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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后山上，青翠的松林层层叠叠，伴随着山风吹过，松海起伏荡漾，如同碧绿的大海波涛，雄伟而壮阔。
奚忘川心头也不禁有些宽松，他深吸了一口气山间的清新空气，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扛起从外门弟子那里讨要来的铁锨、锄头，朝着松海的最深处走了进去。
来山上已经三年有余的时间了，奚忘川在师傅以及大师兄的悉心教导之下，居然在一年时间内达到了金丹二层，随后更是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直入三层。杜儒轩也是暗暗咋舌，将这原因全部归结于奚忘川可怕的天资与悟性，却是忘了，他对于奚忘川的倾囊相授也是分不开的。
修真，并不仅仅是枯坐炼气，心境的修炼同样也是不可或缺的。从破壳以来，奚忘川的境界提升迅猛，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无论是阅历还是知识，都是这个世界的很多人无法企及的。正因为如此，奚忘川的心境修为并没有落下，一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稍稍有些吃力。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前人的经验与境界，的确是道出了个中真谛。有时候奚忘川就想，倘若自己当初的地球可以修真，这些有大悟性、大担当、大觉悟的人，究竟能够修到多么可怕的程度？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脚步也适时地停了下来。
前方的一株小树苗恰好映入了他的眼帘，幼小的树苗因为被高树阻挡，常年接触不到多少阳光，松针比起那些个墨绿色的参天巨树来说要更鲜艳一些。
“嗯，既然咱们遇到一起了，那也算是缘分。”奚忘川指着小树苗笑道，“我给你一抹日光，你还我一片翠阴可好？”
“……”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
说话间，奚忘川便动起手来。那遍布松针的地面没多久便被清理出了松软的泥土，带着旧泥，奚忘川没用几下便将这株小树苗连根带土铲了出来。
“你愿意种在我院子里还是院门口？”
“……”
“是吧，果真还是院门口比较好吧？毕竟院子里我还想着种点花呢！”
“……”
“你自己一颗树孤不孤单？要不要我再铲一棵陪你？”奚忘川揉了揉鼻子，看到不远处有一株跟自己肩上扛着的松树差不多的树苗，当即大喜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害怕孤寂，特意找了个兄弟来陪你！”
“嘭”，一声闷响从自己脑壳上传来，奚忘川只觉得有一物砸在了自己脑门上，自己脑袋倒是没什么事情，可砸自己的东西被崩飞了好远。
这种丝毫不夹杂灵力的攻击，奚忘川连躲都懒得躲避了。他装作疼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也不抬地叫道：“小师姐，你要是再向我丢石头，小心我把你绑到这松树上！”
“哈哈哈……”
一阵悦耳的少女笑声传入奚忘川的耳中，不远处，苏泉灵坐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手中仍然攥着几粒石子，听到奚忘川的威胁之后，却是不再敢继续朝他丢了。她这几年也是知道了这个小师弟修为要在自己之上，每次逗他都格外有分寸。
“小师弟，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对着一株毫无灵性的松树自言自语的呢！”苏泉灵有些揶揄地看了看奚忘川扛着的树苗，充满好奇道，“怎么，你这是要布置自己庭院啊？”
“当然，这个庭院还不知道要继续住几百年呢，不布置一番怎么行？”奚忘川理所当然道，“万物皆有灵性，小师姐，你又怎么知道这株松树没有灵性呢！”
“就这株树苗？”苏泉灵上下打量了一番，失望道，“这只是一株普通的松柏，即便是想让它变成妖类，起码也要用饱含灵气的泉水浇灌数千年，即便如此，它能够产生的灵识也极其有限！”
“的确如此。”奚忘川点了点头，“我是妖身，自然明白修妖最大的那道坎在哪里。当然，千山剑宗这种仙灵福地，若是真孕育了几头妖灵，恐怕也早就被送入灵兽田中供弟子历练之用了吧？毕竟妖物向来就是要受到人们摒弃的。”
“妖怎么了？”苏泉灵皱起了眉头，“我倒是觉得妖类也不错啊，天下人都说妖类人人得而诛之，可是，我为何没有感觉到小师弟你坏在哪里呢？当然，绑我的事的确够坏，可也不至于‘人人得而诛之’吧？”
“师姐，你要记住，我自拥有灵智没多久便跟着师傅了，虽然是妖身，可接受的教育都是与常人无异的。”说到这里，奚忘川的眼神严肃了起来，“妖物毕竟是妖物，尽管从感情上我仍旧比较偏袒妖类，可是作为师弟我不得不提醒你，还是对妖类警惕一些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可以毫无愧疚感地屠戮妖类夺取内丹，而妖类也同样可以毫无愧疚感地杀戮人类夺取灵宝！”
“这……说的有些太过了吧？你看看你，也是妖类，怎么就没有被杀害？”
苏泉灵一脸不服气地看在奚忘川，自己这个小师弟总喜欢老气横秋地教训自己，在他身边，反而他像师兄，而自己却是师妹了。这三年里，师兄弟几人都已经知道奚忘川是一头妖类，不过，除开最初的不适之后，很快也就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我说过，我是自幼跟随师傅修炼的。我修炼的是人类功法，说白了，除了身体不一样之外，我是个披着蜥蜴皮的人类。”奚忘川叹气道，“所有人跟我相处起来，都没有把我当妖物的，当然，除了咱们几个师兄弟，门中更是没几个人知道我是妖。更何况……我有个宗门最强者作为师父，谁敢动我？”
说到自己师父这条真正的大腿，奚忘川不由得骄傲了起来。这可是现在为止最粗的一条腿啊，甚至说，目前整个修真界，除了少数的几个散仙之外，自己师父应该是最粗的那条腿了！
“你在吃肉的时候，丝毫没有对猪或者其他提供肉的动物有所愧疚吧？”奚忘川看着若有所思的苏泉灵笑道，“这就是妖类对于人类的心态。”
苏泉灵毕竟是个小姑娘，刚刚奚忘川所说的东西，对她来说仿佛是另一个次元的视角。而事实上，冰雪聪明的她自己也能判断地出，奚忘川所言，句句属实！
“在你的眼里，鸡鸭鱼肉随时可以吃到，那些提供肉类的动物，不过生杀予夺的对象，你是它们的神，你说谁生谁就应该生，你说今晚上炖了哪只，哪只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把这当做理所当然，是也不是？”
苏泉灵依旧没有说话，可是她转动的双眸说明了她并未停止思考。
“万一有一天，哪只鸡鸭突然产生了灵智，进而修为大进，悲愤之下失手杀了一位外门厨房修为不高的弟子……是不是这只鸡在门中，人人得而诛之？”
“它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你是为了吃肉。”奚忘川看着苏泉灵复杂的表情，眼神之中有些不忍，但却强迫自己继续问道，“谁错了？”
奚忘川没有等苏泉灵回答，便直言：“谁也没错！”
“这些物种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也因此，不要试图对妖类有太多的同理心。”
“可是……你也是妖啊……即便是在师父庇佑下长大，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苏泉灵眼眶之中已经有了些许泪花，在她看来，奚忘川这位是刻意在与自己划清界限。
奚忘川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苏泉灵想岔了方向？他终于苦笑了一声，自己这番添油加醋的说法，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我是妖，这的确不假。可是……我还是你师弟啊！”奚忘川刻意模仿着大师兄温文尔雅的表情，努力装出一副“温和”的样子，“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妖类，对于你而言都是潜在的威胁！因为我的缘故，你若是在面对妖物的时候心慈手软犹豫不决，我担心你会出事。不过好在，因为妖类种族不同，他们内部因为天然的捕食与被捕食关系，相互之间矛盾源远流长。”
“担心”二字让苏泉灵的脸色红了红，不过她倒是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的纠缠，反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奚忘川将另一株松树铲了出来。
两株树苗扛在肩上，一只手提着铁锨、锄头，变向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苏泉灵跟在身后，并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帮忙的打算。
这还真不是苏泉灵欺负小师弟，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妖身专门就是身体素质强得惊人的铁甲蜥蜴，别说扛着一棵小树苗，就算是扛着一车参天大树，也不会丝毫影响到他的速度与步伐。
山风吹来，微微掀起奚忘川随意束起的头发，似乎，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呸呸呸！
苏泉灵在后面狠狠地啐了几口，小师弟还“仙风道骨”？一定是自己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