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步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是8点多。酒店离这里不远，打车过来只要15分钟。在学校门口找了个地方将简历打印了2份，又买了瓶水，一切准备妥当，便往学校里走。
　　仁峻是这么计划的。先花上1个小时在校园里转转，熟悉一下，免得万一到时候临时通知改变地点什么自己抓瞎，反正招聘会应该不会这么早。时间允许的话，就找个人多的地方，比如食堂、寝室楼下的商店或者教学楼门口之类的，听学生谈话聊天。这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真的是事出有因。
　　他没来过夏国，他的国语是摩萨德特工教的，当初教的是标准普通话。仁峻一直以为所有的夏国人都说这样的普通话，直到昨天才知道，原来在夏国还有一种叫做方言的东西。方言对仁峻来说根本就是一门新外语，短时间内没可能学会，想都别想。好在这里大多数人还是讲普通话的，只不过有些受方言影响的口音。但即使这样也很麻烦，因为有口音，使得好多原本的国语发音有了改变，这让仁峻沟通起来特别吃力。为了让自己尽快的适应，仁峻想出了一个方法，就是大量的听。
　　从很小的时候仁峻就发现，每当他集中精神的时候，世界就会变的乱七八糟的。原本速度很快的东西会变的很慢甚至静止；原本嘈杂的声音会突然变得非常清晰，他甚至可以同时区分并记住混杂在一起的每一种声音；原本很小的伤口会变得剧痛难忍；有时候周围会突然弥漫出特别强烈的气味，几百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冲进他的鼻腔，让他几近窒息；有时候东西会突然变得非常难吃，那些原本融合在一起的熟悉味道以极其强烈的方式冲击着他的味蕾。最可怕的是那些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幻视，一切事物的影像以类似重影的方式叠加在原有的影像之上，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混乱不堪而又莫名其妙。开始的时候仁峻以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才逐渐意识到，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特有能力，这种能力使他的五感在精神高度集中时会变得异常敏锐；而那些他以为的“幻视”，其实是未来数秒之内即将发生的事。他开始慢慢适应并逐渐掌控这种能力。不过这种能力他平时却很少使用，因为每次用过之后总会有种特别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附在自己身上，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暗自把这种能力称为“恶灵附体”。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仁峻一直都在用“恶灵附体”进行本地话的听力训练。凭借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敏锐听觉，在单位时间内集中、大量、快速、密集的听取他人谈话聊天的内容，然后结合语境和相互对比，慢慢找出这些口音所对应的标准普通话发音。到目前为止进展依然非常缓慢，可以用龟速来形容。不过没关系，语言本质上还是一种实用工具，随着储备知识的不断积累最终会完成量变到质变的转化，他现在还是在最初的积累阶段，应该会很快好起来，不过需要一点点时间。至于“恶灵附体”带来的不适，暂时无暇顾及了。
　　仁峻很清楚，今天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所以他自认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没想到第一个麻烦不期而至，来的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他被校门口的保安拦住了。高校保安大多有一种奇怪的特殊情结，这种情结使得他们对陌生的校外男性有着强烈的警惕性，通常这种警惕性和保安的年龄成正比，和校外陌生男性的显眼程度成正比。原本在这样的毕业季，学校进出的人很多，保安主要精力都放在外来车辆的登记工作上，想要混进去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仁峻来的太早了。今天仁峻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衬衫，一条深蓝色牛仔裤，搭配了一双深棕色的休闲皮鞋。怎么说也是参加招聘会，即使不特意穿西装，他觉得还是穿的稍微正式一点比较好。这种穿着在大街上没什么，一进学校就会显得有些乍眼。这时候校门口本来就没什么人，乍眼的着装加上招摇的相貌，保安在800米外就盯上他了。
　　“您好，请出示学生证。”保安的语气倒还算和善，可脸上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得意表情，似是在说“臭小子想混进来门儿都没有！”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女孩突然插话“保安大哥，他是我们外语学院的暑期交换生，就在我们班，这是我的学生证。”说罢回过头冲着仁峻眨了眨眼。保安狐疑的看了看女孩，又仔细盯着仁峻看了看，注意到那双宝石蓝色的眼睛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便没再多问，直接让他二人进了校园。
　　“你好，我叫袁媛~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对吧？”女生长得并不惊艳但着实耐看。短头发，眼睛很大，160cm左右的个子，身材微胖但是脸盘很小。此时女孩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露出两颗小兔牙。
　　童年的经历让仁峻对陌生人有着巨大的戒心，对于突如其来的善意，这份戒心往往更加强烈。即便是在M国的校园过了6年，这份戒备也从未松懈过，以至于大学6年除了哈迪再没结交其他朋友。哈迪认为仁峻患有重度的被害妄想症，还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后来关系熟了之后才让哈迪的看法有了些改观。此时的仁峻，面对这只刚刚才替自己解了围的小兔子，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很感激，却又很警惕。很想随便应付一下之后离开，又很希望得到女孩的帮助，有本校的学生指引，比自己盲目的乱跑效率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两难之际，一个让他从小就害怕声音在心中响起：“凡事总有第一次的Jack~。”伴随着声音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军医冯.诺伊曼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面孔。。
　　仁峻打了个哆嗦，随后才缓过神来。本以为只要找份工作在找个住的地方就算融入社会了，完全是本末倒置，学会和人相处才是他首先要迈出的一步。立刻调整心态，同时转身感激的看着女生，以无比真诚的语气说了声“谢谢”。他所感激的不是女孩帮他解了保安之围，而是女孩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但是这句道谢显然来的有些晚了。女孩那张笑眯眯的脸早已不见，两颗小兔牙也一并收起。气呼呼的说了句“神气什么，长得帅了不起啊？”便要甩手走人。仁峻伸手去拦，觉得突兀又缩了回来，随后红着脸说“对不起，请听我解释。”讲道理，长的帅确实管用。女生看着仁峻那副略带狼狈的样子，瞬间气就消了大半，语气自然也就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