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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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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炊烟四起,赵为民醒来,问起赵显、赢冲来,赵枫告知。
  赵为民笑道:“让他们睡吧。”
  此时,有人跑进来道:“老爷,坏事了,小的们见有几百个官兵直奔村里,看样子是冲咱们来的。”来者是赵府把风的人,叫李锴。
  赵为民道:“快去告诉冲儿显儿。”
  李锴迅疾跑到赵显房前,见刘鹏道:“祸事了!”便推门而进,叫醒赢冲、赵显,说了前后。
  赵显酒劲犹足,笑道:“来的好,正要找他们。”
  赢冲道:“不能强来,赵伯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
  两人来到赵为民房,赵为民已穿好衣服,赵枫回来道:“有好几百个官兵围了村子,此刻却按兵不动,似知我们在这,不知是谁走了风声?”
  赢冲道:“村里有多少户?”
  赵枫道:“有三十几户,百来号人。”
  赵为民道:“冲儿,显儿,今日恐难全身而退,弄不好还要伤及无辜,等会若情况不妙,由我出去周旋,你们便可寻机突围。”
  赢冲道:“赵伯放心,有我和显弟在,几百个官兵算是小菜,定可带你突围出去。”
  赵显道:“大哥所言甚是,爹不可轻言放弃。”
  赵为民心中喜不自胜,知赢冲已把自己当家人了,心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自己在,总归成显儿累赘,等会见机行事,以他俩功夫自行脱困无甚难处。”道:“你们有何办法?”
  白虎道:“主人,只要将众人收入袋中,便可借土遁而去,我看袋中还绰绰有余。”
  几个赵府家人未曾见过白虎,突见赢冲手臂说起话来,俱吓了一跳。赢冲简说缘由,让他们退后,便放出白虎,赵枫等哪见过如此猛虎,都有点哆嗦。
  赵为民此刻已怀必死之心,道:“老夫一生光明磊落,如今已花甲之人,与显儿见面心愿已了,也不想到处躲藏奔波了,今日能出就出,出不去就安天命吧。”
  赵显情动泪出,跪在赵为民前,哽噎道:“爹不走,孩儿誓死相随。”
  几个赵府人都默默掉泪,统统跪在地上,都言要陪着赵为民。
  赢冲心想:“白虎载一人行走如飞,冲围甚易。”道:“既然赵老伯不愿苟且,那我们便光明正大出去,等会我到东边外围偷袭对方,白虎载赵老伯从西边冲围,显弟帮白虎断后,赵枫几人由我带出,此计安好?”
  赵为民心想:“自己不走显儿定不会走,还会搭上赵枫几人性命,不如相机而动。”道:“就依此行事,你等定要应允我一件事。”
  赵显道:“何事?”
  赵为民道:“今日我们全力突围,无论以后谁有不测,冲儿、显儿、还有赵枫几个,都万万不可轻生,定要坚强活下去。”
  赵显道:“全依爹爹所言。”
  赵为民起来拍拍赢冲肩膀,赢冲道:“老伯放心,我定会看好显弟,只是我们要约个重逢之地。”
  赵显道:“此村西边九十里,有山谷名‘洛神谷’,我原来打猎时去过,很是隐蔽。”
  赢冲道:“好,到时便那里相会,等会你们见东边声响,便是突围信号。”
  赵为民在赢冲耳边再叮咛几声,赢冲使袋子收了赵枫几人,土遁出村东,放出几人来道:“赵老伯刚才叮嘱要你们先自寻去处,想来那官府不会为难你等,改日有缘自会再见。”
  赵枫几人都不舍赵为民父子,赢冲道:“人多易露行踪,今日便是见证,我与显弟定会看护赵老伯。”
  赵枫几人只好谢过赢冲,黯然离去。
  夜幕暗落。赢冲往村边来,见官兵暗中将村庄围了两层却纹丝不动,赢冲满腹狐疑,到路边捡起大小石头,在官兵外围不远处分了几堆。
  话说赵显这边整好行头,刚要出门,就见门口已站了几十个村民,老少皆有男子居多,都拿了锄头镰刀,众人道:“赵公子,我们愿为赵老爷一拼。”
  背后赵为民骑了白虎出来,众人大惊而退,赵显道:“大伙莫怕,白虎是我大哥的伙伴,是他救了我爹爹。”
  众人听了方心安神归,赵为民触景生情道:“众位邻里,赵某今日无故累及大伙,自感措颜无地。若大伙信得过我,便各自回家,方保无虞。”
  那带头的是个半百年纪的汉子叫蒋宽,蒋宽道:“赵老爷,要不是公子帮忙,我父子都冤死非命,今日你有难,我们定然不能袖手旁观,不然多白活这多年。”
  原来蒋宽有个儿子叫蒋窄,多年前与人争执,父子一起打伤了人吃了官司,本来最多关个一年半载的,谁知遇个有钱有势的人犯了命案,那家人疏通上面关系,跳过确州管事,来个张冠李戴,要蒋宽、蒋窄替了罪,要不是蒋宽之妻路上拦了赵显告知此事,两人早已命归黄泉。
  此时,一个刚过不惑的汉子跪道:“都是我那死有余罪的畜生走了消息,赵公子,我毕粲魁对不住你和老爷呀。”
  毕粲魁有个儿子叫毕旱减,今年二十有七,从小好吃懒做,尽行些偷摸扒窃勾当。刚才官兵围村,有人看到他杂在官兵中指手画脚眉飞色舞,便推知是他卖了赵家父子。众人猜到不错,原来毕旱减听说赵为民父子都来了村里,心想有了那千斤悬赏一辈子都不愁了,便溜去确州城衙门揭榜告了密。
  赵显恨不得拿那毕旱减抽筋剥皮生啖其肉。
  赵为民道:“人各有志,怨不得你,何况一手五指都有长短,都怪我父子平日树敌太多,粲魁,起来吧!”见毕粲魁起来,赵为民提声道:“众位听我一言,赵某自有神灵保佑、贵人相助,故天降神虎救我,请大家放心离去,不可白送性命。”
  绝大多数人信了,只蒋宽几人还坚持不走,经赵显父子一番劝慰,众人终都散去,各家关门闭户,有大胆的自留缝观望。
  赵显和白虎往西边来,躲在墙后站定,只等东边声响。
  话说赢冲刚刚摆上五处石堆,每堆三十来块,就听路上传来马蹄声响,遂藏了身形,路上来了四五匹马,后面跟有百来个人,等灰尘一散,赢冲定神观之道声不妙,来的都是弓箭手,背的都是强弩劲弓,正在围村。
  原来那确州城衙役都晓赵显神勇难敌,一般人近身不得,生怕人手不够,于是征调了附近城池弓箭手过来帮忙,按兵不动原是等弓箭手来。
  赢冲心想:“不能让他们布好阵型,须打个措手不及。”遂双手握石连续不断向东边外围官兵打出,好个石雨纷飞。赢冲手劲甚大,几斤到十几斤的石块飞向官兵,石头落地还要滚出好远,沿线的内层士兵也难免遭灾,打中头的,头碎;打中身的,身塌;打中脚的,脚断。顿时驼嫔村东边一片惊呼怒喝、哭爹喊娘之声,这突来之石打得官兵乱了阵脚,到处找物躲遮。赢冲一气打完三堆石头,官兵反应过来,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空中箭如急雨,赢冲急躲在石堆后面。
  话说赵显听得东边哀嚎连天,便跟白虎向西冲出,白虎一声怒吼地动山摇,那胆小的官兵狼顾麕惊,胆大的也顿足失色。就见白影一道从村中一泻而出,还没等官兵缓过神来就跃出西去。
  赵显跟不上白虎便落在后面,那领头旁边的猥琐汉子见赵显冲出,急道:“那就是赵显!那就是赵显!”
  领头的急叫:“放箭!”二十多个弓箭手一齐搭弓,几排箭呼啸而来。
  赵显听弦声心中一惊:“怎会有如此多强弓劲弩?”左闪右拨速度顿挫,一不留神脚上已中了一箭,南北附近的弓箭手听得叫声都聚了过来。赵显只好退回村子躲在墙后,拔出箭一看幸好没毒,撕块布包好伤口,溜进自家院子,找根铁叉,把一张方木桌掰断三腿,剩下一条握在手中给来挡箭。
  却说赵为民骑白虎一冲出围,跑出两里路等候赵显,好一会不见赵显人影,便要白虎回头寻来,靠近村边一箭之地,白虎停个隐蔽处,只见官兵还是围着村子,却不见赵显身影,又听有人道:“射中了!射中了!”
  赵为民心急如焚道:“若显儿有个闪失,老夫活而无味矣。”
  白虎道:“我见地上箭支横竖,赵公子应是退回村里在等候时机。”
  赵为民从白虎背上一跃而下,向前几步大声叫道:“赵为民在此,赵为民在此。”
  白虎大惊道:“小心,切勿冲动。”
  官兵听得声音调转枪头,见一老汉张手挥舞,后面跟着一白色巨虎,众人乍毛变色,领头的赶紧急叫:“放箭。”
  只见几排羽箭破空飞来,白虎要拉回赵为民已来不及,自己跳跃躲闪几下,就听“哧哧”几声,赵为民身中数箭,却屹立不倒,白虎寻个间隙叼回赵为民向西而行。
  赵显在墙后听似有爹爹叫声,又听见官兵东边叫唤起来,原来赢冲见弓箭手停歇,急忙把最后两堆石头打出,官兵纷纷避让。赵显猛然冲出,这西边官兵都看那白虎去了,等发现赵显再放箭,赵显用桌挡护已靠了上来。
  就见赵显右手挥叉,左手舞桌,杀入官兵群中,勇不可挡。那桌子上插满箭,挥舞开来,擦着脸的手的都条条伤痕,众人纷纷躲避,赵显夺枪拿盾,挡者飞出,官兵哪还能挡,早四下散开,赵显抢得两盾在手,左右齐舞杀出围来。官兵见赵显去得远了,也不敢紧逼,只远远跟来着弓箭手乱射,赵显一会就把官兵甩了往西来。
  赶有二十里,到一山丘旁,听林中道:“赵爷快来!”却是白虎探头叫唤,赵显入林见赵为民双目紧闭仰天躺着,身上插有五只利箭,惊呼道:“怎会这样?”查看赵为民伤势,似乎不行了。
  白虎道:“我们出来后等你不来,赵老爷担心你,定要我回去村边找你,他却忽然从我背上跳下,故意叫喊暴露自己,我来不及拉回他就中箭了,实在感愧天地。”
  赵显哭喊着:“爹爹!……”
  赵为民缓缓睁开眼睛道:“显儿,你出来了?”
  赵显含泪点头,赵为民道:“不可怪白虎,是我自作主张,虎兄,你帮忙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白虎放风去了,赵为民道:“显儿,现在我说一件事,你不可打断我。”
  赵显点点头,赵为民道:“此事在我心里压埋快十八年了,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我须告诉你,不然我会抱恨终天。”赵为民停顿一下,续道:“显儿,你不是我亲生的,我无生育力,这也是你没兄弟姐妹的原因。你本姓杨名戬,是我拜把兄弟杨天佑的第二子,你爹爹见我没有子嗣,在你一岁那年瞒着你娘偷偷送给了我,我一直很感激你爹爹。谁知他们十五年前突然不见,自那以后就石沉大海,我暗中查找多年也毫无头绪。今后你便恢复杨戬之名,一是可躲避追捕;二是要留意追寻你亲生父母行踪。”
  赵显哭道:“爹爹,不管我亲生父母是谁,您永远是我的好爹爹。”
  赵为民声音越来越弱道:“爹爹从小便以你为荣,你给了我十八年的天伦之乐,切记我的嘱咐,切记……”头一歪,脸带微笑的走了。
  赵显心痛如麻,抱着赵为民茫然泪崩,时而叫唤一声“爹爹!”。
  背后一人道:“显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赵显哭道:“大哥,爹是为救我才中箭走的。”
  来人正是赢冲,话说赢冲打完石头,现身往东跑了两里想拖住那些官兵,然后土遁西来,中途未见官兵追来,却遇白虎,白虎将事情前后说了,赢冲急入林来。
  过了会,赵显情绪稳定些,赢冲道:“先找个地方让赵伯入土为安,再做打算。”
  赵显拔了赵为民身上羽箭,道:“带我爹去洛神谷吧,那里清静。”
  赢冲叫回白虎,擦净赵为民身上血迹,用缚龙索捆在白虎背上,两人也无所顾忌,直上大路趁夜往西而来。
  赵显道:“大哥,先前托梦给你的女子说的都是真的,爹临走时跟我说了我的身世。”接着把赵为民临终之言说了。
  “想不到你娘竟是天上仙女。”赢冲故作称奇,心道:“千万不能露了云华仙子行踪。”
  “那托梦人可曾说自己姓名?”赵显道,暗思那女子若是自己母亲,那父母兄妹都被拿上天去了,自己如何上得天庭?
  赢冲顺口接道:“依稀记得是叫云华仙子。”
  两人来到一山,赵显在前引路,羊肠九曲后,进到一处山谷,四面山崖耸立,只一条小路穿过,西边峭壁上瀑布悬挂,下是深潭。
  黑灯瞎火,看不清山谷远近,赵显道:“大哥,这就是洛神谷。”
  赢冲道:“好个所在,非细心真难发现。”
  赵显道:“嗯,我有次跟踪猎物到此,碰个老人,他说此处名‘洛神谷’。”
  两人将赵为民卸下,赢冲道:“虎兄,四处看看有无隐蔽高地。”
  白虎应声去了,杨戬与赢冲说些谷中情形,见白虎回来道:“西南角有处干燥无水,不易察觉。”
  两人跟着白虎到西南角,地上有个大坑,了然可见是刚挖的。
  赵显道:“多谢虎兄。”
  白虎道:“徒脚之劳。”
  掩埋了赵为民,赵显在坟前拜了三拜,道:“爹爹,你且安息吧,孩儿遵你遗嘱,今后便以杨戬为名,想方设法找到亲生父母,必手刃仇人,改日为您立碑。”
  赢冲道:“贤弟孝心可嘉,老伯地下有知必含笑九泉,不过碑坊之事有待斟酌。”
  杨戬道:“大哥何来此言?为先人立碑树坊乃人伦常情。”
  赢冲道:“老伯一生畸人侔天,自喜清静,此地虽是阴山背后,也不免有人进来,倘若来个歪心邪意的,免不了掘坟掏宝,悔之晚矣,倒不如无名无声来的省心。”
  杨戬道:“大哥达人大观,甚是。”
  折腾了一夜,杨戬的脚伤疼痛起来,赢冲道:“可伤到骨头?”
  杨戬道:“未曾。”
  白虎道:“我识得几种药草,咬碎敷上即可无事。”
  赢冲喜道:“你还会看病。”
  “我等受伤都是自疗,本能而已。”白虎挤挤眼,寻草去了。
  赢冲、杨戬在赵为民坟旁躺下小憩,过了会白虎叼些草回来,嚼碎后吐在杨戬小腿伤口上,赢冲在外袍上撕条布给杨戬包好,两人靠着白虎睡了。
  第二天,两人醒来,朝霞满天。
  杨戬腿上已不疼痛,两人惊喜,齐赞白虎慧眼灵通,白虎眨眨眼走开了,两人哪知那白虎唾液本是难得的疗伤良药。
  杨戬定要带赢冲在谷内走走,赢冲拗不过他,三人缓步行来,看得分明:这谷方圆四五里,西边悬壁上挂一面飞流,下成翡绿深潭,不知通往何处;其他三面都是葱翠高岭,小路一条南北穿过。异草奇花陡现,青杨绿柳飘摇。远观桃李芬芳,近闻绵竹清香。枝落飞燕彩莺,洞藏狡兔铃鹿。好个洛神谷,赛似活仙境。
  赢冲赞道:“真个好地方,赵老伯能安身于此,也不旺来世一趟。”
  杨戬道:“承大哥吉言,望爹爹安息静眠,今日就去找那四恶偿命。”
  赢冲道:“这两日风声紧,你的伤也未痊愈,再等几日。”
  杨戬道:“姑且让他们多活几日。”
  回到赵为民墓前,白虎道:“西边潭水没有去处,底下定有通道,不知何往?”
  杨戬道:“我也好奇,要不今日下去一探?”
  赢冲道:“等你伤好再说。”
  在洛神谷三日,中间无事,赢冲把自己父母双亡、东海寻乌墨、与李大鲨等相遇、与丘寅师徒交手之事陆陆续续跟杨戬说了,杨戬听得饶有兴趣,恨不得也身在其中。
  赢冲问起杨戬杀那泾河恶龙之事,杨戬道:“我料水中非他对手,去时便在泾河旁林中设下陷阱,然后带只羊到河边引他来。泾河两边早渺无人迹,见我明目张胆在河边溜逛,他便出水来捉我,我丢下羊就跑,他现形吞吃了羊尚贪心不足紧追我来。我引他入林,他断没想到有陷阱便中了招,被箭木所伤,正欲施法逃走,被我回身一枪刺透头颈丢了性命。”。
  此时杨戬伤已痊愈,按捺不住要出谷,赢冲一阻再阻。
  又过三日,赢冲知无法再拦,准备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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