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永不朝商

　　话说这年四月，天下四大诸侯，率领八百镇小诸侯，朝商觐见。
　　那四大诸侯，乃是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
　　因为北海的叛乱，太师闻仲出兵讨伐，这时候并不在朝中。纣王呢，又十分宠用费仲、尤浑二人，虽说二人官职不高，却能左右朝纲。
　　各路诸侯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来到都城之后，都要给费仲、尤浑送点好处。为官之道，“贿赂”二字在所难免。
　　其中，崇侯虎麾下有一路诸侯——苏护，四十来岁，性如烈火，刚正不阿。平日里只要看见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必定严加惩戒。
　　在苏护看来，觐见天子是为了国事，是为了天下，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人情世故。
　　以现在的话来说，苏护就是一位“钢铁直男”。所以，单单苏护没有去送礼奉承。
　　也是命中该着。这一天，费仲、尤浑闲着没事，开始清点礼品。
　　清点完毕之后，费仲、尤浑发现其他诸侯多多少少都有礼品送来，其中就是没有苏护的礼单。
　　因此，二人对苏护是怀恨在心。
　　大家都是同流合污，就你想独善其身，门儿也没有！你哪怕送个空盒子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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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了个好日子，纣王登殿升朝，文武百官齐聚。
　　黄门官启奏：“陛下！今年乃朝贺之年，天下诸侯，皆在午门外朝贺，听候圣旨发落。”
　　纣王一听，脑子里嗡嗡乱叫。那么多诸侯，别说一个一个召见，就算每人说一句话，估计天黑都完不了事。
　　于是，纣王就询问商容的意见。
　　商容乃是三朝的老臣，早就见怪不怪了。
　　“陛下只须召见四大诸侯即可，问一问民风土俗，交流一下安邦治国的意见。其他诸侯，就让他们在午门外谢恩吧。”
　　“爱卿所言甚是！”纣王听后大喜，“宣四镇诸侯见驾，其余午门外朝贺。”
　　四大诸侯整理了一番仪容，从午门外来到殿中，跪伏朝拜。
　　纣王当然先要客气一番。
　　“众位爱卿镇守各自疆域，尽心尽力，不辞辛劳，都是好样的！孤王甚是欢喜！”
　　东伯侯——姜桓楚，可以说是四大诸侯之首。因为姜桓楚不仅仅是诸侯，还是纣王的老丈人。大商的国母——姜皇后，就是姜桓楚的女儿。
　　所以，姜桓楚率先回话。
　　“臣等荷蒙圣恩，官居总镇；每天在封地里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又何劳圣心垂念？臣等不胜感激！”
　　反正都是一些场面话。
　　赞美之言谁都爱听，自己这些员工这么吃苦耐劳，自然是需要犒劳一番。于是，纣王命首相“商容”，亚相“比干”，在显庆殿摆桌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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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纣王退朝之后，来到偏殿，又把费仲、尤浑喊了过来。
　　原来，纣王找来费仲、尤浑还是为了挑选美人的事情。
　　之前因为商容的劝阻，纣王不好再有所行动，但心里一直惦记着。今天一见到四大诸侯，又把这事记起来了。
　　先前要不是商容阻拦，今天就能见到从各个地方挑选出来的美人了。
　　“爱卿曾上奏，欲令天下四镇大诸侯进献美人，孤王欲颁旨，又被商容谏止。今四大镇诸侯在此，明早召入，当面嘱咐。待四人回国，以便挑选进献，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纣王准备绕过商容，私下里给四大诸侯下旨。
　　费仲又要说话了。
　　“商容大人当初反对此事，陛下听从劝阻，这是陛下怜爱老臣，善于纳谏，是好事！众位大臣和黎民百姓，都为此事景仰不已！”
　　费仲虽然坏，但人家确实会说话。为官之道，摸得透彻。
　　“不过，陛下要是绕过商容大人，再次下旨挑选美人，岂不是出尔反尔吗？臣以为不可！”
　　纣王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好话虽然中听，但美人还是得不到手啊。
　　费仲早就料到纣王没有放下美人的事情，早就准备了应对的办法。
　　“微臣最近得知‘冀州侯——苏护’有一个女儿，国色天姿，婀娜妖娆！若是挑选进来，日夜服侍陛下，岂不美哉？”
　　费仲开始报复。
　　“况且只选一人，又不惊扰天下百姓，又是亲上加亲，商容大人应该也不会劝阻。”
　　纣王听后有些犹豫，上千位美人怎么变成一位美人了，缩水也太严重了吧！不过考虑到事情要慢慢来，也是欢喜起来。
　　“爱卿所言甚是！宣苏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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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之前说苏护命中该着有此一劫，因为没有送礼给费仲、尤浑，就被二人记恨上了，所以费仲才会把苏护推出来。
　　还是古语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纣王旨意一下，就有传令官来到馆驿。这处馆驿就是苏护暂在朝歌的临时住所。
　　“宣冀州侯苏护，商议国政。”
　　苏护一听，可不得了，天子宣召不可怠慢！急忙忙披袍戴冠，来到龙德殿。
　　纣王也不傻，没有直接说——我想要你女儿，改天就送过来吧！
　　纣王先是和苏护聊了聊其它话题，什么今天天气还不错啦，你们冀州有什么特产呀，最近身体还好吧……
　　苏护也纳闷啊，自己在前来觐见之前，把冀州所有地区的财政、司法、秩序，统统监察了一番，甚至还在想过天子会问些什么问题，心里也演练了不知多少遍。可是纣王怎么像是在拉家常，尽是些口水话……
　　终于，纣王把所有闲话都说完了，开始切入主题。
　　“爱卿可有儿女？”
　　苏护不知有诈，照实回答。
　　“臣有一儿一***子苏全忠，小女苏妲己。”
　　纣王听后哈哈一笑，道“全忠，真真是好名字！将来必是我大商的栋梁之才！”
　　苏护谢恩，“谢陛下厚爱！”
　　纣王摆摆手，顺势就说到了主题上。
　　“爱卿真是一家子的忠臣良将，孤王意欲与爱卿结为亲家。孤王听闻爱卿之女，贤良淑德，美艳无双，孤王欲选进后宫。那时，爱卿可就是皇亲国戚了，永镇冀州，名扬四海，天下莫不欣羡！爱卿意下如何？”
　　苏护一听，心下里一沉，纣王那一番长篇大论，在苏护心里浓缩成了五个字——我要你女儿！
　　苏护来不及多想，但也知道自己必须拒绝。谁让苏护是一位“钢铁直男”呢。
　　在苏护心里，成为皇亲国戚自然是好，但那应该是建立在自己的功绩之上，而不是用自己的女儿换来的。
　　“陛下宫中，美人无数，个个婀娜美艳，陛下哪还有心思惦念小女？陛下莫要听信谗言，陷陛下于不义。”
　　苏护说话还是讲究分寸的。
　　“况且小女不知礼数，亦无分寸，毫无可取之处！还望陛下以国事为重，远小人亲贤臣。使天下百姓都知陛下正心修身，纳言听谏，非好色之君，岂不美哉！”
　　苏护也是猜测了一番，应该是有人吹了什么耳旁风，不然陛下怎么就盯上自己的女儿了。
　　纣王听后又是大笑起来，还以为苏护是在说一些场面上的劝谏之语。
　　“爱卿所言乃是不识大体。从古至今，谁不愿子女光宗耀祖，何况贵为妃子？爱卿又能成为皇亲国戚，乃是显赫至极！怎么又说出这等不识大体的话，应该反省反省！”
　　于是，“钢铁直男”发作了。
　　“微臣自小便听说‘人君修德勤政，则万民悦服，四海景从，天禄永终。’昔日夏桀失政，沉迷酒色，唯有祖上仁政爱民……今陛下不法祖宗，而效彼夏王，是取败之道也！况人君爱色，必颠覆社稷……”
　　苏护也说了一大堆，将纣王臭骂了一通。
　　纣王身为天下之主，还从没有谁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也是勃然大怒。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你的命都是孤王的，何况只要你一个女儿？还敢出言忤逆，以夏桀来比孤王，是为大不敬！来人啊！拿出午门，勘问正法！”
　　就这样，苏护被押了下去。
　　苏护刚被押下去，费仲、尤浑又走上殿来。
　　“苏护抗旨不尊，本该治罪，但陛下是要让他进献自己的女儿，这传出去有损陛下圣德，坊间又会出现陛下轻贤重色，阻塞言路的流言。不如放他回去，兴许苏护感激陛下不杀之恩，又主动将女儿献上，岂不美哉？这样一来，坊间就会传颂陛下宽仁大度，此乃两全其美的法子！”
　　纣王听后点了点头，怒气渐消，还是自己的名声和美人重要啊！要杀苏护，什么时候都是一句话的事，不必着急。
　　“依卿所奏！”
　　圣旨一下，迅如烽火，苏护因此捡回一条命。但可别认为费仲、尤浑是一番好意，其实这也是一个杀招。
　　很简单，如若苏护将苏妲己进献给纣王，也就是骨肉分离。毕竟，没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女儿。
　　如若苏护还是不同意将苏妲己进献，那么必定是要刀兵相见，冀州之力怎能抗衡大商？
　　此诚可谓：杀人诛心。
　　......
　　苏护回到馆驿，冀州的心腹将士急忙迎接，问道“圣上召将军进朝。有何商议？”
　　“无道昏君！不思量祖宗圣德，听了一些混账话，欲选小女进宫为妃。想来必定是费仲、尤浑以酒色迷惑君心，意欲把持朝政！”
　　苏护大骂起来，咬牙切齿。
　　“我直言上谏，昏君要治我忤逆之罪。那费仲、尤浑二人不知又说了什么，昏君放我归国。恐怕是要我感念昏君不杀之恩，必定要将小女送进朝歌。”
　　苏护不傻，根本就不信费仲、尤浑二人会搭救自己，回馆驿的路上早就想的清清楚楚。
　　“闻太师远征，二贼弄权，眼见昏君沉迷酒色，紊乱朝政，天下必将动荡，黎民必定受苦，可怜成汤社稷化为乌有！若是我不将小女进贡，昏君必要与我刀兵相见；若要送小女进宫，岂不是中了奸贼的计策，使天下人耻笑！诸将可有救命良策？”
　　冀州的将士可算是相当忠心了，不然将苏护的这番言辞呈报纣王，苏护即刻死无全尸！
　　有将士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天子轻贤重色，必将不久！不若反出朝歌，守住疆土，既可以保全祖宗封地，又可以守住家业。”
　　苏护也正在气头上，也不细想，拍桌子道“大丈夫不可做不明白之事！取文房四宝来，题诗在午门墙上，以表我永不朝商之意！”
　　苏护打点好行装，带着一众心腹来到午门前，大笔一挥，题诗一首。。
　　君坏臣纲，有败五常。
　　冀州苏护，永不朝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