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念头树

　　远处传来的一声叫喊将秦慕白惊醒。
　　“云朵，云朵，你在哪？”
　　叫喊声从秦慕白背后的树丛经过，很快就听不见了。
　　“我朋友来找我了，我该回去了。”
　　秦慕白偏过头问道：“你找到你爸妈了吗？”
　　“没有，但也不必要了。我以前太幼稚了，其实找到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不管他们是生是死，在我心里都已经死了。”
　　蓬蓬松松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但说出的话却让秦慕白感到陌生。
　　他们在你心里都已经死了吗？那我在你心里也是死人吗……秦慕白听见刚才的声音又渐渐寻了回来。
　　云朵站起身，理了理裙边的褶皱：“她找过来了，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吧，或许那时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离开海蓝星了？”
　　听着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声音渐渐远去，秦慕白只是痴痴地坐在长椅上，身旁云朵的味道还没有消散。
　　“大情圣，看来这次约会不是很成功啊？”芙拉毫无感情的声音丝毫不影响她言语里的嘲讽。
　　秦慕白只是看着左手的手环，颇有些愤恨地说道：“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苦难？为什么我要像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我一定要纠正这个异常的世界。”
　　“那当然好，只要收集齐三大异常，这个世界自然而然会恢复正常，就像以前一样，正义而秩序。”
　　芙拉钻在他的耳机里，像个恶魔般低语，秦慕白没有回应，看着湖里的月亮一点点沉到湖底，最后被黑暗吞没。
　　金门星的人造太阳并不像海蓝星的那样，会从东方升起至西方落下。它永永远远悬挂在天空中央，随着时间调整散发的光和热。也正因如此，金门星一共有两个太阳，共同照耀着整个金门星。
　　阳光还有些凉的时候，秦慕白就起床了，他在食堂里惬意地享受着早餐。这天早上吃的是豚骨拉面，这里的豚骨不是昨天的条纹香猪，而是基因科技培养的薄荷猪。或许叫猪薄荷更为合适，薄荷的根茎通过基因科技改造，变得大而厚实，拥有猪肉的口感和香气，同时保留了薄荷的清新香气。
　　这是那夜星光公司的反打兄弟在投入基因科技之后带来的跨世纪的成果，那夜星光也从单纯的物质反打机制造公司逐渐将触角伸向各个领域。
　　正喝着拉面汤的时候，D拿着两个三明治走了过来。
　　“食堂真的很奇怪，哪有一大早吃拉面的？我做了培根三明治，也给你做了一个，你尝一下就知道，三明治才是早餐该吃的东西。”D压着帽檐吃东西，秦慕白完全看不到他有没有揭下面具。
　　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三明治里明明只有培根和生菜，但是秦慕白却吃出了烤鸭葱卷的味道。他反复确认那就是普通的培根、普通的生菜、普通的面包，单独吃也是普通的味道。但是放在这个三明治里，吃起来就是完全不同，和昨天那个鸡肉三明治的铁板鱿鱼味一样，他怀疑D做的三明治也是个世界异常。
　　“吃完饭和我去码头，吴局长想见见你。”D看着秦慕白仔仔细细品味着三明治，很是欣慰。
　　星光号从金门星起飞，向破碎星团中央的黑星飞去，秦慕白都来不及惊讶，飞船就开起跃迁飞了进去。
　　这时的跃迁通道没有单纯的色彩，而是变换着的炫光，星光号开了片刻就飞了出来，面前是一颗小型的绿色星球。
　　秦慕白穿着防护服跟在D身后，飞船在一片空地上停下，打开舱门，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绿光。整个星球上都长满了半尺高的青草，一眼望不到边际。
　　顺着秃秃的草地向前走，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迷彩帐篷，门口站着十几个警卫，这次D没有让他在外面等着，领着他走进去。
　　“局长，我带林漫来了。”
　　“很好，林漫同志果然是一表人才啊，不仅案破的好，长得也很帅吗。”
　　说话的是个梳着大背头的白发老者，他嘴里叼了只香烟，脸上到没有老年人的褶子，倒是光滑的很。秦慕白以前在书里看过照片，不过就算亲眼看见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和善的老人就是号称政坛刽子手的吴倒得。
　　“局长好，游辑警探林漫向您报道。”
　　秦慕白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
　　“林漫同志，不用太紧张，我现在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老家伙罢了，星际警察的未来还要看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青年人啊。
　　对了，听小D说审问你的联盟警卫队里有艾姆人？”
　　秦慕白点头说道：“是的，我一开始也认为他们是改造人，听到他们说话时划玻璃一样的声音才确定他们应该是艾姆人。”
　　“这个小D已经和我说过了，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艾姆人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我估计小D都不知道。”老者的面容虽然和善，语气中却颇有质疑。
　　秦慕白连忙解释：“我对于星际历史很有兴趣，读过大量的相关书集，最喜欢的就是开拓战争时期彼特拉克的《旧梦》，其中有讲述他被艾姆人抓住后侥幸逃脱的经历，他在书中形容艾姆人的声音就像是划玻璃的声音一般。所以我一听到他们说话，就立马记起来了。”
　　“嗯，多掌握些知识总是能派上用场的，这点小D应该向你多学一学，不要只是关注刑侦，其他方面也要补充一下吗。
　　我听小D说，你怀疑之前杀人案的凶手也是艾姆人是吗？”
　　秦慕白摸了摸左手的手腕，沉吟道：“是的，之前那个凶手只是一个普通的快递员，竟然能从天罗地网的追捕中逃脱，本身就很奇怪，而且他也是一个猫耳改造人。加上联盟警卫队的艾姆人反复追问我是如何找到他的，这就更加深了我的推断。但这并不能完全断定，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吴倒得表示认可：“你的怀疑很有道理，我已经派人去烂漫星河再次验尸，但恐怕很难再有结果，这次把你叫过来，也是因为我们在黑星内部有了独特的发现，想让你看看，是否有什么印象。”
　　说话间，吴倒得推开帐篷门走了出去，秦慕白和D跟在身后上了一辆越野车。
　　车在旷野上开的飞快，很快就来到一个环形山谷，这里已经没有绿草，而是开满了泛着蓝光的蒲公英，清风吹过，蒲公英飘散开来，就像一阵蓝色的旋风。
　　下了车，走进山谷，一颗巨大的蓝色的树出现在眼前，树上没有树叶，而是一个个蓝色的泡泡，泡泡里面有人影物象，就像是一部部电影。
　　漫步云端，至天之穷尽，有树；顶天立地，无视春秋，上有浮泡不尽，为人之念头。这是《唐子》中所描述的念头树，竟然是真的，注解不是说这都是想象的吗？
　　“这是……念头树？真有这东西吗？”
　　“你果然对星际历史很有兴趣啊，连《唐子》这么偏门的书都看过，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念头树了，只是可惜无法验证。”
　　吴倒得从衣袖里取出一块金属，向念头树扔了过去。离树还有三丈远时，金属突然化成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我们无法接近这颗树，连判断它的真假都做不到，而且这个防护的范围到晚上还会扩大，日头也不早了，我们先退到山谷外头吧。”
　　秦慕白跟着吴倒得他们走出山谷，他偷偷在眼镜上打字问芙拉这是不是世界异常。
　　芙拉回了他一句回去再说就把眼镜的打字功能关掉了。
　　这时吴倒得和D都看着他，秦慕白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印象里，从来没有这个念头树的信息，当初的杀人魔案件，我亲自在犯人家里搜过，没有类似的东西。”
　　林漫或许知道些什么，他或许就是因为无意间看到了什么才会不明不白死在跃迁通道里的。但秦慕白不知道林漫发现了什么，也只能这样推脱的回答。
　　吴倒得倒不显得有什么失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林漫真的知道什么，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联盟警卫队放了。
　　回到金门星的码头，D接到任务，让秦慕白自行返回中央星海以后就直接走掉了。秦慕白回营地找云朵时才知道部队今天中午已经撤回中央星海了，只有少量的本地队伍还在这里。偌大的金门星，一下又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去食堂溜了一圈，发现食堂的人也撤走了，秦慕白只好回极光号吃罐头。他可以用管理局灯塔的回归和远行快速回到中央星海，但这就太引人注目了。他只好用普通的星系跃迁，慢慢赶回中央星海了。
　　芙拉这时终于开口说话：“那个念头树是世界异常的集合体，但不是你现在能接触的，如果是单独的那些念头泡泡或许还行，整棵树太危险了，它可以直接扭曲接近的人或物，就像那块合金一样。”
　　秦慕白有些疑惑：“你好像很了解念头树的样子？”
　　“这树以前就种在管理局里面，每一个接触过念头树的人都会在上面长出一个念头泡泡，管理局以前用它来监控工作人员的心里状态。”
　　芙拉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让秦慕白有些不寒而栗，监控下属人员的每个念头，这就是所谓的正义秩序吗？他第一次对芙拉所说的世界恢复正常产生了怀疑，管理局所说的世界正常，究竟是什么含义呢？怀着满腹疑虑，他吃下了一个红烧排骨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