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拜师

　　小溪边的大石上，少年半伏着一动不动，明朗的眼睛里只有水中那条约摸尺半的鱼儿，手中的鱼叉随时准备刺下，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渔夫，事实上，他的确算的上是。从小他就学会了各种生存技巧，因为，他没有父母，他是被那个他从没叫过爷爷的爷爷养大的。那个老酒鬼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连取名字都不会，想到名字，少年的脸色变得很黑…摇了摇头甩走脑子里的杂念，看着水里那条鱼，心情好了一点，今晚有鱼吃了，他这样想着，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明朗的笑。但事实证明，人不能太得意，就在身动瞬间。
　　“狗子！”一声吆喝跟那条越游越远的鱼证明他笑的似乎有些早了……
　　“老头儿，都怪你，又没肉吃了！”扛着鱼叉的少年气呼呼的看着面前这个把自己养大但却实在难有一丝敬意的老人，吃不到鱼的怨气使他没能发现今天老人与平常的不同。
　　“喊我干嘛！”狗子气呼呼。
　　“跟我去趟镇上。”老头儿眼睛中闪烁着神采说道。
　　“酒又喝完了？自己去买！”狗子心情很不好。
　　“那个……酒是喝完了，但这次去不是买酒…”老头儿有些害臊，尴尬的说道。
　　狗子愣住了，除了酒还有能让这个老头儿动一下的东西？
　　“那去干什么？”狗子问道。
　　“讨债！”老头儿意气风发的说道。
　　话说完，老人已经走出了院门。
　　狗子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屋子，这个连屋顶都漏雨的家里还有债可讨？狗子不知道，但此时的他却是也发现了老头儿今天的不同，似乎比平常多了些精气神，那这一次会不会很好玩呢？
　　“你还走不走？”老头已经走出很远了，冲狗子喊道。
　　“老头儿等等我！”清醒过来的狗子扔下鱼叉赶紧向老头儿追去。
　　狗子的家离镇上并不算太远，毕竟西边有着一片所有人恐惧的古林，连这个初生牛犊般的少年也不愿看上一眼的鬼地方，谁都不想靠的太近。
　　半个时辰后，跑的满脸通红的狗子终于追上了老人，拽着老人的衣袖喘了几口粗气埋怨道：“老头儿，你今天走的怎么这么快！都不等等我…”
　　老人不理他的报怨，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似乎在想些什么，眼神中有着一抹缅怀之色。
　　狗子随着老人的目光向前看去，瞬间呆住了，气急败坏的喊道：“老头儿！你讨债到人家寺庙里干嘛？人家化过缘你就要来吃回去嘛！”
　　“瞎说什么，跟我进去。”老头儿严肃道，口气浑然不似以往。
　　“不去！”狗子此时却是脸色一正说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有什么事？”老人有些疑惑，这熊孩子从来没这么正经的说过话，这次怎么了？
　　“那个…在外面你不准叫我狗子…”狗子初时还有些害羞，而后鼓了鼓气昂头直视着老人说道。
　　“不叫你狗子？那叫你什么？”老头儿疑惑的问道。
　　“叫名字啊！小花小虎他们爹娘都喊他们名字的！”狗子瞪着单纯的大眼睛说道。
　　“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老头儿歪着头看着狗子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少年顿时有些迷茫。
　　“嘿嘿，你名字就叫狗子，老头儿我给你起的，快走！”老头儿有些没正形的笑道。
　　两人进入了寺中，跟狗子想象的不同，老头儿确实不是来吃饭的，因为他没朝着伙房走，反而是走向了佛殿。
　　佛殿正中威严的佛像前，一名老和尚盘坐在蒲团上，老和尚好像是知道老人今天要来一样，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看着他，面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有缅怀，亦有不舍与担心。
　　“把东西给我！”老头向老和尚伸出手，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像是做游戏赢了的孩子。
　　和尚没理会老头儿伸出的手，而是静静地看了老头儿一会儿，开口道：“要去了？今后你我可还有相见之期？”
　　听完老和尚的话，老人沉默了，似乎在犹豫着该说什么，可他还没张嘴就听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不必多说，我也知道，你一来便是要走了。”
　　“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你应该明白。”老人终于说话了。
　　老和尚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我本想代你去的。”而后目光转到了狗子的身上。
　　“便是这个孩子吗？”老和尚问道。
　　“是，我找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老天却是主动把他送到了我这里。”老人答道。
　　“不愧是远古的神话，望之便极具慧根。孩子，你过来。”老和尚和蔼的朝狗子招了招手。
　　狗子站在一旁，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一句也没听懂，哪能想到两个人的话题突然转变到了自己的身上，还叫自己过去，顿时有些发懵。
　　没回过神的狗子下意识看向老头儿，看见后者点了点头，才向老和尚走了过去，行至近前，弯腰、下跪、叩首，当然，并不是因为狗子懂事知礼了，而是在狗子心中，这老和尚可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当年自己可是亲眼看见他一伸头就分开了两头红着眼顶架的水牛，如今在他面前自然是不敢放肆。
　　老和尚自是不知狗子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只是看这孩子如此知礼，又是老友养育之孙，不由的便生了几分喜爱之情。
　　他却是没看见旁边老人一脸吃味的表情，老头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想道：“我养了他这么大他都没这么懂事过。”
　　“孩子，快起来吧。”老和尚竟是弯腰把狗子扶了起来，神情犹豫间又从袖中掏出一物递向狗子，说道：“孩子，把这个收起来，好好保存，千万别弄丢了。”
　　狗子闻言向老和尚手上看去，却原来是一串菩提，说是菩提，但却比核桃小不了多少，六个菩提子穿成一串，各个红艳如玛瑙，望之便不是凡物。
　　“不可！你怎能将此物给他，这是你……”老人神色有些震惊，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完，话就被老和尚打断了。
　　“终归是要给他的。现在不给，我未必能等得到了。”老和尚摆摆手说道。
　　听到老和尚这句话，老人怔怔的看了他一眼，方才对狗子点了点头，示意他收下。
　　狗子看老头儿点头了，才伸手接住菩提手串，收入怀里。此时老头儿却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刹那，叹了口气，说道：“狗子，跪下，给洞明师父行礼！”话中语气颇有些严厉。
　　“师父？”狗子听到老头儿的话下意识想要反驳，又觉得此时的老头儿与平时有些不同，只好乖乖的再弯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如是重复了三次，正是三跪九叩之大礼。趴在那撅着屁股想到，原来这个老和尚叫洞明，看老头儿跟他说话的语气，两人关系不一般啊！
　　不曾想老和尚这次却是没伸手扶他起来，而是呆呆的看着老头儿，问道：“你这是？”
　　老头儿笑了笑，开口道“洞明，让你占一次便宜，你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洞明大师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你今日倒是大方了，真的舍得吗？”
　　老头却转过头去不理他，眼睛望着房梁。
　　洞明大师莞尔一笑，转身看向狗子：“你本应有姓，我不好给你另取，便只取一名，你应当是叫做无尘。”
　　“应当”二字放到这句话中显然有些不合逻辑，只是狗子却没听出来。
　　狗子此时正瞎琢磨着，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这么厉害的师父，以后可就没人敢惹自己了，突然听到自己有名字了，又听到洞明大师自己有姓，神情一动开口道：“叫什么无妨，只要比狗子好听便是了，只是师父说我有姓，那我姓什么？”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洞明看着狗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那好吧！谢师父赐名。”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狗子有些不乐意。
　　“嗯，我跟你爷爷还有些话谈，你自己出去玩吧！”洞明摆了摆手对狗子说道。
　　狗子在寺中无聊的逛了半晌后，老人才慢慢悠悠的从大殿走了出来，等老少二人用过斋饭到家后已是深夜。
　　老头儿回来时背着一个包袱，却不知里面背了着什么，大抵便是老头儿讨的债吧。
　　一到家，无尘的话就多了起来，方才面对刚认的师父没敢问的话此刻一股脑冒了出来。
　　“老头儿，你说找我找了很多年，找我干嘛呀？”
　　“老头儿，你跟师父很早就认识吗？”
　　“老头儿，我有名字了，你叫什么啊？”
　　“你就继续叫我老头儿吧！”老头儿被无尘问的有些不耐烦，答话道，却突然感觉旁边没有了声音。
　　有些纳闷的转过头看去，却见无尘像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头半晌不语，良久才开口问道：“老头儿，我姓什么你知道吗？”
　　老头儿怔怔的看着他，心里有一抹不忍，但还是开口道：“狗子，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找，我也不知道。”
　　“哦…”狗子还是低着头，眼眶似是有些发红。
　　“你刚才跟洞明师父说要走，你要去哪？”良久，狗子抬起头问道。
　　“是要走，我们明天就出发，到西边那片树林里去。”老头答道。
　　“哦，那片树林啊，去哪里干…………什么！那片树林！！！”狗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
　　“喊什么喊，这么晚再吵到邻居！”老头儿一把拽住了他。
　　“老头儿，你疯了！那里会死人的！没人能从那活着出来！这不是你从小就告诉我的吗？你是不是发烧了？”无尘说着话，把手放在了老头儿的额上。
　　老头儿一把拍掉狗子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说道：“那里别人的确去不得，但是你可以。而且，你必须得去。”。
　　“我不信，我不去行吗？”无尘怯怯的问道。
　　“不行！”老头儿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