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朔夜之名

　　上古纪元，先民茹毛饮血，历经数万年最终进入初等文明社会，步入了刀耕火种的时期。
　　早期出现的人类，在某些特定条件，特定环境下发觉了天地间灵韵的存在。并由于种种犹如神迹的作用，灵韵的各种体悟使用方式，便被逐渐记录流传下来。
　　早期大地上出现的修灵者，并没有统一称谓跟等阶划分。更多的，是以所能施展之术法，直接以某神灵自名。比如某地水神，火神，风神等…
　　直到初等文明进入巅峰时期，大地之上修灵者百花齐放。他们各自依据早年间先民留下的各种记录心得，在灵韵这条伟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探寻参悟其中更深层次的奥秘。
　　先行者们依据自身对灵韵的理解程度，相互印证，对修灵者等阶便有了大致划分。
　　修灵者凭借感悟苍天灵韵之力，凝聚灵韵结成命石，借以施展威能莫测的各种术法，更是超越了寻常众生的范畴。
　　先行者以众人所能施展术法的威能，以及对苍天灵韵的感知，灵韵命石具象化的程度等。将修灵者境阶划分为七个大境，细分为二十一个小境。
　　大境阶分别为：蜕凡、明心、超凡、灵动、人灵、天灵、灵神境阶。大境之中，根据当前大境灵韵命石凝聚程度、色泽，又细分为初窥，掌控，极境。其色泽又分别以白，橙，紫具象于外。
　　如蜕凡初窥，其外在具象则表现为，施展术法之时一枚色泽莹白的三角宝石浮现于脑后，并有相对应术法的灵韵属性缠绕其上，形成光环萦绕。蜕凡掌控，色泽为橙。蜕凡极境，为紫。
　　蜕凡境，明心境，超凡境。灵韵命石皆为三角状，以具象命石的数量划分。一到三枚，对应为蜕凡三小阶，四到六枚，对应明心三小阶，七到九枚则对应超凡。
　　灵动，人灵，天灵境阶，灵韵命石则具象为六角之形。灵动初窥为一，天灵极境为九。而灵神之境，尚还只存于推算猜想之中，并无实际记载。几位天灵修者，曾商讨数月，得出一句猜测也就寥寥几字：‘无缺之圆，七彩’便再无其他…
　　云层之下，偶有蛙叫虫鸣，却把这夜，衬托的更为寂寥。连绵无绝的闷雷，让这刚经历过一场大雨的土地，仿佛重新恢复了闷热与焦灼，三伏天的夜晚，或许本就应该如此吧。
　　苍天高，高不知几许。即便生灵能穿梭于万千界境，可也未曾听闻有人提及过，苍天之上，乃何地，又有何物。
　　极高空处，一处战场。
　　“哈哈哈，十年了，好久未曾如此痛快了。再来！”一道气息略微紊乱的身影，凌空而立。腹部有伤，左手低垂有鲜血洒落，顺势望去，其肩膀呈古怪扭曲状，有些许白骨刺破皮肤，但他却恍若未闻。右手持枪，笔直平端，枪尖轻挽之下，其上沾染的肉沫残甲便被抖落而去。
　　大战伊始，老爷子便先发制人。用这些年与‘老伙计’新琢磨的一招，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虽战果显著，来袭者五人，一死，两伤！但老爷子心里却有些叫苦。这战绩看着喜人，但所击杀之人，对大局似乎并没有多大影响。老爷子原本打算的是，利用对方轻敌先机，至少让对方失去一个主要战力，缚坤或者霸军，二者之一皆可。一旦得逞，那今日之事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未曾想到，当老爷子攻入战圈之时，那三位威灵战铠的持有者，竟如同死士一般突然爆发，以灵动极境修为，结成怪异战阵，融合爆发出接近人灵掌控的威能。挡住了老爷子灵能爆发下的全力一击，结果便是如今这般。一死，两伤。要知道老爷子如今虽是人灵初窥之境，但极境感悟犹在，对灵韵命石的掌握使用，哪里是暂时融合的三人可以相比的。这般后果，老爷子接触之时便已料到。可，这并非他所愿啊……
　　霸军灵帝看到眼前这般景象，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脑海里不停的演化着，如果接这一招的是自己，结局当会如何。当最终演化结果出现在霸军脑海之时，他不由心底骇然，即便自己主修肉壳，答案竟然还是‘必死’之局，毫无生路可言。
　　这朔夜，攻伐之术当真恐怖。
　　缚坤灵帝缓缓自组成战阵的三位威灵战凯持有者身后漂浮而出，全然没有在意其中已经生机断绝的人半分，脸上也没有丝毫神情，不悲不喜。
　　“灵帝朔夜，威势不减当年，鄙人佩服。”说完竟还轻声鼓起了掌。随后话锋一转；
　　“但今日你让我族蒙羞，其中后果，恐怕你也曾听闻一二，若是让我擒回族内，真想看看你到底能硬气到何时呢…不过念在曾经的交情上，我再说最后一次，交出他，给你个体面。”
　　“哈哈哈…缚坤啊，你这样就令老夫很为难了。老夫倒是很想配合你，但这所谓的‘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缚坤灵帝帮忙解惑。”老爷子豪迈一笑，依旧不为所动，顾左右而言他。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一股煌煌威势自缚坤体内扩散而出。脑后一枚六角命石逐渐浮现，色泽橙净，其上有墨绿游龙缠绕，最终化作一轮橙绿相间的巨大光轮。
　　缚坤原本一直提醒自己莫要冲动行事，以大局为重。族内所交代之事一定要完美解决，即便不能，也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他想先达成此行最终目的。可这朔夜老儿，屠灭族内灵动精英不说，还油盐不进。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朔夜并不知晓他先前斩杀之人身上威灵战铠的真正价值。要知道天才虽然稀少，但这苍天万境之下，何尝担心搜寻不到，所以死一个也就死了。但若威灵战铠有所遗失，肯定会让族中那位大人大发雷霆，这可是那位大人多年的心血结晶。耗费无数天材地宝，人力心血，让穿着之人能够拥有跨境阶的战力，其珍贵之处可见一斑。
　　为防迟则生变，只见缚坤双手合十，一抹碧绿自指尖迸发，转瞬化为遮天蔓藤，随后遥指老爷子所在。漫天藤影便化作恐怖巨口，朝着老爷子扑去，待蔓藤扑杀至近处，更是相互纠缠，组合成一张大网自苍空席卷而下，遮天蔽日。这一刻，老爷子如囚笼之鸟，插翅难逃。
　　老爷子抬头望了望自上方降下的攻势，心里着实苦闷。略微感应自身，灵海命石皆处于崩溃边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此时若是有人能看到老爷子的灵韵命石，就会发现，已如破碎瓷器一般布满裂痕。今日早些时候便与苍晤灵帝战上了一场，虽未曾用尽全力，但奈何有伤在身，牵动了旧患。还没来得及平复灵海，稍作整理。这群人便如同疯狗般追了过来，不得已只有再战。这一战，他拼着灵海崩溃，命石破碎，使出了全力。击杀一人，重伤两人，这便已经是极限。若不是一股精神强撑着，恐怕他早已倒下多时。
　　耳旁罡风呼啸，这苍空极高处，寻常人只要停留片刻，便会骨肉分离，尸骨无存。修灵者依靠对灵韵命石的修炼，回馈肉壳，使躯壳变得强韧无匹。可以在各种艰难的环境下生存，战斗。如同在这及高处一般，交战双方丝毫没有被这罡风影响。
　　老爷子抬头望向虚空，入眼皆是藤蔓。感受着越渐无法支撑的身躯，一声轻叹过后，便开始疯狂压榨体内残余的力量，不计后果。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决定，准备给这些人一个永生难忘的回忆。
　　缚坤眼看这遮天的蔓藤即将落下，可当中之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之时。心中不由产生一丝疑惑；难道这朔夜之名，就那么不堪一击，徒有其表？但观其先前一击，风范威势却依旧不减当年。据族中情报描述，此人重伤未愈，勉强立于人灵初窥之境。本以为万无一失，可谁曾想先前一击，竟如此恐怖。自己从中感受到了一抹浓重的威胁，若不是反应及时，令麾下三人进行阻挡，以探虚实。否则自己在匆忙防备之下，可能被其重伤，甚至丧命。一念至此，施术之力更是再增三分，满含怒意。
　　“…………”
　　神术威能终是与老爷子碰撞在了一起，可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动静并没有发生。缚坤全身紧绷，时刻准备进行阻挡或者还击。可这一切准备，在这寂静之中，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好不难受……
　　“就这么结束了？”缚坤有点难以置信，辛苦追寻十余年，上穷碧落下黄泉，一行五人风餐露宿，经历各种困苦。始终兢兢业业的执行着族中指示。可事到如今，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些后悔。难道…刚才这朔夜灵帝，真的只是强弩之末？缚坤眉头皱的很重，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此时心情奇差。
　　“缚坤大人，你好像把他打死了。。”随行的霸军，皱了皱眉说道。
　　霸军很清楚此行任务最终，也是最重要的目的，那便是寻获朔夜踪迹，暗中跟随。找到族中所要之人，带回他，或者就地格杀。可朔夜并没有带着‘他’逃离，而是孤身一人独自面对他们，暗中跟随便只能作罢。
　　族内之所以派遣缚坤与他一同前来，主要还是看中了缚坤这一手束缚之术。霸军原以为，凭借这强悍的阵容，定能手到擒来。即便是朔夜灵帝绝地反击，猛然爆发之下击杀击伤了他们中的三人，但他依旧对生擒朔夜信心满满。从朔夜灵帝猛然杀入，到负伤退出。不难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这缚坤，却仍旧全力施为……以全盛之姿无情轰杀而下。
　　“缚坤大人，你可是忘了我们此行目的？”霸军再次开口，带着不解。
　　“多说无益，这老东西甚是狡诈，如若不全力施为，再出点什么幺蛾子，你我都没办法交代。”看着不远处安静的藤蔓，缚坤显得有些焦躁。若真死了，那此次任务便宣告失败。族内对于任务失败者，可没有好果子吃过。自己怎么就没忍住直接下杀手了呢？这朔夜一开始拼杀的倒是有模有样，但一到关键时候。怎么就萎靡了呢？一丝后悔再度袭来。
　　“你且注意周围，我去看看情况，这老头若是还有一口气，当然最好。不过就算真的被我就地格杀，也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线索，帮助我们找到族内所寻之人。”缚坤说完，便朝着老爷子与他交手之处掠去。这一刻他竟然期望自己的对手还活着…因为活着才有价值。
　　场上战况瞬息万变，前一刻还战的天倾地覆，下一刻却安静异常。这苍空极高处，任何痕迹都躲不过罡风的侵袭，若不是那一片藤蔓之海依旧漂浮，谁也看不出半分。
　　缚坤凌空立于藤蔓之海上空，手捏印诀沟通蔓藤，进行了一番仔细查探。越是探查越是眉头深皱，显然这结果他并不满意。蔓藤组成的巨型囚笼之中，他并未感应到丝毫气息。也就是说，朔夜灵帝已经彻底被其击杀。事已至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缚坤手中印诀再变，只见这蔓藤犹如活物般悄然退去。藤蔓当中空无一人，仅剩一物上下漂浮。正是之前朔夜使用的那柄造型狰狞奇特的长枪。
　　“你这老家伙又是何必，明明本是局外之人，大可明哲保身，只需透露一些信息，便能避免一死。却为了所谓的承诺，落的如此下场，真是自找。”说完便伸手向着长枪握去，即便见不到尸体，带着他随身兵器回去，至少还能有些微交代。
　　可就在此时，场上异变突生。
　　原本犹如死物的幽黑长枪，瞬间光芒大放。一枚残破的厉害，看上去随时都会碎裂的莹白六角命石凭空出现，其上有雷霆缠绕。出现之后便缓缓降落与枪刃融合，当最后一角命石光影消失在枪刃之上时，长枪再度恢复之前那般死寂模样。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缚坤本能想要进行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心中警兆顿生，身影由极静顷刻间转为向后暴退，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且不断在身前布下种种防御术法。可没等他退出多远，身行便再次停顿，苍空之中的残影也逐渐消散，最后汇聚停留在了那一道身影之上，再后来便没了声响。
　　远处的霸军灵帝还有一同前来的余下两人，看着缚坤一连串的动作，有些疑惑。同时也心生警惕，暗暗凝聚灵力防备。
　　“缚坤大人，你这是何意？”霸军见缚坤身影一动未动，便出声询问。
　　“…………”他得到的，是一阵沉默。
　　“缚坤大人…”霸军再次叫道，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示意两人戒备之后，体内并未消耗的灵力凝而不发，朝着缚坤的方向飞了过去。
　　待到缚坤近处，再次呼叫依旧没有回应之后，抬手便向着缚坤肩膀拍去。落手之处没有任何异常，可当他手掌离开之时，不禁双目圆瞪，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只见这身影背心之上，一点黑芒缓慢浮现，接着如同剧毒一般迅速扩散至全身，随后在霸军灵帝眼前，一寸寸化为尘埃，罡风一过，再无半点痕迹。
　　灵帝缚坤，身死。
　　霸军看着眼前虚空，有些发愣。片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才缚坤大人还好好的，不过是去探查一番，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侧头看了看之前的战场，空无一物，连原本漫天的藤蔓都一同消失不见。这蔓藤并非真实存在，只是灵力演化而成。一旦支撑的灵力消失，自然也会一同消散。
　　霸军心中一片冰凉，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任务，却成了眼下这幅田地…有着目标消息之人，身死。领军之人灵帝缚坤，身死。族中精锐，一死两伤。而他，却没有伤及一丝一毫…
　　霸军很想仰天长啸，这踏马的算个啥？阵仗倒是挺大，但是他丝毫没有发挥的机会，全程就说过几句话…朔夜灵帝一击，接不上，也不敢接。缚坤灵帝身死，他也还没有搞清楚原因。要是就这样回去，后果很严重。但是一想到族内的能耐，他也只有硬着头皮回去，生死由命。
　　“我们回去，这任务暂且停下，等回到族内，在做定夺。”霸军无奈挥手，本想带回去一些缚坤灵帝的灵海或者命石碎片，用以佐证。结果不管他如何感应，这天地之间竟然没有丝毫可以用作证据的东西，干干净净。
　　“这……你们二人为我作证，今日之事，要直言不讳。如果让我知道有谁夸大其词，或者有所隐瞒，下场你们承受不了。”
　　“是，大人……”两人躬身回应。
　　“禀报大，大人…蔡徐躯壳不见了……”其中一人有些忐忑上报。大人之前便吩咐他二人看好阵亡的尸体。结果前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目不暇接。两人再度回头时，被朔夜击杀之人，躯壳却凭空消失了……
　　“真是废物……”霸军现在很愤怒，恨不得直接两拳打死他们。然后再打死自己。
　　看个尸体都能丢。这下好了，有消息的人死了，领头之人死了，二者尸骨无存……族中精英也死了，不仅死了，躯壳连带着一套珍贵战铠一同消失不见…这，可怎么交代？这事放谁身上，都有点太过于蹊跷了吧？这次回去，真的要遭大难，生死未卜了。
　　朔夜灵帝，你虽已身死，还给我造成了如此大的困境。但你成功赢得了我的尊重，不愧是前辈，你让我知道，修行之路还很长。如若此次能度过此劫，我会给你洒上三杯清酒，以示尊敬。
　　有些事，最终必须要面对。霸军沉思片刻，不死心的又一次用灵韵命石之力感应周边，最终颓然摇头。下令回归…
　　三道有些萧索的身影，最终消失于天际。
　　…………
　　“天地虹洞，夜无绝涯，大明生东，月朔西陂。”。
　　三轮辉月如旧，浓厚云层之上依旧清冷。罡风呼啸，很快将之前大战导致的云层破洞抚平，恢复如常。也不知过了几时，苍天辉月已向西沉。
　　大战之处，空间忽有涟漪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