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

　　尚海庙的大钟被小沙弥敲得铮铮做响，寺庙里的和尚开始洗漱准备早课。
　　钟声贯彻了整个寺庙，了圆早就床，刚推门出去就看见水池上面睡了一个人，身上的被子歪七扭八的盖在身上。
　　池台上的青年一个翻身就掉在了地上，被子裹在身上倒也不吃疼，青年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圆走过来。
　　睡眼惺忪的青年正是许圆，打了个哈欠，说道：“小和尚，还不去诵念经文，待会定要受罚”
　　怀念先前的时光，不如憧憬美好的明天，了圆听见许圆如此说笑，自己便双手合十配合的说道：“贫僧这就去诵经”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而笑。
　　笑声过后，了圆也靠着池台坐下来，高兴的说道：“今天我就要削发为僧，到时候你可要来看看”
　　现在李忠还没削发，只是得了一个法号。
　　还没睡醒的许圆摸了摸李忠的头发，淡淡说道：“放心吧，我肯定会去”
　　许圆用左手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右手握住李中的头发，剪刀手不停的张开又合上，好像真的在剪发，但又像是在剪断情缘。
　　一个高达几丈的佛身立在大殿的中央，威严的注视着前方，像是在俯瞰众生。
　　佛身前的和尚手里拿着剪刀，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戒语，跪在佛身下的李忠双目紧闭的接受佛家的洗礼。
　　发丝一根一根的掉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
　　头发剪完后李忠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许圆，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紧闭这嘴唇，最后望向佛身说了句“阿弥陀佛”。
　　云层之中，白云像一片片浪花般的涌动，一望无际的云海之中有一个小黑点在快速的穿梭，就像海上的冲浪者。
　　罡风刮着许圆的脸庞很是疼痛，这还是吴长子用微弱的剑气破开了罡风的结果，不然以凡夫俗子的身体，早就被吹的散了架。
　　笔直站立的吴长子侧过头来，说道：“小和尚很希望见你一面，你却不辞而别，这样好吗”
　　罡风吹着许圆的头发凌乱舞动着，但双眼还是炯炯有神。
　　回头望去，尚海寺早已不见了踪影，许圆叹气的说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见这最后一面，就意味着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从小在寺里长大，佛经自然而然对许圆有着耳濡目染的作用，但自己生性好动，许多佛经上的道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舍得二字深深印在脑海中。
　　一本正经的吴长子忽然笑道：“讲道理是文人墨客做的事情，剑修只凭一把剑，以后打架的时候别只顾着讲道理”
　　本命飞剑白溪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像是在赞同吴长子的说法。
　　远处，黎水宗最高的山峰水天峰巍峨的矗立在前方，朵朵白云环绕在周围，山顶直冲天门，给人无限的遐想。
　　第一次看见这么高的山，许圆惊讶的说道：“这座山居然这么高”
　　听见许圆的赞叹，即使像吴长子这种从小在宗门里长大的弟子也要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咱们祖师爷搬过来的，不然哪有这么高的山”
　　吴长子没有过多留恋水天峰巍峨壮丽的景色，驾驭飞剑向着宗门飞去。
　　长驱之下的飞剑眼看着就要撞向地面，在距离地面不过一尺时，剑尖忽而平直的贴地飞行，许圆心想如此家常便饭的御剑自己何时能掌握。
　　长剑安稳的停留在空中，吴长子单脚一点，身轻如燕的飞了下来，随后许圆小心翼翼的跳下，一个踉跄足险些摔着。
　　手臂一挥，白溪瞬间融入到吴长子的身体里，许圆瞧着就像变戏法一般。
　　看着惊讶不已的许圆，吴长子说道：“这是本命飞剑，每一个剑修都有自己的本命飞剑，你以后也会有的”
　　本命飞剑是一个剑修的根本，有些资质平庸的剑修一辈子也练不出一把本命飞剑，终其一生也只是个泛泛之辈。
　　两人来到山门前，只见崖壁上刻着三个大字，黎水宗。
　　黎水宗三字气势轩昂，但又不乏灵敏秀气，刻字之人定是一等一的高手。
　　走进山门，只见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匀称的白衣青年站立在牌坊下，见吴长子走了过来，作揖说道：“师父，这位就是小师弟吧”
　　青年看着许圆微微笑道，似乎对这个小师弟很感兴趣
　　吴长子微微点头回应唐昊的问候，说道：“这是许圆，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弟，你先带他回水心峰，我去去就回”
　　不等二人询问去哪里，吴长子驾着白溪扬长而去
　　二人恭送这道白光后，唐昊转过头来说道：“小师弟，我叫唐昊，是师父第一个不成名的弟子，还有两个不成名的师弟，加上你就是三……，咳咳”
　　唐昊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不然自己的形象就全毁了
　　如此摸黑自己山峰的话，在黎水宗也只有水天峰的人才能说的出来，其他们山峰的弟子都是严守山门规矩，生怕自己逾越雷池半步。
　　这些特质在修行之人看来就是耍滑头，但在平常人看来却是正常不过的，所以许圆的顾虑也就打消了，原本想着朝夕相处的人都是根木棍，那自己还不如养头牛对着它弹琴。
　　没了先前的顾虑，许圆如释重负，说道：“见过唐师兄，以后还承蒙师兄照顾”
　　转过台阶便看到了一条羊肠小道，小道两旁绿草丛生，树木茂盛，时不时有几声鸟鸣声传入耳畔，身在其中很是心旷神怡。
　　令许圆纳闷的是，唐昊怎么不走正门，偏偏要带自己走这羊肠小道，虽说这小道幽静清新，但还是少了几分气势。
　　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到像是老相识，唐昊说道：“小师弟，这条小道叫做问剑路，相传祖师爷黎水真人当年就是从这条小道走上去的，所以刚入门的弟子都要从这里上去”
　　黎水宗便是黎水真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可见黎水真人是真的狂放不羁，但黎水宗能传承千年自然是其实力不俗，要不然早就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向上走去，两人来到一个空旷的平地上，四周不再是茂密的树木，而是笔直的竹林，一节节翠绿的竹子矗立在周围，很是高风亮节。
　　空地上有些练剑的弟子，见唐昊走过来便把剑收回剑鞘中，说道：“唐师兄，这便是吴师叔新收的小师弟吧”
　　唐昊和这些青年交谈了一会儿便离开，许圆想到这些风度翩翩的青年果然和唐昊不是一路人，举止优雅和谈笑风生可是两回事。
　　迎面走来一个清秀的女子，唐昊笑道：“青月师妹，你又在故地重游”
　　山门中的弟子闲暇时分可以去藏书阁学习武艺，或者是去崖边打坐悟道，但也不乏有李青月这种喜欢在这条小道上来回游历的弟子。
　　李青月对着许圆微微点头，回复唐昊道：“让唐师兄见笑，旁边这位可是吴师叔新收的小师弟”
　　许圆心里正在犯嘀咕，自己的名声有这么响亮，怎么是个人都知道自己是新来的师弟，还不等他想明白，唐昊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和师姐问好，许圆说道：“见过师姐，我叫许圆”
　　见着二人这般模样，李青月不禁莞尔一笑，弯弯的眉毛就像画上去的一般，这等风景倒是让两人看的如痴如醉，唐昊随即干咳一声，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师妹你了”
　　望着李青月远去的背影，唐昊骄傲的说道：“青月师妹也是刚入门不久，但她天赐聪颖，短短半年时间便到了剑出境巅峰，实在令人汗颜”
　　剑出境是检修的第一层境界，这个境界重在修炼剑气，做到手中无剑，仍然能以剑气伤敌。
　　许圆饶有兴趣的问道：“师兄是什么境界”
　　唐昊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说来惭愧，我来山中已有十年之久，要不是前些日子侥幸破了游夜境提升至蛮火境界，只怕要成为我们水天峰的笑话”
　　对于境界一事许圆尚不清楚，于是继续问道：“师兄，这三个境界能御剑飞行吗”
　　第一层剑出境重在养气，有了剑气便能和剑冢里的飞剑产生共鸣，继而才能拥有本命飞剑，但也有一些天生的剑修胚子，一出生就拥有本命飞剑。
　　听完剑修的境界之分，许圆又问道：“师兄，师父是什么境界”
　　说起吴长子，唐昊顿时就来了兴趣，眉飞色舞的说道：“师父可是我们水天峰的骄傲，早在青年时期便早早登顶到离人境，之后在一场大战中成功破镜升为云烟境”
　　说起自家师父的唐昊骄傲不已，可是想到自己的修为停滞不前，不能像师父一样给水天峰长脸，心中一片烦闷。
　　谈笑间，两人就到了水天峰。
　　一排排房屋井然有序的建立在一片空地上，向后望去是一片竹林，翠绿的竹海一直延伸到后崖，水天峰居然是在一个悬崖峭壁上。
　　偌大的庭院中什么也没有，尚海寺的庭院中最少还有一个水池，里面还有一条鱼，许圆环顾四周，想要找出什么，可什么也找不到。
　　望着空空如也的水天峰，唐昊失落的说道：“这些山峰中，就数我们水天峰的人员最少，咱们师父就不爱收徒弟”
　　唐昊瞥眼看了看这个小师弟，马上又收回了视线，心想一向不爱收徒的师父可能看中了小弟身上的某种特质，要不然之前那些个很有天赋的弟子怎么会被委婉拒绝。
　　在介绍了诸如练武舍，厨房，师父的住所之后，唐昊就带着许圆来到一间屋子里。
　　唐昊走进这件屋子，回过头来说道：“许师弟，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和其他师兄弟就住在隔壁“
　　进入房中，一股陈旧的气息铺面而来，显然这间房是新腾出来的，但是屋里的茶桌没有半点灰尘，地面也是一尘不染，就连陈旧木床的腿脚也是崭新的，这毫无疑问是师兄门的功劳，许圆都记在心里。
　　这个简陋温馨的小屋子让许圆很是感动，笑着说道：“唐师兄，怎么不见其他师兄“
　　提起这两个师弟，唐昊面露难色，倒不是不和，而是这两个师弟天性喜好自由，对于这两个师弟，师父也不加干涉，只说修行要随心，不要刻意而为之。
　　哪怕是知道二师弟宋布施整天都在钓鱼，三师弟刘云整天都在睡觉，这两件事情和修行八竿子打不着边，吴长子也不会去责怪他们。
　　唐昊叹气的说道：“二师弟和三师弟只怕还在练功，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想必许师弟也饿了，今天先尝尝我的手艺“
　　说罢，二人就朝着厨房走去。
　　不知道修行之人的厨房和李忠家的有什么区别，许圆脑海中浮现了唐昊使用法术驾驭锅碗瓢盆的场景，脸上洋溢着笑容，唐昊见状，说道：“许师弟，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我高兴一下“
　　唐昊突然发声，许圆顿时收起了笑容，脑海中这幅景象要是被唐昊知晓，可真是有辱修行之人，许圆随即尴尬的笑道：“没什么，师兄，想起了小时候的伙伴“
　　这句话说完，许圆放佛看见一个鼻涕虫跟在自己的身后，不自觉的往身后看去，却是空无一人。
　　此时唐昊早已推门进去，许圆也跟了进来，厨房的设施和李忠家的没什么区别，这倒是让许圆有些失望。
　　唐昊朝着一个菜篮子走去，只见里面摆着萝卜，青菜之类的蔬菜，并没有鸡鸭鱼肉，想来修行之人吃的很是清淡。
　　菜篮子旁边是一个水缸，掀开盖子，唐昊苦笑道：“三师弟定是睡神转世，缸里一滴水也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水自然也吃不上饭，唐昊只得担起水桶要去挑水。
　　挑水在凡人的世界里是家常便饭，可眼前这修行之人仍然要做这等事情，许圆委实想不通。
　　唐昊看着许圆疑惑不解的样子，说道：“师弟，你是在想为什么我直接飞过去而是要先平常人一样走过去吧，不瞒你说，宗门有一条规矩，就是初了练剑以外，山门弟子要尽量作为一个普通人，这里面的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
　　上山容易下山难，一旦变成一个修行之人，就很难再有之前的平常心，修行，修行，到最后还是要修心。
　　正在思考这番话的许圆被打断，唐昊继续说道：“这个道理你之后就会懂，现在跟着我去后山打水去“
　　两个水桶担在唐昊身上并没有显得多么的唐突，倒是平常人的影子多一些。
　　水心峰是黎水宗第二个有水的山峰，因为承接主峰水天峰，所以这里有一个小瀑布。
　　瀑布规模不大，约莫十米高，流水清澈，一眼就能看见水底，要是在山下，只恨不得跳下去嬉戏一番。
　　唐昊圈起衣袖轻轻的把水桶放在水里，不一会儿水桶就注满了水，此时许圆拿起另外一个桶也放进了水里，只不过多了几条鱼。
　　桶里的鱼儿四出乱跳，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儿，许圆高兴说道：“师兄，晚餐有着落了“
　　话音刚落，从瀑布的上方传出来一阵叫喊声“啊，我的鱼“，一个清瘦的身影从瀑布上方跳到了水里，水花四溅。
　　这人带着一个破旧斗笠，已经没有了帆布，只剩下几根骨架，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竹竿，一身黝黑的皮肤与身上的白衣形成鲜明对比。
　　这人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要找的鱼儿，又转过身来，突然看见唐昊，一脸赧然的说道：“师兄，你怎么会在在这里，我正练武呢，这是我新创的招式，飞鱼剑法“
　　拿着竹竿当长剑，这人比划几下后，右手一抖，竹竿被他故意甩了出去，如若不然自己的竹竿又要被唐昊没收，没了竹竿的青年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师兄，飞鱼剑法真的在飞“
　　放下手中的水桶，唐昊又拍打掉身上的水珠，沉声说道：“宋师弟，我想领教一下你的飞鱼剑法，以便看看你这段时间的修为“
　　手臂一挥，一把纯黑色的飞剑立在唐昊的身旁，正是本命飞剑幽天。
　　幽天一现，宋布施心中暗暗交口，平日里一心垂钓，疏于修炼，哪是大师兄的对手，难不成自己还要靠几条鱼来拯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宋布施瞥了唐昊身边的青年，立马说道：“咦，这是新来的小师弟吧，我早已料到你会来这里，特意钓了几条鱼来给你接风洗尘，我这二师兄不错吧“
　　大摇大摆的宋布施跑过来，许圆拱手道：“多谢二师兄“
　　见唐昊还是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宋布施投来求饶的目光，恳请唐昊不念佛面念僧面，况且自己不是给大伙加餐力量吗。
　　对这个不争气的师弟，唐昊早已司空见惯，只得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我们三人今天就在这里吃烤鱼，也不知道三师弟在哪里“
　　宋布施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长呼一口气后，三人就各自去捡来木柴。
　　拿着洗好的鱼穿在木头上，两端放置在树杈上，许圆正愁着没有火折子，只见宋布施左手拿着一根木棍，右手在上方不停的旋转，看的许圆是一头雾水。
　　见怪不怪的唐昊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把钓鱼的心思用在修行上，定能有所作为“
　　片刻之后，那根木棍冒出来些许烟雾，飘飘然向上升去，烟雾由浓转淡，之后木棍就燃烧起来，许圆恍然大悟，宋师兄原来是借用剑气在钻木取火，这等仙家法子还能如此使用，难怪唐昊会嗤之以鼻。。
　　烤鱼的香味很快勾起了人的食欲，平日里清茶淡饭的唐昊也被烤鱼吸引住，之前的懊恼声色已不见踪影，拿起烤鱼慢慢的吃了几口，宋布施更是大快朵颐的享用美食，丝毫没有其他心思。
　　三人吃了烤鱼就躺在草地里休息，翘起二郎腿的宋布施悠然的说道：“人生只当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