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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辰推移,天气渐渐转凉,道上的行人也不似先前那般热闹,渐渐散了。但其中却有两道身影,自城西一路小跑着穿梭至城南,而且每次遇见街边的客栈时,无论大小都要先进去问上几句,可没过一会却又马上垂头丧气的走出,旋即继续朝前走去。如此这般,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二人竟仍然没能如愿找到落脚之处,小小的身影穿行在越来越空旷的街道上,步伐由快及慢,显得格外的落寞。
“诶,”孟不济长叹一声,抱怨道,“这算什么大城啊,转了半天,连个有空房的客栈都没有,我看还不如我那个小小的村子呢。”
陆尘摇了摇头,讥讽道,“刚进城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几日城里的客栈一定是爆满,很难找的。不然,你真当我闲来无事,一大早的不睡觉非要拉着你赶来渝中城?本来,我们在城门口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好在走得早,进了城也不算太晚。结果你倒好,好不容易找到几个有空房的客栈,你还嫌这嫌那,这不住那不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高官家的公子四处晃荡呢。你也不看看那几家掌柜看你的眼神,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明显不缺你一个客人,现在好了,啊?你看看,客栈全满了,你今晚怎么过?哼,我看你也别找什么客栈了,干脆直接睡大街上吧。多宽阔啊,还没人跟你抢。”
孟不济头一垂,委屈道,“我哪知道这几天真有这么人会来啊,我还以为都是那些江湖人吹牛呢,诶。而且,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前面那几家你又不是没去,你也看到了,那几家哪里算什么正规客栈?摆明了就是某些人想赚银子想疯了,用几间不知多久没住过人的破屋子临时撑起来的客栈。就他们那破环境,还不如我在村里住的屋子呢,你说是给人住的么,是吧?”
陆尘冷哼一声,却没有再继续挖苦孟不济,毕竟他视力又没问题,哪里还看不出来那几家客栈的情形?但这几日因为万剑山庄“开炉盛会”的缘故,像这种临时撑起来的客栈,在这城里不知会有多少。虽然环境比起正规的客栈确实要差上不少,而且价钱还要更贵些,但那些来这的江湖人本就不是为了住的多舒服,他们一天天早出晚归的,客栈不过是个临时落脚的去处罢了,哪还管什么环境好坏?夜里能睡也就是了,所以这些看起来很寒酸的临时客栈也往往呈现客满状态。也多亏陆尘和孟不济来得不算太晚,否则若是再等个两天,怕是对这种临时客栈都只能望洋兴叹了。
当然,对陆尘而言,住处好坏不重要的真正原因是他只会在渝中停留一晚,明日一早便会出城赶往万剑山庄,所以也就勉强凑合了。但孟不济却不然,一来,他只知道陆尘想来渝中城,却不知道他想去万剑山庄,更不知道他还不带自己去,而且在孟不济的心底,哪怕陆尘当真和其他江湖人一样都是为了“开炉盛会”而来,也至少还要在城里再待五天,所以自然要往长远的方向打算,二来,虽然他在城门口躲过了差役的盘问,但城墙上那副缉拿画像上画的又确实是自己,所以他心底难免会有几分忐忑,当然也就不敢随意去大街上胡乱瞎逛了。因此,对孟不济而言,客栈的环境如何,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只是,如今已不再是客栈环境如何的问题了,而是他们二人今日到底还能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正在孟不济心中生出几分懊恼、对之前几家客栈有些后悔之际,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孟不济心生好奇,循声望去,却见那传来声音的地方居然就有一间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客栈,只是看那门匾上“好来客栈”四个字歪歪扭扭,隐隐还有几滴墨沿着木板滴到地面,显然也是一间这几日开起来的临时客栈,而且看那块门匾的敷衍程度,只怕这客栈的糟蹋程度比之之前见到的那几家还要更甚。
“走吧,去看看。”还不等孟不济决定是不是真要住这种破客栈时,一旁的陆尘却忽然发话了。同时,陆尘也不等孟不济是否听见,居然一个人就径直朝那间客栈走去了。
“嗯?”孟不济愣愣的看着陆尘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惊讶,只是银子毕竟都在陆尘身上,孟不济没有办法,只得长叹一声,一面喊了陆尘一声跟了上去,一面低低抱怨道,“可悲啊可悲,难道我孟不济真的落魄到只能住这种客栈的地步了吗?诶,天不怜我啊。”
便在孟不济胡思乱想之际,陆尘已然提前一步踏进了这间客栈,但很快却眉头大皱,手也不由自主的捂住了鼻子,只觉得有一股十分怪异且刺鼻的味道直冲脑海,将自己的胃里搅得翻腾倒海,几乎忍不住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好在他及时运气定住心神,这才没有失态。
但正在他大拍胸口,暗呼侥幸之际,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止不住的呕吐声传来。陆尘一窒,却立马反应过来是后边的孟不济跟上来了,想来也是受不了这股刺鼻的气味才吐的,登时苦笑一声,却又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这客栈的掌柜的喊出来大骂一顿,毕竟这是他的客栈,自然想放什么就放什么,有些刺鼻的味道也只得由他。而且说起来,孟不济一进门就在人家客栈门前呕吐不止,影响了客栈正常的生意,反倒是他们失礼在先了,便是此刻掌柜的突然出来问他们讨钱,陆尘虽然觉得冤枉却也只得遵从。
可陆尘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这么胡思乱想之际,居然还真就看见一个白胡子的驼背跛脚老汉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自内堂走出,然后一直走到自己的面前,并将他那只布满褶皱的枯瘦手掌伸了出来,同时嘴里咳嗽一声,声音嘶哑的说道,“住店一天五两银子,另外你身后那同伙弄脏了我的木门,另加十两银子,有问题吗?”
“啊?”陆尘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一天五两银子?而且只是吐了一下就要赔十两银子?”
那老汉似乎身体有些不舒服,表情痛苦的扭动了几下身子,才淡淡的回道,“嗯,有问题吗?”
老汉的声音听上去平稳无奇,似乎对自己的定价已是习以为常。但陆尘却愕然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人前这么失态了,只是他虽然并不在意客栈环境的好坏,花的钱也是在金海村村正那骗来的,但却不代表他与世无争,可以任人宰割。五两银子一天的客栈确实存在,而且还有更贵的,就像在官道上那间客栈时,陆尘就曾经一次性给了小二哥五十两银子。只是,当时那间客栈一天的真正价钱最贵不过一两银子,陆尘是等着第二日去找掌柜的退钱的,并没打算把剩余的钱就直接给那小二哥,这也是为何之后那富家公子只给了小二哥十两银子,却能让他那般恭敬。当然了,之后侏儒和赶车人的争斗将客栈里的小二哥和掌柜全都吓跑,导致陆尘没能要回剩余的银子,陆尘虽然有些心疼,但毕竟事出突然,也实在没办法。可眼下这老汉居然就这么心平气和的狮子大开口,而且他的底气还是这间几乎破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塌的客栈,如何不让陆尘愕然无语?
但老汉却好像浑然不在意陆尘心中的想法,只是又静静的重复了一遍先前的价钱,然后将那只摊开的手掌继续朝陆尘面前伸来。陆尘讶然的看着老汉的举动,居然一时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好在孟不济及时喘过气来了,先前老人说话时他就在旁边,自然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只是当时他喉中难受,虽然心中愤慨,却实在说不出话。现在好了,吐完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而且因为先前的失态,他心里本就有一肚子的火气,当下便全部朝老汉发了出来,“你说什么?一天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钱庄抢银子去?那的银子多多啊,也省的你在这左一点右一点的费劲脑子赚。而且,你还好意思说我脏了你的门,我刚才莫名其妙被你这屋子里的怪味弄得肚子难受,现在还有些不舒服呢,指不定我就得了什么治不了的怪病,我还没问你要赔偿呢,你倒好意思先问我要了?”
老汉摇了摇头,却没有生气,只是一伸手,指着孟不济边上的木门,说道,“你看,那门上的呕吐物是不是你弄的?”
孟不济被问得一愣,有些弄不清老汉的意图,但又不好当着人面说瞎话,只得身子一挺,强硬道,“是又怎样?我刚才就说了,我还没。。。”
老汉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那你现在在感受一下,肚子可还难受?身子又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孟不济不明其意,但还是照着他的话,扭动了几下身子,又上下活动了番筋骨,却忽然觉得不仅肚子不疼了,连赶了一路的疲惫感也在不觉间消了,而且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似乎有种使不尽的气力,当下心中一喜,对陆尘笑道,“喂,小子,我怎么感觉我现在全身都充满了力气,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好奇怪啊?”
陆尘听了孟不济的话,也有些惊讶,可左看右看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作罢,只当他是刚刚吐了太多东西,可能精神有些恍惚了。
但老汉却说道,“这么说,你的身子并无大碍了?”
“你,”孟不济大怒,正要说“怎么可能”,却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发现身子出现异常时曾不小心说漏了嘴,登时脸色一红,气势大减,可他好面子,即便如此也不愿落了气势,于是头一昂,逞强道,“是、是又怎样?”
老汉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回他,只是又问道,“你刚才说我这店里有一股怪味,你现在再闻闻看?”
孟不济愈发奇怪,暗道,“前面两个问题被你说中也就罢了,难不成这么刺鼻的气味还能好端端的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不成?”说着,他便强忍着先前那股恶心干呕的感觉,睁大鼻孔,狠狠吸了两口,登时先前那种刺鼻的味道再次冲进脑海,并无异常。孟不济心中大喜,急忙脱口而出道,“你自己闻闻看,这味道明明还在,你又待作何解释?”
不料,那老汉却忽然冷笑一声,讥讽道,“不知好歹。”
孟不济眉头一皱,怒火上冲,指着老汉,道,“你、你说什么?”
老汉却嘴角一撇,头一歪,不去理他,而是真的深吸了两口,只是与之前陆尘和孟不济不同的是,老汉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反倒露出一抹痴醉的怪异表情,同时嘴里若有若无的喃喃道,“难道这味道不好么?”
陆尘本以为老汉会强说屋子里没有怪味,却没想到老汉会来这么一手,而且看他一副享受的模样,又实在不像作假,当下不免也多了几分疑惑,暗道,“难不成真是我先前闻错了?”心中这般想着,自己也就当真又放开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可谁知,还不等他做好准备,先前那种不好容易压下的头昏感觉顿时便冲上心头,而且这一次似乎感觉更甚,几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陆尘心中大惊,急忙再度运气稳住心神,这才渐渐好转。可等他缓过气来,却忽然想起之前一直心有怨气的孟不济似乎有一会没说话了。便转身看去,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却又是大吃一惊。
原来,孟不济不知何时,居然也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学着老汉,陶醉般的吸着店内的气味,而且更令陆尘惊奇的是,孟不济好像也对店内的气味免疫了,吸了半天,却没有一点不适。当下心中不由有些担忧,便伸手推了推孟不济,皱眉道,“你没事吧?”
不料孟不济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讶道,“我、我没事啊,但是我怎么觉得这店里的气味有点不一样了,好像,”孟不济说到这,脸上露出一丝纠结,手不停挠着后脑勺,似乎是在苦思冥想到底应该怎样说,才能形容眼下的情形,可任他挖空心思,却找不到何时的词藻,只得颓然一叹,懊恼道,“诶,反正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就是觉得这气味不一样了,很不一样了。”
陆尘眉头更皱,正要深问,老汉却像是一只飘忽不定的幽灵,不知何时又飘到了陆尘的面前,说道,“怎样?你们决定了么,到底住还是不住?不住就早些离开,免得影响我做生意,再把十两银子给付了,若要住,就先交五十两定金,等到你们退房之时,再到我这来拿多余的。”
“五十两?”孟不济又是一惊。
老汉却没有再看他,只是一直盯着陆尘,似乎早已发觉真正付银子其实是这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青年。
陆尘深深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垂暮老汉,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老汉也不着急,只是用那双浑浊的双眼毫无畏惧的对视着陆尘。又过了片刻,就在店内气氛有些僵持之时,陆尘却忽然笑了,自怀中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老汉,道,“那就麻烦老人家给我二人准备两间房间了。”
老汉毫不客气的从陆尘手里接过银票,却完全没有领着陆尘和孟不济去客房的意思,而是自己一个人径直就转身离开了,同时一道略显不耐烦的话语自老汉的口中幽幽飘出,却清晰无二的传入陆尘和孟不济的耳中,“客房就在后院,你们自己随便选就行了。”
陆尘眉头大皱,愈发觉得这老汉异于常人,但这世上怪异的人多了去了,又与他何干?何况他明日就要出城了,也就没打算再多理会。但孟不济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看老汉就要一瘸一拐重新回到内堂,顿时大吼道,“诶,这店里有吃的吗?”
老汉身子一顿,却没有回身,只是淡淡的回道,“厨房也在后院,想吃什么自己去做就是了。”接着,便不再停留,伸手掀开身前的帘子,打算拐入内堂了。只是,就在他即将完全进入内堂之前,眼中却忽然精光一闪,凌厉道,“以后没什么事,不要烦我,自己解决。若是弄坏了店里什么东西,一件十两,记得每日子时前,把赔偿的银子放在大堂最里边的桌子上就是了。”说罢,再不逗留,一抖身子,便彻底踏入内堂,消失在陆尘和孟不济的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