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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爱丽丝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挑一个微风和煦的午后,捏着妈妈以前摘给她的紫迭罗,那是一株干枯的紫迭罗,再抱着那本翻得快要散了架子的《艮波温》诗集,在草坪上甩出几尺薄纱权当餐桌,靠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静静的读诗,吟诗,作诗。
爱丽丝最喜欢第328页的那一首(泰戈尔《金色花》节选):
……
我要悄悄地开放花瓣儿,
看着你工作。
当你沐浴后,
湿发披在两肩,
穿过金色花的林阴,
走到做祷告的小庭院时,
你会嗅到这花香,
却不知道这香气是从我身上来的。
……
“妈妈——”
爱丽丝忽然身体前倾,从树下坐了起来。
“妈妈,是你吗?”
爱丽丝紧紧地盯着手里的那株干枯的紫迭罗,看它发出淡黄色的的柔光,中间的花蕊逐渐晶莹,逐渐湿润,花瓣开始慢慢张开,花鄂下,一滴、两滴、三滴……
顺着花梗流下的,滋润着爱丽丝洁白的手指的,热烫得,更像是眼泪……
顿时花香四溢。
“妈妈,您一定是又在想念我们了。”
爱丽丝记得妈妈临终时说过,“我不会离你们而去的,花,我会化作一支花,常伴你们的左右。”
“妈妈,你真的没有骗我们!”
爱丽丝双眼噙着泪水。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八年前。
那一年,她才12岁,是他们在乡下农场里生活的第三年,也是他们第一回庆祝母亲的节日。
“爱丽丝!爱丽丝!快看!快看!”
那日早上,睡眼朦胧的爱丽丝还躺在床上的时候,被哥哥艾克的声音给吵醒了。
“爸爸来信了!爸爸来信了!”
哥哥兴奋得跳来跳去,在他手里挥舞着的是一封写得密密麻麻的信。
“什么?快来给我看看。”
爱丽丝揉了揉眼,也马上下了床。
哥哥已经站得笔直,把腰上的木剑一握,装成了父亲的样子,大声念道:
“我亲爱的孩子们,我现在美丽的列布达斯大草原上,这里的香草过膝,且生得郁郁葱葱,这里的绵羊洁白如云,这里的奶酪香甜软糯,这里的泉水清冽爽口。我们也受到了当地人热情的招待。据说,他们这里的人民都是一个祖先,那是一个神,但是用我们的语言却叫不出来她的名字,在我看来,那是一位相当可敬的女神了,正如你们的母亲一样……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女神看到大地因为干旱而开裂,因为狂风而灰尘四起,于是就含着热泪从天而降。女神的热泪洒在干旱的大地上,化作湖泊与河流,滋润了土地。然后又用手垒起一座座小山连绵成山岭,挡住怒号的狂风。还忍痛剜下身上的肉,化成了一个个的人。
不想这时恶魔来搞破坏,它们在夜里偷偷的凿开山岭,让狂风灌进来,又用毒药把河流与湖泊腐化。弄得人们叫苦不迭,生不如死。女神不忍心看到自己身上的骨肉受到这般折磨,一怒之下,使出全部法力发出圣光,把一个个来搞破坏的恶魔都烤成了灰烬。恶魔消灭了,女神因为失去法力而慢慢倒下,在弥留之际,她用她流淌的鲜血再造了湖泊、河流,用她的身躯再造了连绵不断的山岭,剩下的肌肤则再造了大地。成群的绵羊是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手从天上扯下的云朵化成的。
大地上生出嫩芽……嫩芽上的露珠和绵羊的鲜奶喂养着这里的代代人民。从此这里永远郁郁葱葱,永远生机勃勃。
孩子们,多么伟大的故事呀,多么伟大的母爱啊,明天,也就是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好是这里一年一度的母亲节,这个节日专门为了庆祝他们的女神而设立。每到这一天,这里的人都会做十件好事,来报答他们的女神。
所以,我在想,你们是不是也可以为你们的母亲做十件好事?然后在晚餐的时候把你们的所做的好事连同这个伟大的故事都讲给你们美丽的母亲?以慰籍她一天因劳动而产生的疲劳和疲倦,怎么样?孩子们,响应我的号召吧。”
“呜——呜——呜——”
哥哥把信卷成喇叭状,当成号角,吹了起来,“御林军的勇士!响应号召!出动!”
哥哥一边喊着,一边冲了出去,把偷吃谷粒的母鸡给赶跑了!一件完成!
这么快就开始了?
“妈妈,我来!”
赶走母鸡,艾克又接过妈妈手里沉甸甸的水桶,一摇一晃的提着去了菜园。两件完成!
爱丽丝着急地穿好衣服,也顾不上洗漱什么的就跑了出去。
她四处打量着,小手也攥得紧紧的。
“啊,哥哥这么快,我也要行动了。”
烈日下,正在除草的母亲大汗淋漓。
“妈妈,擦汗!”
乖巧的爱丽丝递过来一条凉爽的湿巾。
“嗯,爱丽丝,真乖。”
母亲夸赞着女儿,然后高兴得接了过去。一件完成!
一回头,发现哥哥抱了一大捆的干草去了牛圈。(三件)
回到屋子里,发现陶罐里的热水又用完了,爱丽丝急忙打了一壶,放在了炉子上。(两件)
进了牛圈,艾克发现牛圈的一个角落被老鼠掏了个大洞,于是就找来了一块儿大石头,将洞堵死,缝隙用泥巴封严。(四件)
屋子里的一袋粮食不知什么时侯被老鼠咬出了一个破洞,成堆的谷粒撒了出来,爱丽丝就把它们细心的捡起来,换到了一个好袋子里。(三件)
“谁来帮我取点木杆?”母亲看到花园里的紫藤也到了可以架杆的时候,但是穿着沾满泥巴的皮靴又不方便四处走动,就只好求助。
“我来!”
艾克和爱丽丝异口同声地答到。
竹竿在后院,爱丽丝的脚尖刚转向后院,就发现哥哥已经拿着木杆向着妈妈跑去了。(五件)
“哼!”
爱丽丝憋红了小脸儿。
“略略略。”
哥哥则吐出舌头,冲着爱丽丝做鬼脸儿。
这是兄妹之间的大战。
艾克越来越快,搬着梯子把屋前苹果树上的苹果摘了满满的一桶,带去溪边洗净。(六件)
爱丽丝也不甘示弱,拿出抹布把橱柜、书架和灶台擦得一尘不染。(四件)
看到“嗡嗡嗡”的小蜜蜂,艾克笑了。
蜂箱里的蜂蜜一定有不少了。
艾克用衣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走到了蜂箱旁,一番努力后,取出来的蜂蜜灌满了一个小罐子。(七件)结果出来的时候,脖子不慎被蜜蜂蛰到,只好负伤休息。
爱丽丝趁机加快了速度,把鸡蛋和奶油混合在一起,用力搅拌,竟然做出了妈妈最喜欢的沙拉酱!(五件)
不知道今天会捉到什么?
放好沙拉酱,爱丽丝小心地走进树林里去查看前天她和哥哥布下的陷阱。
陷阱上,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正在奋力的扑腾着翅膀。
“真好,今天有肉吃了!”爱丽丝一开心,摔在了地上,手不小心碰开了机关。
“扑棱扑棱”
野鸡居然趁机飞走了!
看着那么大一只野鸡从自己眼前飞走,爱丽丝懊悔极了。
“唉,我真是个笨蛋!大笨蛋!”
气得握起了小拳头,小脸也红红的。
……
回到家里,刚好看到哥哥正在被母亲训斥,原来在哥哥的脚下有一摊还冒着热气儿的牛奶,那是刚刚挤好的鲜奶。
爱丽丝默默地取出昨天烤好的面包和果酱,他要去准备今天的午餐了。(六件)
哥哥擦干了满脸的汗珠,缓缓地出去了,抓起一只大扫把,把院子里的落叶扫了个干净。(八件)
“呀!午餐都准备好了,爱丽丝真懂事!”
干完活儿,母亲回到屋子里发现爱丽丝已经把午餐端了出来,切得整整齐齐的面包和一大罐果酱。
爱丽丝不好意思地笑着,但是,她没敢说野鸡的事。
“诶?你哥哥呢?怎么不见了?他不吃午饭吗?”母亲疑惑地问道。
确实,哥哥居然没回来。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
“晚上的柴火有了!”
哥哥的肩扛着一大捆的木材,大汗淋漓的回来了。(九件)
“诶?今天怪怪的。”
母亲嘴里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笑着说着。
“哪里怪,妈妈?”爱丽丝歪着头问道。
“你们都怪可爱的。”
“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欢声笑语洋溢在屋子里。
午后,妈妈躺在舒适的长椅上,爱丽丝就为妈妈赶走讨厌的蚊虫。(七件)
等妈妈快要醒来的时候,她就把磨好的咖啡煮起,还特意加了妈妈最爱的奶油和和糖。(八件)
就在这时,哥哥找来铁铲进了牛圈,新鲜的牛粪是最好的农家肥,刚好可以给菜园施肥。(十件完成!)
爱丽丝却犯起难来。
他们三人差不多忙了一天了,好多事情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似乎已经无视可干了。。。
这怎么办呢?
爱丽丝左数右数发现自己也只完成了八件。
剩下的两件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
母亲午休完起床了,喝过温度刚好的咖啡后进了书房。
“妈妈,我为您读诗吧!”
“不不不,不需要,我只需要安静地读书。”
母亲拦住了要进书房的爱丽丝,微笑着关上了门。
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母亲要读一下午的书呢,只有在晚餐前才会走出书房。
那,我就准备晚餐吧。
爱丽丝取出沙拉酱,苹果和面粉。
又把泡在水里的鲜花花瓣取出来。
啊,还有,这两个。
一块美味的奶酪和一小罐哥哥采来的蜂蜜。
今天的晚餐!水果沙拉和奶酪鲜花派。
那喝点什么呢?
鲜奶已经被哥哥打翻了。
可可豆还有不少,那就把可可豆磨成可可粉,加上糖,做些热可可吧。
……
一直忙碌到晚霞烧红了天际线,美味的奶酪鲜花派终于出炉!
可可正在加热!
水果沙拉也就差搅拌了。
又过了一会儿。
母亲从书房走了出来,晚饭被爱丽丝端上餐桌。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共用晚餐。
在开动之前,哥哥说道:
“妈妈,今天爸爸来信了!”
糟糕!到了报告成果的时候,爱丽丝一下子着了急,因为她还差一件。
哥哥讲过故事后,十分骄傲地报告起了成果。
“没想到你今天做了这么多啊!”
夸奖完哥哥,母亲期待地看向了爱丽丝。
哥哥便向她做了一个鬼脸。
爱丽丝皱了皱眉头,稍加思索后,笑了笑,开始报告了。
……
“……做完晚餐之后……”
说完第九件事,爱丽丝示意妈妈靠近些。
妈妈以为她要说悄悄话,就把耳朵伸了过去。
“啵!”
爱丽丝亲吻在了妈妈的脸颊上。
“第十件!完成!是爱妈妈。”
爱丽丝高兴地说道。
妈妈开心得笑了,奖励给爱丽丝一株美丽的紫迭罗。
“不行,不行,我抗议!妈妈她耍赖!她耍赖!”
“我宣布,抗议无效!”
哥哥的抗议被母亲微笑着驳回。
爱丽丝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到双眼模糊……
……
……
“啊,这就像一场梦!”
等爱丽丝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还在草坪上,靠在树下。
回想起八年前的记忆,恍如隔世。
只是干枯的紫迭罗依旧干枯,展开的诗集上也已经盛满了枯黄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