得的没有骂他。双手在侄儿脸上搓了搓，面对鞠亨夫妻跪地叩首：“兄长嫂嫂保重！弟去了。”
萧申的重生宴过完，萧府就冷清了下来，萧申又去了萧庄，老太太无聊的时候，只能跟追随多年的仆妇聊聊往事。人就是这样，越是年龄大了，就越会开始念旧，特别是无聊的时候，或是谈谈少女时在落家中的一些趣事，感叹上两句，好久没有回家看看了。
或是想想当年萧远在的时候，那段恩爱的日子，也不知那死鬼在那边过得怎样，怎么就忍心把自己一人抛在这里不闻不问，夜里也不托个梦来。
萧申刚到门口，便有人向府内跑去，喊都喊不住，给老太太一个惊喜的想法只能落空，门房匆匆迎了过来：“恭迎二郎回府！”
搞得像是出征凯旋似的。
“乖孙儿回来啦，怎么才去了几日就瘦了，快……快让厨房炖碗鸡汤来。”
萧申看了看自己的身形，这应该是胖了一圈了才是，怎么就瘦了呢？不管是瘦是胖，一碗鸡汤满满的都是祖母的爱。
她就坐在上面看着，不时痴痴的笑，这股宠溺劲，也难怪能把萧申宠成孙宝了，倒是让萧申心暖。
没有在府里呆太久，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又匆匆赶着出城，萧申骑马太慢，抱在马脖子上，双腿夹得死死的，都不敢随便乱动，若是走得晚了，怕是天黑都未必能回到萧庄，为此，鞠坤没少笑话。
“普天之下的士人中，这个年龄还不会骑马的，也唯有申二郎了。”
萧申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代不会骑马的士人可是很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