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尘封的记忆

　　哥特城坐落于死亡沙国边缘，靠着茫茫沙海中的特产与内陆交易得以繁荣壮大，如今已是王朝西南边境有数重镇之一。
　　前几日死亡沙国大举扩张，沙海向外界直推三百余里，直接推到了哥特城城墙之下。城内人心惶惶，哥特通往内陆的通道上，拖家带口、装满行李的车队绵延不绝。
　　与绵延不绝的民众车队行进方向相反的是一股黑色洪流，极道王朝西南大营近卫军，番号飞熊。
　　身披玄铁战甲，头戴飞熊面甲，背后一杆在光照下反射着螺旋纹路的百炼长枪，胯下墨色战马行进中口鼻之间竟伴随着丝丝墨色气息，神骏异常。每一个这样标配的飞熊军战士从逃离家乡的难民身边经过，都给他们增添了一丝希望，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重返故里。
　　不知不觉，原本喧哗吵闹的一侧道路渐渐安静下来，变得庄严肃穆，坐在麻袋上的儿童，赶车的马夫，腰缠长刀的护卫，偷偷掀开帘子向外观看的富商家眷，都默默注视着与他们逆向行进的飞熊军将士，无声的目光里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情感。
　　玄铁面甲冷酷无情，面甲下面无数大好儿郎恐怕早已心潮起伏，斗志昂扬。
　　黑色洪流中军之中，身披黄金战甲的领军主将与身侧一身软甲的谋士并马齐行。黄金战甲制式与普通玄铁战甲相似，不同之处在于主体由蚕丝缠金打造。主将面甲亦是飞熊，不过却是瞎了左眼的飞熊，狰狞可怖。
　　“游之，你对此次沙国大举侵入王朝疆域有何看法？”主将声音从狰狞面甲下传来。
　　“军部通告，死亡沙国在各个方向都进行了扩张，我们这边是三百余里，妖族那边多一些，近五百里，灵族最少，到了暗影森林止步，大概百余里。我们判断是沙国内部出了变故，至于扩张是为了维系安全缓冲空间，也因此沙海止于哥特城下。”中军谋士皇甫游之缓缓摇动手中一柄铜面折扇道。
　　“哼，此次沙国侵占王朝三百里疆域，不狠狠打上几仗，我西南大营何以在王朝立足！”主将声音中带着愤怒。
　　“正是此理！将军麾下飞熊军乃西南大营精锐，元帅派将军到此，恐怕也有此意！”皇甫游之细想沉吟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终究还是没有再张嘴。
　　主将招来身后传令官。
　　“传我军令，加速行进，日落前进城！”
　　……
　　哥特城内，正午时分，本应是熙熙攘攘，各店铺最繁忙的时候。
　　此时却是异常冷清，各家店铺店门紧闭，偶尔有行人从街边走过，也是神色匆匆，街道上的军士倒是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俨然一副大战在即的景象。
　　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公主街旁，有一家酒铺，酒铺外的招牌告示早已被老板收起，店门也同样紧闭。
　　店铺后院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下草堆之中传出阵阵鼾声，仔细看可以看到一个埋在草堆中的人影。
　　“咣！”，后院门开了，一脸富态的老板走进来，神色匆匆，他四下扫了一眼，又推门进入前面房屋内，房屋内堆满了酒坛，他本想看一看楼上的存酒，可又担心会不小心碰倒摆放在楼梯上的酒，只得作罢，退出房屋，仔细关好门窗。接着走到棚子下的茅草堆旁，用力拍了几下熟睡在草堆中的人，那人似乎睡得太沉，无动于衷。
　　“小陆！醒一醒！小陆！”说着，酒馆老板使劲推了几下。
　　“嗯……什么事……嗯……老板，你怎么回来了……”，茅草堆中的人清醒了几分，迷迷糊糊道。
　　“小陆啊，记住了啊，酒和房子都得看住喽！”酒馆老板大声说道，说罢又想叮嘱几句，可草堆中再次响起了鼾声，他只得摇摇头，转身离开，全家老小都在路口等着呢。
　　沙海的扩张，将原本居住在哥特城外的居民赶入了城内，不似城中有些资财门道的商人富贾，这些入城谋生的人只求留在城内得到城墙庇护便心满意足了，为逃离的商贾看管家当变成了他们谋生的途径。
　　转眼天色变暗，夜晚降临。
　　城中街道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以及行走之间盔甲碰撞的声音，飞熊军进城了。
　　街道上的喧闹，吵醒了草堆中熟睡的人。
　　一阵迷糊过后，草堆中站起了一个人，身上沾满了干草屑，头发乱蓬蓬，很久没有修理的样子，脸上满是尘土，只有一双眼睛深邃清澈，隐隐有光芒浮现，再仔细看，一切又消失了。
　　陆沉伸出双手，双目仔细看着手臂，一双拳头紧紧握住又松开，再次紧紧握住，这种熟悉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久到让他几乎忘记曾经的记忆。
　　他走到院子一角的水缸旁，缸中还有半缸水，盯着水面倒影的人形倒影，陆沉原本僵硬的脸色渐渐缓和，水面的倒影中，一张脏兮兮的脸慢慢张开嘴大笑起来，只是笑的没有一丝声音，似乎害怕发出声音惊醒这场美梦。
　　很快院子中升起了一堆火，陆沉找了一口大锅支在火堆上，倒了满满一锅水，人就这样躺进锅里，锅下的熊熊烈火很快使得锅中的热水腾起了蒸汽，他头枕双臂，抬头望着夜空繁星，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水开了。
　　陆沉恍若未觉，依然躺在锅内，翻滚的热水使得他的肌肤有些泛红，也同样洗涤了尘埃，脸上污渍洗去后，火光掩映之间，露出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孔。
　　随便找了几件干净衣服换上，陆沉拎着一壶酒来到了房顶。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用来，提醒他，除了脑海中的战斗记忆，他也有家乡，也有父母，也有等待他的人。
　　漫天的黄沙，数不清的怪物，厮杀，破裂，厮杀。
　　炽热的岩浆，岩浆中的凶兽，以及落入岩浆时钻心的痛。
　　从高空坠落，一个个长着翅膀的异兽朝下俯冲，试图将他抓住。
　　……
　　一个个光怪离奇的画面不断涌现又不断消失，似梦似幻，亦假亦真。
　　“喂！醒一醒！”一个声音传来，一下将他拉到现实。
　　陆沉睁开眼，刺眼的光线令他捂住眼睛。
　　此时阳光高照，在他旁边是一个矮胖的、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
　　“快醒醒，城防军在登记呢，快去！”说着把陆沉拉起来，带着他到街角。
　　陆沉注意到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前往那里，人数颇多，看来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陈羽。”把陆沉叫醒的店小二在路上问他。
　　“陆沉。”陆沉注意到他的打扮，有些疑惑，他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在屋顶呢。
　　“哈哈，我住的地方就在酒馆隔壁，你昨天爬上去的时候被我看到了，要不是酒馆老板提前跟我说过，让我照应一下，我准把你当贼了，哈哈”小胖子店小二似乎看出陆沉的疑惑，解释道。
　　他接着说：“听张老板说，你家原来是城外的，也是被沙海逼进来的？我原来也是城外的，家里就剩自己就进城讨生活，张老板早年也是城外村寨的，多亏他心善，照顾咱们这些进城讨生活的。”
　　陆沉这才明白，为何昨日初次见面，酒馆老板便会收留自己，并让自己留守。
　　陈羽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说起张老板，可是我人生偶像啊，我什么时候能混到在公主街有一间铺子就心满意足了。”
　　说罢，他一脸憧憬，洋溢着满足与幸福。
　　陆沉心中藏着事，还没有调整过来，不欲多说，陈羽看此情景，知趣的停下了嘴巴。
　　到了街角，几名城防军士兵在登记各家人口，并宣布夜间宵禁，陆沉登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下面还有一栏专长。
　　难不成还要征召人入军？他想了一下，随手填上“砍柴”。
　　站在一旁的陈羽一直在偷瞄，想看清陆沉写的什么。待看到结果后，便兴奋起来，用力拍了一下陆沉的肩膀。
　　“有缘啊兄弟，我也填的砍柴！”他一脸兴高采烈，大声叫道。
　　陆沉则有些无语，我是怕被征召入军瞎填的好么。
　　其他人也像看傻子一般看着陈羽，砍柴而已，又不是砍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陈羽才不管别人的目光，搂住陆沉的肩膀，边往回走边说：“不是我吹啊兄弟，想当年我砍柴的时候，整个城南就沒一家没有烧过我的柴，哪天咱们兄弟切磋一下？”
　　陆沉有些哭笑不得，随意应付几句，便回到了酒馆。
　　陈羽也走进酒馆隔壁的店铺，那里却不是什么酒楼食肆，而是一家杂货铺。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陆沉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