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吉庆

　　是夜，二人没再说话。但大半个晚上，肖云峰都能听见吉庆那边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这哪里是在喝酒，分明是在舔酒呢！肖云峰也没有再用困龙索，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他并不知道吉庆犯了什么罪，可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吉庆并不是个坏人。而且，吉庆显然有个秘密，为了保护这个秘密，他才会心存戒备，从而误解了肖云峰的好意。想通了这一点，肖云峰也就释然了。
　　第二日，吉庆对肖云峰似乎好了很多，也终于开始和他聊天了。当他听说肖云峰在广莘宫学习修炼，吉庆却突然闭了嘴，眼中亮起一种奇怪的光芒。他抬头望着屋顶，像是在回忆什么。许久之后，只听他喃喃说道：“我也曾有个女儿，如果她还在，也有你这么大了！”
　　肖云峰还是第一次听吉庆说他的故事，便问道：“你有女儿？叫什么名字？出去以后，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吉庆苦涩地摇摇头，说道：“你找她做什么？难道你要去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一个犯了绑架奸淫大罪的囚犯，现在正关在天牢里成天装疯卖傻？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记得，她出生的时候，在她右肩胛骨上，有一个火焰状的粉红色胎记。那个胎记就像是画上去的，又精致、又好看····”慢慢说着，吉庆目光中的慈爱和温柔之色几乎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吉庆，”肖云峰突然正色说道：“我不信你会犯那种大罪！”
　　吉庆眼皮猛地一跳，看向肖云峰的目光之中充满感激，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肖云峰坚定地说道。
　　“谢谢你，肖云峰！十九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吉庆的眼中闪动着泪光。
　　“可是，你既然无辜，为什么不辩解呢？”肖云峰问道。
　　苦笑着摇摇头，吉庆说道：“辩解？有什么可辩解的。而且，我也并非全然无辜！”
　　这下就把肖云峰给弄迷糊了，什么叫“并非全然无辜”？
　　看到肖云峰不解的神色，吉庆解释道：“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仅有‘是’和‘非’，还有一种叫做‘似是而非’，你懂吗？”
　　肖云峰更糊涂了，只好茫然地摇摇头。
　　吉庆说道：“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见肖云峰点头，吉庆深吸了一口气，给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吉庆的故事并不是很曲折，大意是说，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两人本来门当户对，感情深厚。可就在他们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女孩的家族却把她许给了灵都一个世家大族的年轻灵师。吉庆家本是灵都匠族的巧匠家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然不愿忍气吞声，他的祖父便去女孩家理论。哪知道那个灵师家族势力更加强大，不但暗地里害死了吉庆的祖父，还把他父亲以莫须有的罪名下了大狱，后来冤死狱中。为了保护吉庆，那个女孩最终只好嫁给了那个年轻的灵师。但是吉庆却没有就此放弃，没过多久，他就找到机会带着那个女孩私奔了。两个人在远离领的深山里生活了三年，刚生下孩子，就被那个灵师的家族找到，把那个女孩和他们的孩子带回去不说，还把吉庆以绑架奸淫之罪下了大狱，一直到今天。
　　“那他们为什么没杀你呢？”肖云峰问道。
　　“因为我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吉庆傲然答道。这一刻，他的脸上神采奕奕，充满了自信。
　　“我明白了！”肖云峰何等聪明，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曲折。笑道：“所以你才装疯卖傻？”
　　吉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眯着眼问道：“你不想知道那是一个什么秘密？”
　　“不想！”肖云峰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就算你想告诉我，我也不想听。我警告你，在这件事上面，你免开尊口！”
　　吉庆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他现在丝毫不怀疑肖云峰会是来套他话的奸细。这孩子还太小，不知道那东西的价值。倘若他知道了，恐怕会跪下来求自己也说不定。活了几十年，吉庆当然知道肖云峰是个灵人。只要是灵人，就必定不会对那件东西有免疫力。在这一点上，吉庆有绝对的自信。
　　晚上，宗福兄弟如约而至，不但送来了肖云峰要求的被褥和双份餐食，还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
　　“公子，”宗福说道：“少主让我们带话给您。今日，为了您的事情，不但雷火将军去执法院托了情，专学院长老谷风和驭事院挚辉长老都去找过执法院的夙和长老说情。听说古风长老还跟夙和长老大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谷风长老放话说，三日在广莘宫见不到你，就会直接去找界皇大人举发执法院，必将此事一查到底，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说话的时候，宗家兄弟看肖云峰的眼神充满敬畏。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个小爷到底有什么神通，竟能让五巨头之中的两个为其说情。跟这二位相比，连雷火将军似乎都不够看了。
　　听了这话，肖云峰也有些吃惊。谷风长老去说情并不稀奇，因为来时云鹤师尊已经告诉过他谷风长老会出头，可驭事长老又是怎么回事？略一思索，肖云峰便明白，那一定是长空使的劲了。
　　“行了，我知道了！”肖云峰平淡地说道。
　　宗家兄弟走后，肖云峰笑着对吉庆说道：“小爷我这下可有出头之日喽！”
　　他很清楚，这件案子完全是竹叶家族在公报私仇的一起冤案。那是绝对不可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如果真的彻查，不但叶离，只怕他背后的主判，甚至连执法长老本人都会吃挂落！所以肖云峰敢断定，三日之内，他必能重见天日。
　　吉庆也有点傻了，在天牢待了近二十年，像肖云峰这么大来头的犯人，他不但见所未见，甚至是闻所未闻。难不成他竟然是界皇大人的亲戚？那也不可能啊。倘若真是那样，就凭执法院那几个龟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证据不足就把把肖云峰弄到天牢来吧。虽说都是五巨头，但界皇的地位却是远高于四院长老的。收拾掉一个执法长老，那也是易如反掌，就别说判院的那些虾兵蟹将了。
　　灵都，竹叶世家，判院主判直溪房中，叶离正在被直溪骂的狗血淋头。
　　“你不是说吉庆早就疯了？不管放谁进去都是非死即残？可是肖云峰呢？怎么我听说如今他不但全须全尾，还与那吉庆相谈甚欢？”直溪面沉如水地说道。
　　“这个····职下也不清楚！”叶离答道。他并不敢期满直溪，多年以前，当他得知吉庆疯掉的消息，也派过几波人前去试探。直到确认无疑之后，这才放弃了对那个消息的追踪。哪知时隔多年之后，吉庆却突然不疯了，这也让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叶离只好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说道：“依职下愚见，这一定是因为肖云峰是个灵师的缘故。吉庆只是个智人，打不过肖云峰也是情理之中。”
　　“蠢货！”直溪骂道：“知道打不过就不打了，那还叫疯子？”
　　“难道吉庆是在装疯？”叶离其实已经认定了这个结论。但他可不敢当着直溪的面承认，那样后果会很严重。
　　直溪沉吟片刻，才道：“当年咱们留着吉庆的贱命，逼问了他好几年，用尽了手段。直到他疯掉为止，也没问出只言片语。可见想从他口中得到那件东西的下落已经是不可能了！”
　　“那就把他干掉算了！既然咱们得不到，却也不能叫别人得了去！”叶离一脸阴狠地说道。
　　“还有那个肖云峰，要一并除去才行！”直溪眼中闪动着杀机，沉声说道。
　　“啊？”叶离吃了一惊。吉庆只是个坐了几十年牢的老犯人，弄死他并不难。天牢中死个犯人，那是常事，也不会引人注意。可这个肖云峰却不一样，他的事已经闹到了灵都高层。若是他突然死了，只怕谷风长老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善后可就是个大问题，一个弄不好就会牵连甚广。
　　想到这，他提醒直溪道：“主判大人，这么做恐怕不妥吧。这个肖云峰来头可不小，背后还有谷风长老撑着，挚辉长老也在关注此事。万一·····”
　　“你懂个屁！”直溪骂道：“如今那个肖云峰和吉庆已经一起关了两天。你就敢肯定吉庆没把那个秘密告诉他知道？万一肖云峰得到了那件宝贝，他可是谷风老匹夫的得意弟子，交给谷风也不是不可能，这岂不是让那个老货如虎添翼？如此一来，主公的大计至少会去掉三成胜算。不行，肖云峰不能留，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那个肖云峰战力不弱。若要杀他，恐怕至少要调动两个五花灵师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这动静可就太大了，善后也极为麻烦！”叶离还在劝说。因为他知道，一旦做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实在难以预料。万一东窗事发，最倒霉的绝对会是他自己。
　　“你这头蠢猪！”直溪怒骂道：“谁说杀人一定要动刀子？你那里不是还有‘化灵丹’吗？我不管，反正明日我要听到那二人的死讯，而且要做的干干净净，滴水不漏！你掌管天牢多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还要你何用！”
　　“你才是头蠢猪！”叶离在心里暗骂：“当初为了拍主公的马屁，你非要给旭阳出气。把人拿来，将他和吉庆放到一处的主意也是你出的。现在有了麻烦就都推到我身上？你大爷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这些话叶离可不敢说出来。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便他有再大的委屈，这阵子也只有打掉牙齿和血吞了。现在他还真想看看，当谷风长老得到肖云峰的死讯，去找夙和长老的麻烦，二人大打出手会是怎样一个场面。两位九花灵师的对决？开什么玩笑，只怕整个执法院都会被轰成一片废墟吧。
　　“职下遵命！”叶离躬身答道。
　　“肖云峰啊肖云峰，休怪我心狠手黑。九泉之下，要找你就去找直溪那个王八蛋算账去吧！”叶离在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