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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夫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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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界,槐镇神武殿前,一座十米高的人像傲立于天地之间,成为整个槐镇最显眼的标志。
  人像上所刻画的这个人,手拄一柄布满裂痕的长剑,昂首向天,神情傲然,眉眼间带着坚毅与不屈,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将他打倒。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向神武殿,但不管身份如何高贵,来到人像前都要躬身行礼,不得有半分的傲慢。
  因为就是这个人,在云山界濒临灭亡之际,以一己之力迎战十万大军,终为云山界争来三百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那一年,沉迷于征战与杀伐的血狱魔界将他们杀戮的弯刀对准了实力较弱的云山界。
  血狱魔界凶名远播,所到之处必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论男女老幼,尽遭屠戮。那时,云山界的所有人都清楚,等待自己的将是灭亡与无休止的杀戮。
  就在众人都感到绝望的那一日,血狱魔界十万大军军容齐整,列阵在云山界界门之外,阵中所散发的肃杀之气充斥天地,纵是云山界内的众人也可感到冷冷杀意直入骨髓。
  面对近在咫尺的界门,血狱大军却是按兵不动,因为在云山界界门之前,一人一剑正在奋力厮杀,挥洒的是游走生死之间的快意,更是肩挑亿万生灵的重担。
  此时,界门前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足有数千人之众的血狱将士被这一人一剑取走了性命,而刚刚攻过来的百人队也已折损过半,眼看着也要成为界门前的一缕亡魂。
  血狱大军统帅东宫少卿冷眼一凝,轻轻一挥手,又一支百人队从大军中疾奔而出,杀向拼死护守云山界的那一人,步渊亭。
  步渊亭披头散发,目光如炬,看着杀过来的百人队,眼中无惊亦无惧。
  纵使身上铠甲已经破破烂烂,纵使手中利剑已经铺满裂痕,纵使遍布全身的伤口已经血流如注,染红了自己的衣衫与铠甲,可步渊亭不能停,更不能退。
  身后是妻儿挚友,身后是云山界亿万无辜生灵,为搏得最后一线生机,体力渐感不支的步渊亭却是硬撑着重伤之躯,往前轻轻挪了一小步。
  快剑不停挥舞,取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利刃砍中肩胛,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无妨;长枪刺透胸膛,损毁了脏腑,无妨;飞溅的鲜血喷洒到脸上,染红了双眼,也无妨。此时此刻,步渊亭心中唯有一念,战。
  战,战到奇迹出现,战到生命终点,战到流尽最后一滴热血。
  很快,这支百人队也全部命丧当场,成为尸山上的一具无名尸。
  步渊亭紧握宝剑的手在轻轻发颤,一双腿也因体力的严重透支而止不住地颤抖,但他的目光中却仍是充满坚毅与不屈。
  只见步渊亭深吸一口气,挺起疲惫不堪的伤躯,朝着杀气腾腾的血狱大军怒吼道:“一夫当关,万军莫敌,誓挽天命,以死换生。”
  看着视死如归的步渊亭,血狱魔界全军将士的眼中并没有因他屠杀族人而表现出恨意,反倒流露出浓浓的敬佩之色。
  “勇者。”
  血狱大军统帅东宫少卿低吟一语,随即往身侧轻轻一瞥。
  东宫少卿身旁两名杀将立即心里神会,狂奔而出,一刀一枪齐挑力战不屈的步渊亭。
  眼见刀刃袭来,步渊亭提剑一挡,却忽感对手刀劲凶猛,脚下忍不住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不退。”
  大吼一声,脚底一用力,步渊亭脚下大地顿时裂开,双脚死死陷入地面之下。他用力挡开刀刃,挥剑再挡冲杀过来的长枪。
  枪势狠厉不输刀劲,但这一次,步渊亭却是凭身体硬抗力道,说死不退半步。
  霎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步渊亭在猛喷一口鲜血的同时,身体内再传出骨骼断裂的声音。
  在大军前观战的东宫少卿见步渊亭宁死不退,眼底不由得露出一丝敬意。
  转眼间,数十招已过,两名杀将刀沉枪狠,很快便占尽优势。
  看似败局已定,但步渊亭却是眉头微微一皱,眼露决然之色。
  长枪,刀刃同时夺命而来,步渊亭面色平静不躲不闪,也不挡。
  就在长枪穿透身躯的一刹那,步渊亭手中长剑猛然一挥,也同时刺穿了对手的胸膛。
  那名杀将难以置信地看着步渊亭,他没想到步渊亭会以死换死,使得自己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亡于他手。
  可就在这时,锋利的刀刃也杀到,瞬息贯穿了步渊亭的身体。
  “嘿嘿。”
  眼见步渊亭无力反抗,第二名杀将发出两声残忍的冷笑。
  可是他笑声还未停,就见步渊亭目光猛然一寒,竟突然伸手折断穿透自己胸膛的刀刃,随即不顾致命创伤,用力向后一挥。
  刀刃瞬息划开第二名杀将的喉咙,使得他圆瞪着眼睛,至死未能瞑目。
  两名杀将的尸体先后倒地,气空力尽的步渊亭不由得膝盖一弯,眼看着就要跪到地上。
  忽然,步渊亭脸上再显不屈之色,以长剑拄地,硬生生又站了起来。
  血狱大军内静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统帅东宫少卿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号令。
  而步渊亭同样在盯着东宫少卿,他也在等待,只是他所期望并不是生,而是他所求的那种死法,那个奇迹。
  沉默若久,东宫少卿终于面色一松,饱含敬意地说道:“好一名不屈的勇者,合该葬入圣陵,供我族瞻仰。”
  话音一落,东宫少卿突然一字一顿地高声大喝道:“请五刑——”
  此话一出,血狱大军杀气顿散,转而透出一种悲壮的气息,每个士兵看向步渊亭的目光也充满敬仰之色。
  随之,五名身穿白衣的刀斧手一步一顿,一步一停,迈着庄重的步伐缓步自阵中走向屹立不倒的步渊亭。
  而在五名刀斧手身后,五名同样身穿白衣的士兵各自怀抱一口青铜箱,紧随着身前的刀斧手,也缓步走了过去。
  看着不断靠近的刀斧手,步渊亭神情一松,这一次他放弃了抵抗。
  步渊亭回首看着身后的云山界,轻轻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为亲人,为云山界,他终于做到了。
  “这一眼足够了。”
  轻声一语,步渊亭转回头,轻轻闭上了双眼。
  五名刀斧手分立步渊亭周围,随后高高举起透着寒光的利斧。
  “行刑。”
  一声高喝,五把利斧同时劈下,刹那间撕碎了步渊亭的身躯。
  残躯四散,双腿、双臂、上半身躯、下半身躯、头颅分别飞入五口青铜箱中,随之箱盖紧扣,五名刀斧手与五名怀抱铜箱的人再次迈着庄重的步伐走回血狱大军。
  如此惨烈、悲壮的死法便是血狱魔界流传万载的五刑礼,也是其他诸界从血狱魔界手中获得喘息之机的唯一希望。
  血狱魔界嗜血、好战,却也尊重勇者。血狱魔界在征服一方世界的时候,如果这方世界中有一名强者能够凭一己之力获得血狱大军统帅的认可,触动五刑礼,那这方世界便可获得三百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三百年内,除非这方世界主动攻打血狱魔界,不然血狱魔界绝不来犯。
  不过,一旦触动五刑礼后,只要三百年时间一过,血狱魔界必定来攻,届时将不会再有一丝保留,更不会再有触动五刑礼的机会,直至这方世界沦为死境。
  步渊亭死于五刑礼,正是他所盼望的死法,不管将来云山界是存是亡,但此时此刻他为云山界争来了三百年拼死一搏的机会。
  当装着步渊亭残躯的五口青铜箱到达大军面前的时候,血狱大军顿时分列两侧。随即兵跪地,将下马,看向铜箱的眼中尽是崇敬。
  随着铜箱渐渐消失,血狱大军再次恢复原状,军容整肃,气势滔天。
  盯着云山界的界门看了几眼,东宫少卿眉头一蹙,向后一挥手,高喊道:“退兵。”
  军令一下,血狱大军霎时转身,迈着整齐的步伐退回血狱魔界。
  而在云山界内,劫后余生的众人纷纷朝着界门的方向下跪,他们在跪拜的不是退去的血狱大军,而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救云山界于水火的英雄,步渊亭。
  眨眼之间,两百七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距离血狱魔界再次进犯还有三十年的时间,这些年来,云山界一直在积蓄力量,准备迎接这场不久将至的劫难。
  而今日,神武殿的元力测试,便是应对未来劫难的重要一环。
  所有年满十六岁,有修炼资质的少年在这一天都会来到散布各地的神武殿,在这里测试自己的元力品级,然后被分到各大宗门,在那里潜心修炼,成为未来对抗血狱魔界的一员。
  而三十年的时间,足够各大宗门培养出一批实力不俗的强者。
  今年刚刚年满十六岁的楚痕站在神武殿门口的雕像前,面带恭敬地朝着雕像深深三鞠躬。
  当楚痕再次抬头看向步渊亭的雕像时,双眼中有敬仰,更有向往。
  他希望自己将来也能跟步渊亭一样,成为拯救云山界的大英雄,哪怕最后同样身死魂灭,他也不后悔。
  再次朝着步渊亭的雕像低头拜了拜,楚痕就随同自己的家人一起进了神武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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