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陈家

　　“亮亮电脑屋挺好的啊，一听到，肥仔可爱的画面感就出来。”
　　顾兮笑着安慰陈亮。
　　陈亮的脸顿时耷拉得更长了。
　　“要不咱们先进去吧。”
　　亮亮电脑屋似乎是由仓库改造而成的，空间很大，光线十足，不多的十几台电脑布置在仓库中，衬托得周围空落落的。
　　守着电脑屋前台的是陈亮的妈妈，一位四十岁左右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见了顾兮满脸都是热情的笑容，拉着就是好一阵的嘘寒问暖。
　　看得陈亮还以为顾兮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他这个做儿子的是外面进来上机的脸生客户。
　　不受老板欢迎，惨遭冷落的客户。
　　而最让他吃惊的是，顾兮也没有丝毫怯场，和他妈聊着聊着，竟然还聊出了忘年交的意味。
　　眼看她们大有二聊不可收拾的趋势，陈亮赶紧插话问道：“妈，我爸呢？”
　　“在里面做饭。”陈亮他妈笑眯眯的说道，“亮亮，你带兮兮先去吃饭，下午咱们一起出去。逛街买东西。”
　　陈亮闻街色变，赶紧引着顾兮往里走。
　　仓库被隔成一前一后两个部分，前面是电脑屋，后面是生活区。
　　生活区的空间也不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五脏俱全。
　　两人走进生活区的时候，锅碗瓢勺交响曲正奏得欢。
　　“爸？”陈亮叫了一声。
　　下一刻，陈亮的爸爸陈浮生手持铁勺，从厨房里探出半边身子应了一声。
　　西装革履，三七分油头……
　　这是一个在厨房里颠勺子都要穿衣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来了。”
　　陈父淡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这位就是顾兮同学吧，坐坐坐，乡里乡亲，都是家里人，不要不自在。我还有一道菜，炒完马上就来。亮亮，招呼你的同学，别杵在那里当门神。”
　　说着，他还隐秘的给陈亮递了个眼神。
　　陈亮翻回一个白眼，回头搔搔后脑勺，有些拘束的招呼顾兮去客厅，手忙脚乱的取零食饮料。
　　堆满一桌后，他看到顾兮的目光在饮料上多停留了一两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冰箱里就剩健力宝了，不喜欢吗，那我给你泡茶怎么样？”
　　“没，不用，我挺喜欢的。”
　　顾兮素质三连，拿起健力宝，却没有立即尝试，而是好奇的打量。
　　国货当自强中无可取代的情怀？
　　顾兮的人生里其实没有这种情怀。
　　她的成长环境中，健力宝只剩下一个挂在老一辈嘴边的名字，早就只听其名，不见其影。
　　1997年的时下，东方魔水健力宝正处在如日中天的巅峰，不过听说好像也是从今年开始衰落的。
　　要是沿着历史的轨迹走，健力宝也没几年风光日子了，喝着健力宝长大的陈亮未来倒是有可能成为怀念健力宝的情怀份子。
　　顾兮如此想着，小喝了一口。
　　芬达+蜂蜜的味道，比雪碧还甜，口感却比肥宅快乐水温和许多。
　　嗯，她以后也可能会成为健力宝的情怀份子。
　　片刻时间之后，厨房里的交响曲歇下，浑身生活气息的陈爸走了出来。
　　可能是炒菜的场面比较火热，他出来后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稍稍一掀，露出挂在腰间的BB机。
　　陈亮的父亲的确是个有故事的时髦人。
　　特别是开饭，饭桌上有了酒之后。
　　陈父在开电脑屋前是开服装厂的，开服装厂之前是开养殖场的。
　　那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分田到户已经有好些年，但陈父不是在田里刨食的性子，把锄头一扔，租了镇上的水库，养鸭养鱼。
　　到九零年成了荔花镇上的十万元户。
　　还因为科学的生态养殖上了县里的报纸，简直风光无限。
　　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镇上的那个水库附近生长着一种蛇叫瓜蛇，身长体健胃口极大，跑到水库上，见了鸭子就扑上去缠住，一口一只。
　　陈父极其合伙人简直恨死了这些挨千刀的瓜蛇。
　　只是在荔花镇的传说里面，瓜蛇是不吉利的动物，人吃了会倒霉。
　　所以他们看见瓜蛇一般都是打杀了就地掩埋。
　　但陈父怀疑，他的合伙人可能私底下偷吃过瓜蛇。
　　要不然无法解释他们后来一路走霉运，鸭子被防不胜防的瓜蛇偷吃也就算了，水里的鱼竟然成片成片翻肚皮。
　　一年的功夫，养殖场就撑不住烟消云散。
　　养殖场散伙之后，他又办起了服装厂。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合伙人的霉运缠住了他，服装厂和养殖场一样，红火了没几年又倒闭了。
　　收回本金之后剩下了眼下的这个仓库。
　　十几年时间里，做什么什么不成，陈父痛定思痛，放弃了那些传统行业，紧跟科技潮流，去年年中利用当初服装厂的仓库开起了最时髦的电脑屋。
　　简而言之，陈亮的父亲陈浮生是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弄得了商场的牛人。
　　如果他没有吹牛的话。
　　顾兮觉得，她在这里能做的或许不仅仅只是修电脑。
　　一顿午饭，陈父醉倒在了自己的牛皮中——陈母语。
　　陈母原先的计划是，吃过午饭，陈父看店，她们外出购物。
　　可陈父醉倒，陈母不得不继续看店，街自然也就逛不成了。
　　顾兮倒没觉得扫兴。
　　稍微休息了一会，她就打算动手。
　　“你陈叔叔当初被人骗了，买回来的很多都是二手的破烂货，用没到半年突然一下子坏了三分之一。叫人来修，都推托年关将近，很忙，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于是就都堆在了这里。”
　　陈亮在外面看店，陈母带着顾兮走进杂物房。
　　杂物房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杂物，进门左边的角落处堆了十几台坏掉的机器。
　　“垃圾破烂货，看着就叫人生气。兮兮，你远远看一眼就好。你的手长得这么好，应该用来弹钢琴的。别用来摆弄这些东西，弄脏弄伤了手就不值当了。”
　　养尊处优惯了的陈母说着还忿忿的隔空怼了坏掉的电脑堆一高跟鞋。
　　弹钢琴的手？
　　顾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十指纤纤，白净细腻，嫩如春葱，分明是修电脑的手。
　　些许杂念一闪而去，顾兮回头对陈母说：“阿姨，杂物房地方窄，空气闷，要不您到外面休息一下？”
　　陈母是不想待着这里，但见顾兮似乎有意留下来，当即问道“那你呢？”
　　“我先看看。”顾兮走到那堆“破烂”面前，蹲下去细看。
　　“你真要修这些东西啊？”陈母还以为顾兮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如今懂得修电脑的，哪个不是大学生。至不济，也是中专技校专门学电脑的出来。
　　修电脑这种需要知识文化高级技艺的事，就不是初中，呃，普通农村初中没毕业的孩子能做的。
　　这孩子有点固执啊。
　　“不来都来，要是运气不错修好了，电脑屋岂不是能多几台电脑营业？”顾兮笑道。
　　顾兮虽然固执，但终究是一片好意，陈母生气不起来：“行，你慢慢来，修不好也没关系。你陈叔叔正在联系华强北那边的人，准备进一批新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