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干完早下班

　　黑炭头拉来一托盘新纸箱，放下就走了。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他再没过来和李辉说过一句话。
　　直到快要下班，黑炭头才走过来，板着张黑脸。“还有这么多没干完，你还想不想下班？”
　　李辉听着任他说，手上也不停忙活。一天下来，他已经差不多可以凭着感觉就能把纸箱封得条条正正。
　　黑炭头走后，李辉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这活看起来不重，好像只是封个胶带，可一个白天站下来，李辉早已双脚发麻，腰酸背痛。
　　坐在旁边干活的大姐看在眼里，悄悄和李辉说：“小弟，你别听班长忽悠，我们班长就喜欢欺负新人。你这一天干的活，人家之前都是两个人做的。你这么一站大半天，水都不喝一口，也干不完啊！”
　　其实，李辉自己也看得出来，黑炭头有点针对他的意思。这倒也还算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听了大姐的话，还是有些不痛快。
　　他封完手上的纸箱，解下手套，往桌上一放，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刚才的大姐见李辉行为不对。心想，坏了，这不会是要去辞工吧？她一把拉住李辉，小声叮嘱：“你去辞工可千万别把我刚才说的话说出去啊！”
　　李辉冲她笑笑。“放心吧，大姐。我不辞工，我去上厕所。”
　　大姐放开手。“嗯，好好干，其实厂里工资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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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辉上完厕所回到线上，看到黑炭头站在自己工位边上，正在给线上工人训话。李辉悄悄站在一旁。
　　黑炭头扯着嗓门说：“今晚我们线还是连班，一会下班谁都不许走。”
　　李辉碰了碰旁边老员工，“连班是什么意思？”
　　老员工笑笑。“这个你都不知道？就是五点下班不让吃饭，一直干到产量做完呗。”
　　“哦！”李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回到工位继续干活。只当边上的黑炭头是空气。不过，手上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黑炭头走到李辉对面。冲他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鬼，干不动了？”
　　李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低着头继续干活。“干不动也得干啊。”
　　黑炭头绕过流水线，走到李辉身旁，帮着折起一个纸箱递过来。“今天表现不错，明天要继续加油啊。”
　　李辉正诧异黑炭头这会怎么好心过来帮忙，谁知，他扔了纸箱，转身走了。
　　黑炭头前脚刚走，下班铃声响起。其他线上的人纷纷起身往外跑，隔壁车间的冲床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再看身边，自己线上没有一个人起身。李辉问旁边的大姐，“人家都可以下班，为什么只有我们线不能走？”
　　大姐说：“下班？他们是去吃饭，厂里哪有这么早能下得了班的？”
　　李辉更奇怪了，“那平时都几点下班？”
　　“唉！别问了，不固定，谁也不知道几点。你要真想早点走就抓紧干吧。”大姐说到这有点不高兴。
　　李辉见状便不再多问，埋头干他的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陈鑫打来的。李辉看着黑炭头不在，靠在边上接起电话来。
　　“你人呢？今晚要搬家，你还有多久能赶回来？”不等李辉开口，陈鑫就一连串问道。
　　“这么快就搬？不是说等等的吗？”李辉好奇问道。
　　“我也不想这么急啊，今天厂里又招了一批人，都等着分宿舍。我姐说不搬没地方睡了。”陈鑫在电话里说。
　　李辉扫了眼周围，“这个小破厂，第一天过来就让我加班。还不知道要干到几点呢。”
　　陈鑫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够悲催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事。我看，要不你还是想办法过来我这边，跟我一起吧？这都六点多钟了，不搬来不及了，我先替你把东西先拿过去。”
　　“唉！先不说了，你辛苦。我这还有一大堆任务没完成呢。一会给班长看到，又得挨骂。”李辉急匆匆挂上电话，转脸仔细观察了一遍，庆幸！的确没见黑炭头。
　　但是，他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会，线上的工人都跟丢了魂似的。一个个没精打彩的。
　　“班长不是说早干完早下班吗？怎么都不着急啊？”李辉问边上的大姐。
　　“哼，你信他？”大姐不屑地说：“不到九点以后别指望下班。”
　　“这么迟，难道他自己也不想回家吗？”李辉一副不太相信的眼神。
　　大姐不再搭理，慢吞吞地做着手里的活。
　　李辉一心想着班长说过的话――早点干完早点回家！想着这事，反而又起劲了。一鼓作气，把剩下的纸箱封完。
　　他起身看着线上的情景，看着大家没有一点斗志的神情。李辉拍了拍手，说:“我这边纸箱封完了。你们有需要帮手的吗？”
　　整条线的人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却没一人吱声，个个一副冷漠的表情。
　　李辉一阵尴尬。
　　他把目光投向旁边聊过几句话的大姐。“大姐，我来帮你。”
　　大姐略有犹豫，往旁边让了让，给李辉腾出一小片空隙。“谢谢你啊，小弟！”
　　李辉也不去客套，上手就干。
　　本来大姐手脚就不慢，现在工序上又多了个帮手，没一会工夫，面前就积起了一大堆冗余。
　　这样一来，前道和后道工序的工人不高兴了。前道被追，后道被赶。他们差不多同时站了起来。“你们两个人干一道工序，谁能跟得上你们？”
　　李辉见情况不对，笑着说：“没事，两位大哥。等下我也过来帮你们。”
　　谁知前道工序的工人不但不领情，反而火更大了。“就你能干？你这么爱表现，还想当班长怎的？”
　　“我？……”李辉被说得一头雾水。怎么好心帮忙反倒惹得一身不是？
　　“吵什么吵？还要不要干活了？”黑炭头听到静，小跑着赶了过来，冲着刚才嚷嚷的工人一通大喝。工人一声不敢吭，老实坐了回去。
　　李辉看着解气，领着好向黑炭头解释说：“我就是替大姐干活，他就……”
　　“干什么活？刚来就跟人闹矛盾。还这么多理由！”黑炭头白眼一瞪，把李辉噎了回去。
　　“不是……”李辉心中憋屈，还想要辩解。
　　“你嫌活太少了，是不是？”黑炭头指着地上散乱的半成品纸箱。“去，把这些纸箱全放压车上去，跟我去帮隔壁包装成品。”
　　李辉心中那个屈，眼睛顿时就红了。这黑炭头完全不通情理，简直就是个地霸。
　　李辉弯下身，一股脑地把纸箱胡乱堆在托盘上，差不多是放一半掉一半在地上。
　　“放好了，掉的捡起来！”黑炭头在旁边指挥。“哟？不服是吧？不服明天加任务！”
　　李辉故意不答理他，也不去捡。他已经在考虑明天还要不要来，还在乎你加不加任务？
　　黑炭头见李辉不动手，自己蹲下身，把掉落的纸箱捡回托盘。
　　“好，够了。”黑炭头自己把压车压起来，拉在手上。“跟我走吧。”
　　李辉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穿过旁边一道门没走几步，黑炭头停下脚步。指着旁边的流水线说：“就这里。”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走了过来，李辉抬头一看，这不正是早上厕所见过的胖家伙么？
　　“哟！小鬼，是你啊？搞了半天，老牛说的封箱高手就是你啊！你看咱俩这缘份！”胖家伙嘿嘿笑着说。
　　一回头，他又眯着眼笑看着黑炭头。“你看，老牛这快当主任的人觉悟就是不一样，送了人还带陪嫁！赶紧的，拉我线上去。”
　　黑炭头还真听话，把压车直接拖到流水线上去了。
　　“来来来，快救救场！”胖子拉上李辉要走。结果手指一滑，脱开了。“小伙子有情绪啊？”
　　胖子望着黑炭头的方向，大声说：“我说老牛，你又欺负人了，是不是？小鬼刚来你就下手！”
　　黑炭头卸下托盘，拉着空压车走了过来。“他妈的老杨自己不干活，还要带上别人。被我骂了几句。”
　　黑炭头走到李辉面前，看着他说：“小鬼，我刚才其实不是针对你的，你知道不？”
　　李辉听到这话，脸上有些抽动。顿时鼻子一阵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站着愣了好一会，才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误会，都是误会！”胖子拍了拍李辉肩膀，“以后有事就来找胖哥。”
　　李辉微微扬起嘴角，硬挤出一副半笑不笑的表情。“谢谢胖哥！”
　　“好！那走。先帮胖哥救个场子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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