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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白塔和你 / 第八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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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的10月和寻常相比,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中秋和国庆凑巧挨在了一起,所有人翘首以盼的小长假就此少了三天。
  但对徐嘉而言,还得加上一点——
  国庆返校后,她有了一个新同桌。
  
  那天是10月8日,周四,晴空万里。
  早操结束后,学生们先后回到了教室。
  徐嘉慢磨洋工,算是最后一波进教室的人。她走到第三排自己的座位坐下,略佝着背在抽屉里找到物理考点,后座的吕安安向她伸来一包敞着口的幸运干脆面。
  
  教室里满是喧沸的声波。
  吕安安:“吃吗?”
  徐嘉应付性地捏了一小撮,仰头送进嘴里,边拍着手上的调料边用脚尖点点身侧的空椅子,“太爽了,一个人坐的日子。”
  吕安安直接就着豁开的袋口往嘴里撒,包了满嘴的面,“赵林这狗幸亏被调走了,别说你,我他妈也恨死他了!”
  
  赵林是徐嘉原先的同桌。
  从军训结束排座位起,相处不到一个月,这人就靠着语言霸凌成功在徐嘉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其实单以成绩论,赵林是家长眼中最模范的优等生,全市第二的中考分是他直达老师内心深处的通行证。
  
  起初徐嘉还觉得,被排在学霸身边是占便宜的好福利,然而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
  冷嘲热讽的习惯似乎已在他骨髓里生根发芽,他拿这当成比吃饭还要随性见惯的事儿。
  徐嘉在被他一声声的“垃圾”折磨半个月后,终于忍无可忍,向班主任上诉,要求调换同桌。
  
  后来她常跟吕安安说,或许就是这天意与人为的种种安排,才让她命里多了陈彻的存在。
  
  差不多在预备铃响到一半时,班主任倏尔出现在门口。
  徐嘉沉浸在题中,并未意识到周遭突然的静谧。
  班主任口吻极官方地说了几句话,她未细听,而是“刺啦”一声扯开了手里的透明胶带。
  吕安安在这时用笔杆戳了戳她的脊柱,她下意识抬头。
  就这样,徐嘉看见了陈彻。
  
  后来她回想,觉得自己当时肯定非常不好看。半个月的烈阳军训,晒得皮肤黑里透红,鼻周上火脱的皮还没好全,保不齐会是她高中三年最丑的时期,尽管她本来也就长相一般。
  
  徐嘉近视三百度,有时候近视会顺带削弱人的听力。
  因而陈彻在自我介绍时,她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开开阖阖的嘴巴,和一身名牌的穿着。
  双眼适应了变焦后,他的外貌才似玻璃上的水雾被抹开,在她眼前清晰了起来。
  徐嘉词穷地在心里暗语,真好看。
  
  干净得体,清朗少年气。
  
  就是有些和学生身份不符的痞气和漠然。
  班主任大概嫌他的介绍过于简短,便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笑着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比如爱好啊擅长的学科什么的。”
  陈彻却调侃一笑,不低不响地答:“游戏。”
  所有人都笑开了。
  
  徐嘉盯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把/弄,反应过来时,大拇指已被透明胶缠了十几道。
  陈彻这名字,也就以这样的姿态,缠上了她的心。
  
  略显尴尬,班主任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徐嘉身侧,伸手点住那个空落落的座位,扭头对陈彻说:“你就坐在那里吧。”
  徐嘉怔神片刻,班主任悬空的手就像是在她心里放了好几种情绪。
  欣悦、期待、忐忑,杂乱成麻,倒不如直接用“怦然心动”来概括。
  
  陈彻又是什么反应呢?
  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应言朝空位走来,空书包在他一侧的肩后摇摇摆摆,椅子拉开,就那样自然如归地坐下了。
  
  徐嘉不由自主地拘束,整个人坐直,慌乱地收拾粘性极强的胶带。
  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连忙将桌缝上越界的书堆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陈彻在这一举动的发生瞬间侧头,匆匆朝她一瞥。
  徐嘉僵木地迎视回去,他竟然对她笑了一下。
  
  倦倦深窝眼,却不阴郁,反显阳光。
  眉眼停在友情示好的岸边,再一步就要掉下去,但他没有选择掉下去,这一笑其实不带任何意味。
  
  班主任在上课铃响后站到讲台前,翻开教案准备讲课,一切又恢复平常。
  陈彻在这时看向徐嘉桌上的课本,沉默不语。
  徐嘉感受到他的注视,望过去,才发现他桌上一片空白。
  
  “你……没书吗?”她细声问道,有些讶异。
  陈彻点头,笑答:“还没领。”
  “那我带你看吧。”徐嘉腾开叠码在二人中间的书,手肘按住课本一推,推至陈彻眼前。
  
  那书堪堪被翻到扉页,陈彻便是以这样的方式知道了她的名字。
  “徐嘉,”他视线低向扉页中央,“你名字吗?”
  徐嘉心道,不然呢?
  “我叫陈彻。”
  他竖起食指,在扉页上潦草划了几下,无形的“彻”字就盖在了“徐嘉”上头。
  徐嘉发怔,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心跳无止境地放大,还好有班主任骤然变响的说话声掩藏。
  “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讲一元二次不等式。”
  于是,这一元二次不等式的第一课,是徐嘉三年来……
  听得最不专心的一堂课。
  
  课堂最后一秒,班主任未成功将安排好的课程讲完,语速紧张到提升了几个档。徐嘉受其影响,手里的笔也快了几十码。
  因为太过专心,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脑袋已经伏到了课本那头,几乎没给陈彻留视线的余地。
  陈彻在瞌睡的余韵里,看见她额边的碎发一撂撂蹭在书页上,笑着夸了一句:“字挺好看。”
  徐嘉一惊,猛然抬头,若非他闪避及时,下巴必然不保。
  
  陈彻不由捂住下巴,眼梢冲她一斜,笑道:“这么激动啊?”
  班主任在此时宣告下课。
  徐嘉捏着笔,局促地嗫嚅,“不是……就是,我字写得一般。”
  
  但由于教室忽而沸腾的人声,他并未听清她的话,只注意到她说话时的神情。
  陈彻稍稍歪头,盯着她的嘴,略略挑眉,“你有兔牙诶。”
  一边说着,一边自喉间逸出一丝笑声,语气熟络得仿佛他们不是刚刚才认识。
  
  徐嘉俄顷抿唇,紧实得像拉上一道拉链。
  她确有兔牙,虽不至于很夸张,但开口说话时总是很惹眼。这个问题从小到大都困扰着她,每个人指出她的兔牙时语气或许并无恶意,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挂心。
  
  吕安安闻见陈彻的话语,探头过来插嘴,“对,所以我们都叫她阿兔。”
  陈彻低眉轻笑,“挺可爱的。”
  心脏绵绵下坠,徐嘉简直受宠若惊。
  
  多数中学生在交朋友这件事上热情无比。
  是以课间一开场,不少男生勾肩搭背围到了陈彻桌前,将一个个新鲜的名字掷进陈彻耳中,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一下记住这么多。
  
  “哥们你以前哪个学校的?”
  “卧槽AJ11啊,你也喜欢乔丹吗?”
  各种问题扑面而来,陈彻全然笑着默应,最后捡了一句“你有女朋友吗”,点头回答:“有。”
  
  徐嘉补抄笔记的笔便是被这一个字绊了一跤。
  停了几秒,又想到似乎与她无关。
  于是低头,继续往下写。
  
  而她也是后来才了解到,陈彻这句“有”,就似面店老板问他要不要辣,他答不要一般——
  稀松平常,不痛不痒。
  
  那天徐嘉和陈彻的关系进展得很快。
  她本就活泼,他也刚好不内向,渐渐聊投机了,仿佛任何一个话题的门都能轻易被推开。
  
  快到中午放学,徐嘉跟他介绍学校的食堂,“二楼的面条最好吃,还有一楼的炒面。不过我们食堂比较小,基本上也就这些可以挑了。”
  陈彻玩着手机,仰头思忖着回:“我以前那个学校,食堂挺大的,不亚于一些大学的食堂吧。”
  徐嘉便问他原来在哪个学校,他答的是省会的一中。
  
  那学校挺有名,每年也会在省会以外的城市开放自招,除非成绩过硬,不然一般人是没资格肖想的。
  故而徐嘉感叹:“你这么厉害啊!”
  陈彻却向她懒慢一觑,嗤然而笑,“我爸给我买进去的。”
  
  才买进去不过三十天,又将他转到平城一中,徐嘉疑惑,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个中缘由,她无从可猜。
  但好歹,她因此遇见了他。
  恰恰命所然,冥冥天注定,她一恍惚,脑中竟无端造了这么一对骈句。
  
  摇头劝自己不要多想间,徐嘉瞄见陈彻手机屏幕里的聊天对话框。
  对方头像昵称的风格皆很明显,一眼便知是个女生。
  鬼使神差似的,徐嘉在停顿后又多看了两眼。
  
  沉思中,露在短袖外的胳膊被一阵温热浅浅地触碰,她赶忙不自然地闪避。
  一低头,原是陈彻收手机时,指尖无意识刮到了她。
  像读懂了她眼中的问题,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解释:“原来那个学校交的女朋友。”
  徐嘉正在失神的当口,又听他说:“现在分了。”
  “……”
  
  回到原本所属的交际圈,陈彻似乎在班外比在班内混得更游刃有余。
  当晚自习课间,徐嘉接水打走廊经过时,看到一群很是陌生的学生成圈站在廊角。
  
  那些学生有一共同特点,打扮精致、谈吐顽昧。
  徐嘉在那之前对这种类型的人都鲜有接触,家底子殷富的纨绔子弟,似乎不用交道在她这里有了滤镜。
  可陈彻却像个例外。
  他站在那些人中间,一颦一笑分明和他们没有区别,而她却能自动将他筛出来。究竟为何,她想不通。
  或许有些人,天生有他自己的特别之处。
  
  故意为之,徐嘉握着水杯,绕径从他们旁边走过,刻意放缓脚步,要离开时还回递了一记目光。
  事实证明,她算得很成功,陈彻一边同人聊天,一边侧头看向了她。
  同时她听见那些人叫他“陈十七”。
  
  等陈彻姗姗回到座位上,徐嘉毫不迟疑地问他:“陈十七是什么意思?”
  陈彻扭头看她,眼角含带微讶,“你听见了啊?”
  “嗯。”不仅听见,还上了心。
  陈彻像是笑得很无奈,摊开她给他的草稿纸,拽开笔盖在上面写道:“陈世齐。”
  随后掌背将纸一耸,自己后靠到椅背上,说:“这我原来的名字,出生时我爷爷起的。”
  
  “娘了点,”他说,“我不喜欢,就给改了。但我朋友都晓得,就给我起了这个外号。”
  徐嘉定定地看着那张纸,忽而有畅怀的笑意钻进她嘴里,她前仰后合道:“确实挺娘。”
  陈彻倒似被她的反应惊到了,有些措手不及地反怼,“兔牙!”
  
  打闹之间,相隔的缝隙逐渐缩短,肩侧若即若离,但他们好像都没注意。
  吕安安在后桌目睹了这一切,很多年后想起这事儿,告诉徐嘉:“我觉得你们可能上辈子就是情侣。”
  徐嘉问为什么。
  吕安安撇嘴讽笑,“哪有人刚认识就跟粘了狗皮膏药似的?”
  徐嘉想,是吗?那要是狗皮膏药能粘一辈子就好了。
  
  那天晚上徐嘉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直奔盥洗室的镜子前,掀起上唇对镜而望。
  她爸徐大为瞧见她这般神神叨叨的举动,惊疑不已,蹬鞋跑过来,将脑袋凑进镜子里,问道:“嘛呢?”
  徐嘉点点自己的兔牙,语出惊人,“我想把它们锯了。”
  徐大为曲起拳头给她额头来了一个板栗,“脑子坏咯!”
  
  “不好看啊!”徐嘉悻悻地皱眉。
  “呸!可爱得很!”徐大为努嘴。
  “那我能戴牙套吗?”
  “戴什么牙套!一天到晚想一出是一出!”
  
  徐大为自然想不透女儿为何忽然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在几个月后未能捱过她的死缠烂打,带她去上了牙套。
  就连徐嘉在那时对自己的心意也是含糊懵懂的。
  女为悦己者容,她有了“容”的意识,却不清楚,悦己者就是陈彻。
  
  *
  
  陈彻在平城一中的第一次早操,着实令他没有归属感。
  班主任在这点上疏忽了,未能先给他在早操队伍里安排一个位置。
  到了操场,他傻愣愣杵在队外,不知如何是好。
  
  徐嘉和吕安安谈笑了一路,走到自班方阵时,落入眼帘的就是陈彻这番孤立无援的光景。
  揣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精神,又带着想让他对自己印象更深的私心,徐嘉几乎不假思索,立刻折至他身旁。
  “老班没给你排位置吗?”她明知故问。
  陈彻双手揣兜,耸了耸肩,“没。”
  
  “那……”她一面看向挨次排列的男生,一面扭头望向陈彻头顶,目光作尺,认真比较测量。
  陈彻被她逗笑,“你在比个子?”
  徐嘉尤为正经,“对啊。”
  有男生闻言打趣,“徐嘉,仰视读数会使测量值偏小!”
  徐嘉呆钝地一僵,却听见陈彻在她耳边短促地发笑。
  半分清亮,半分磁性,有些好听。
  
  最后还是由她做主,倒数第二个男生被拽着衣服挪后一步,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身前的站位拱手相让。
  当空白云下。
  自徐嘉颇带得意的一句“喏,你就站这儿”起,整整三年……
  陈彻早操的站位再没变换过。
  
  下操散队,徐嘉刻意留在原地,让吕安安先走。
  她回头,视线追寻陈彻的身影,茕茕孑然,仿佛他本身就是一道邀请函,在招引她过去陪他。
  徐嘉当然满心欢悦,连蹦带跳着,穿梭过纷纭的人影蹿至他身边。
  
  陈彻对她的主动并无抗拒,甚至余光带笑瞥来,当中也是试探性的明推暗就。
  断续对答间,他们□□场门口淤滞的人群堵截。
  陈彻小幅度伸了个懒腰,眼光随性从徐嘉的校服领口掠过。
  停住,而后他抬手牵上她的衣领。
  
  那一秒,徐嘉的胸口简直要被心脏抨出一个洞。
  随即他飘忽的轻笑挠上她的耳垂,“你吃饭还能把油滴在这上面?”
  徐嘉脸热,又窘又恼。
  “就你眼尖!”
  她硬声呛回去,然而潜意识却喜爱这种暧昧。
  
  她一点就着的性子倒像戳中了陈彻的喜好,于是从操场到教学楼的路上,他一直在寻点子逗她。
  乐此不疲。
  
  后来徐嘉回想,他那时对自己的感情算得上喜欢吗?
  应该不算,可能只是他从历往的女孩那里训练有素的游戏手段。
  但她却是在那不久后,难以深究原因地,对他有了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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