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市

　　黑夜里大块的乌云聚集起来，月光从云中隐约的照着这片大地。空气潮湿，悲鸣的狂风横扫这片大地，像是在复仇。狂风把一切吹落了下来，像是把爱，梦想，生命都要狠狠地吹落了下来似的，满地狼籍。
　　我从床上慢慢的爬起来，用手掌使劲撑起身体，坐到床上，背靠在床头。一种巨大的恐怖感和虚脱感并没有完全消失，硕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上一颗颗滚落下来。我定了定神，看着窗外的黑夜，努力回忆着刚才所做的梦。
　　那是场噩梦。恐怖的像失去生命一样，失去希望一样！
　　可我到底失去了什么呢？我头脑里反复追问着刚才发生的那个梦，可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院子里，在风中，摇摆着一棵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在哭泣。炎热的夏季还没有结束，可是那棵树仿佛是在过自己的秋天似的。凉爽的晚风并没有带给它多少宁静和舒适，相反它还是那样的浮躁不安，在风的诱惑下跳着疯狂绝望的舞蹈。看的出来，他是那么孤独，那么哀伤。我看看它也想到了自己。
　　我坐在床上，感觉无助，看着窗外的这一切。我想努力回忆着刚才的那个梦，是什么让我如此恐怖慌张？我集中精神回想着，可是没有成功。也许是过度惊吓，暂时忘记了梦里发生的一切。无奈之中，我看看墙上挂的那只钟表，二十二点一刻，我叹了一口气，我想我已经睡了足足有七个小时了，不能在这样睡下去了，这会让我懒惰的。我又看看屋子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台风扇，一堆散落在地上的稿纸，墙那边落着一堆堆的书，一只猫在那椅子上舒服的打着盹儿，钟表的滴答声在屋子里回荡着。我看看它们就像看到我的未来似的真是难过不已。现在我穷的只剩下一堆破书和烂猫屎了！可我已经习惯了它们，习惯了那些稿纸，习惯了一个人，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它们更能让我顺利度过这个炎热浮躁的夏天了。
　　此刻，我不再想什么梦了，我从床上下来，收拾收拾，这时我才发现我还没有吃晚饭，肚子里空荡荡的。我决定去外面买些吃的，顺便在外面找些灵感以便继续写我的小说。我把屋子和自己收拾干净以后，把电灯和门关上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我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一直来到了大街上。
　　这时，外面的风已经渐渐的淡去，月光也不再朦胧，乌云仍然不肯离去，可是城市的街灯霓虹灯却把个天空照得无比的光明耀眼。不见往日的月色星空，却充满了天堂辉煌的味道。
　　走到一条宽阔的大街上，街两边灯光明亮，可是街上却见不到一个人。这时我才发现我对这里如此陌生，我不知道我这是在哪里，这不是我生活的城市，也不是我所熟悉的城市，我这是在哪里呢？我是在梦中吗？我吃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个城市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见不着！街道像死一般寂静！
　　我停住脚步，面对眼前的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我茫然的不知所措了。“这里到底什么地方呢？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我是不是走进了时间隧道？这难道不是一部科幻电影吗？还是在梦中呢？上帝在跟我开玩笑吧！哈！啊！”我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莫名的惊慌之下我突然想起了家，想起了回家，这也许是我的下意识本能，可是我的理性告诉我应该去探索去发现。再说家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除了一堆我最疼爱的书本和一只烦人的假装时髦的猫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决定四处走走看个究竟，我要找个人问问。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都要调查个明白。我习惯了冒险，这也许是个好机会。于是，我迈开双腿，朝离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经过一条又一条大街，我发现这里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繁华光彩灯火辉煌。这里有些混乱，堕落，狭窄漆黑的小巷隐藏大街的各个角落里，仿佛黑暗中埋伏的狙击手。一切显得那么腐朽，甚至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潮湿的空气和尸体腐烂的味道弥漫在隐蔽的小巷中。耳边似乎传来无数的幽灵在哀号。我不禁战栗起来。
　　我此刻就像那幽灵中的一个，迷茫而又恐惧。我游荡在这个城市中，在一条条看似光明的街道上。这个城市空荡荡的找不见一个人，昏暗的街道上停放着很多汽车，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商店，酒吧，饭店，夜总会的大门敞开着，橱窗的灯光亮着，门前的霓虹灯闪着，可里面却听不见一点响动，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张开的门就像要把所有的人都要吃掉似的，那硕大的胃仿佛不厌其烦的消化里面的人，被吃的干干净净了。我吃惊的望着这一切，一阵阵的恐慌向我袭来，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开始厌恶这里了。“难道人们都被吃了？被这种骗人的假象？被这些巨大的嘴？被这个城市？”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就这样，我在一条街上又走了起来，以最适合思考的速度走了起来。我没有再留意周围的一切，同时问题铺天盖地的也来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而只剩下我一个孤魂野鬼？”
　　但是眼前的一切，似乎也预示着这个城市曾是多么的繁华热闹，人来人往。我怎么也想不通，现在这个城市的人们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孤独荒诞的城市？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停止了脚步站在那里，站在那空荡荡的街上。我低下头，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丢着一把手枪，我感到奇怪，很是纳闷！这种鬼地方怎么还有枪呢？看着那把枪一动不动躺在大街上，像一个符号，像一个不和谐音，像一个寓言似的静悄悄的熟睡，却又无与伦比的震撼。可那又代表什么意思呢？我走过去，仔细瞧瞧它，好家伙捷克造，我知道这是个厉害的家伙。不管是从哪里来的，拿上它，说不定以后有用，在这个荒诞离奇的城市中危险也许就在身边，随即我把枪藏到了兜子里。我抖抖精神，那把枪使我增添了不少勇气。我就像一头吃饱的公牛一样开始强壮起来，我想我不应该退缩，懦弱，我应该去冒这个险。
　　我环顾四周，低暗的楼房破旧的仓库在雾气的掩藏下好像露出阴险诡秘的笑。我看看它们感到浑身的不舒服。那阴暗密集的楼房仿佛有生气，就像人一样。走在那广场上我像一个被推向舞台推向灯光的罪犯被无数只眼睛注视着，又像是无数的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使我暴露的一览无余。拥挤的楼房好像动物园里的野兽，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野兽，可总感觉着有种凶狠恶毒的眼神在紧紧盯着我，在等待我，此刻仿佛要成了一种美味家肴供他们享用，我不知所措。这狭窄的街道更让人恐惧惊慌，那阴暗的角落里仿佛有数万种埋伏和杀机，也许白天阳光可以去那里扫荡，去攻击去抵御，可这里毕竟是夜晚，是黑暗。恐惧仍然紧紧攫住我不放。我想跑，可那没有用，于是我拨出枪，可我不知该如何使用它，也许先上膛再扣动扳机，也许要先打开保险拴，我不知道，可我最后还是打出两颗子弹，砰砰两声，随即死般的沉寂便湮没那两声无力的枪响。
　　我把枪放进兜里便跑了起来，我有些慌张，我有些不知去向了，我该去哪里？恐惧又一次使我不知所措了。我看见前面的不远处的高层建筑鳞次栉比，像一个个拳击手，又像一个个罗马角斗场，一个个比赛。它们向我挥舞着拳头向我喊叫，我紧张的颤斗起来。我立刻跑开那里，朝那相反的方向跑去。我迈开双腿使劲跑，努力的跑，我想逃离这里，越远越好。可是就像那做的噩梦一样，我双腿渐渐发软，然后一动不动了。
　　这时，一个人突然钻出来站到我面前，像玩捉迷藏似的来了个突然袭击，然后又轻轻地对我说：“嘿，你好，终于见到你了，你来这里是在找你的妻子吧？”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突如其来的问话，我一时惊愕的差点跌到。等我平静下来以后，我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长的十分漂亮的小女孩，洁白的脸上挂着天真笑容，长长的睫毛下显示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而任性噘起的小嘴仿佛述说着自己过去快乐的时光。此刻我已被这个美丽的女子吸引过去，忘记了这里的恶险，忘记了黑暗，忘记了孤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这个城市。
　　她那可爱的身影，让我不禁想到一个梦，那是很久以前做过的梦，一种天真幻想式的童年梦想，似乎那梦里包含着一切神秘，包含快乐包含着美丽包含着忧伤。可是回过头来再想想，她的出现，可以说和这里是极不和谐的，他的装扮朴实简单而生动，一件浅黄色外套，一件白色的短裙，一双白色干净的长袜，脚上套着浅红色的小靴，整体看上极为的纯净漂亮，比起现在的孩子们那种夸张的打扮不知要高明出多少，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怎么会在这样一个阴暗龌龊的地方呢？
　　“你是在找你的妻子吧？”她再次打破寂静向我问来。
　　“不，我没有妻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来到了这里！”
　　“不，你撒谎，你来这里是在找你的妻子.你很想她对吧？”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于这样的问题我真是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有妻子吗？我结婚了？”“可是她一直说我在找妻子，说我很想她！”“难道我突然来到这里真是因为我的妻子吗？”“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有妻子呢？”“难道是我失去记忆?忘记了我的妻子？”“确实我曾梦想着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妻子，可那毕竟只是梦，遥远的梦，一个孤独无助的温暖的梦，我现在一无所有，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穷光蛋的！”“我根本就没有妻子，可是，她为什么说我是在找妻子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我仔细看着那小女孩，看着她的眼睛，那清澈的双眼仿佛是一面水晶玻璃折射出的所有阳光，透明的干净的似乎要让这个世界让这个城市羞耻难当无地自容！我底下了头，像犯了错误似的默默无语，对于她的问题一时没了头绪。此刻，我不再想什么妻子之类的问题了，我唯一感到好奇的是，在这个荒诞离奇的城市里，破旧的楼房，停放无人的汽车，空旷的街道，诡秘的阴影，霓虹灯闪烁的夜总会，明亮的无人的酒吧，这无边的冷漠嘲笑孤独黑暗的世界里怎么会？怎么会出现一个这样干净美丽生动的女孩呢？她纯洁的简直让人不忍看她，她好像一面镜子照出我所有的丑陋和自私。
　　我慢慢抬起头，又向她看了一眼，仍然一动不动，坚定渴望的神情仿佛期盼着我的一个回答。我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也不再掩饰。突然的一个念头闪过，我决定和她说明一切，问个清清楚楚。
　　“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啊？”我开始迫不及待的问她。
　　“我叫海伦，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我是海心的朋友，她把我当成她的亲妹妹一样。她经常对我说起你的。我还有你和她在一起的照片呢！”
　　“可海心是谁？”我一脸迷惑的问她。
　　“你的妻子，你忘了吗？你曾经那样的爱她！”
　　“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真的有妻子吗？她叫海心吗？”茫然的我似乎在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你这个骗子，你忘了吗？海心曾那样的爱着你，为你付出了一切！而你，而你”她似乎要发怒起来，对我恶狠狠说。
　　“不，海伦，你一定搞错了，你认错人了！我是雪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你还装作不知道吗？你还改了名字吗？你想逃避吗？不，你会受到惩罚的！你这个伪君子！她以前是那样的深爱着你，可你却害死了她，你亲手杀害了最爱你的人，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这个卑鄙的伪君子！”说完后，她就哭着跑开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了这话，我颤抖起来，我刚才从她眼里分明看到了仇恨和火焰，我立即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我说错了什么，让她发那么大火呢？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单身跑到这种鬼地方。还说了这样莫名奇妙的话？
　　“我害死了妻子？我曾深爱着她？我是个骗子伪君子？”突然一阵不适的感觉经过我的身体心脏，就像刚才那女孩尖刻冰冷的话一样让我如此难过如此伤心。她一定误会了，她认错了人！
　　可我真是一个骗子吗？一个伪君子？我亲手害死了最爱我的人？不！不是我，她搞错了！我不是她说的那个人！
　　此刻我头脑里混乱的要命，越想她的话我就越加难过，这倒不是说我真的犯了错，而那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孩，而我却成了一个杀人犯！
　　此刻我朝她跑远的方向跑去！我要追上她，我一定要问她一个明白。我使出浑身气力跑了起来，使劲的跑了起来，那力气分明在说，不，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伪君子，我叫雪婴，你认错人了，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啊！我使劲跑着跑着。
　　我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忘记了我跑了有多远，几条街？几个街区？或者整个城市？我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一路跑下来我已累的精疲力竭，可仍然没有发现海伦的半个影子。“该死，她到底在哪里啊，她不会在和我玩捉迷藏吧！这种鬼地方她一个人躲起来不害怕吗？”“该死，这里荒凉的简直像个地狱，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商店，汽车，百货市场的人们都躲到哪里去？哪怕是一个魔鬼也可以出来跟我说说话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女孩到底在哪里啊？”
　　“这是一个梦吗？我是在做梦吗？该死！但愿早一点醒来吧！”
　　此刻，我来到路边的一个破旧的长椅跟前，没办法，我真该在这里休息一下了，我已经是心力交瘁精疲力竭了。
　　我的身体像面饼一样摊到了那张椅子上，嘴里仍不断的诅咒着这个城市，诅咒着这些建筑，这商店，这楼房，这旅馆，这夜总会，这妓院，这敞开的门，巨大的嘴，这险恶的雾气，这诡秘的阴影，无边的黑洞。我甚至为海伦那个小女孩担心起来，担心她会被这些东西吃掉，担心这里的污秽会玷污了她，会让她变坏变质甚至腐朽！她是那样纯洁美好！！可我又一想，觉得真是可笑，自己变成了一个杀人犯一个伪君子，怎么还好意思同情别人呢？我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呢？我该同情我自己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到这个鬼地方，而且又被人误会说成是杀人犯伪君子。别人说也许自己不会觉的什么，对于一个成人来说，谎言欺骗就像那家常便饭，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那些玩弄感情的骗子，那些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混蛋！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遍布四周，身边充斥着这样的人类，对于这样的人啊，他们的话你可以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对于他们的指责你也无须争辩，懒得和他们争辩。可是，可是，各位读者，那确实是一个天真纯洁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啊。那样一个小天使，却用仇恨的眼光蔑视着我，把我说成是那些我最是憎恨的人？说成是人渣！小人！混蛋！难道我真有罪过？难道我亲手害死我的妻子？难道我真是一个杀人犯伪君子？想到这里，我的心都碎了，一块一块的，像地上摔碎的玻璃，无法愈合，让人悲痛欲绝。
　　“如过真有上帝的话，我就让他给我证明我是无辜的，无辜的！我一定要找到你海伦！不管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我像上天发誓，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是雪婴，雪婴！我没有杀害过妻子，你要知道，是你错怪我了，这只是一个误会，误会！我要证明给你看！证明给你看！”
　　说着说着，我躺在那条长椅上竟然睡着了，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也许是我真的太累了，也许这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