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人渔人青碧人

　　眼眶泛红的黄尚突然感觉两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茫然的左右看了看。
　　只见季仲文和卫亚卿正坚定的看着自己。
　　“你们...”黄尚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
　　卫亚卿率先说道：“放心，我们俩以后就是你的兄弟，仲文，你说是不是啊？”
　　季仲文也连忙说道：“对，亚卿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我们三人以前都没有兄弟，从今往后就有了。”
　　或许是黄尚太没安全感了，又或许是他过于孤独了，听到两人如此坚定的话语，他竟然流泪了，泣不成声，无法自拔，就好像从前从来没哭过一样。
　　伴随着黄尚的哭泣声，未时也悄悄的过去了。
　　申时快到的时候，一位有些黝黑的矮个子男子走进了听书斋。
　　见到黄尚有些浮肿的眼睛，男子并没有多加理会。
　　而是自我介绍道：“在下原是青碧国商人商之文，数年前来后土领域经商，被后威王赏识，纳为家臣，今日奉命前来给大王讲解青碧国知识，不知三位之中谁是大王啊？”
　　黄尚闻言，正了正衣冠，起身行礼道：“寡人黄尚，见过商先生。”
　　季仲文和卫亚卿见状也跟着起身行礼道：“见过商先生。”
　　知道大王是谁，其他两人也不需要再认识，商之文从容回了一礼道：“微臣商之文见过大王，从今日起，微臣就要陪大王进学了，望大王早日学贯东西，成古今未有之霸业。”
　　顿了顿，商之文继续说道：“今日是第一堂课，微臣就给大王讲讲青碧国的大概情况吧。”
　　“据微臣所知，后土领域山内疆域方圆堪堪一千五百里，加上山外疆域，也不过一千七百里。而青碧国疆域方圆却有三千二百里，如此算来青碧国疆域就比后土领域大出了三倍不止。”
　　此话一出，吓了听讲的三人一跳，但是三人修养还不错，只是张大了嘴巴，并没有出声。
　　看着三人吃惊的表情，商之文只是淡淡一笑便继续说道：“青碧国虽大，但青碧国以东还有更广阔的天地，那是由无数个岛屿组成的世界。据微臣所知，最大的岛屿应该有半个后土领域大小，最小的嘛，也就跟王城差不多大。”
　　“那这些岛屿加上青碧国究竟有多大啊？那得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卫亚卿终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
　　商之文似乎在回顾自己的记忆，片刻后才缓缓地摇头道：“即便是微臣也没有到过极东之地，这天地究竟有多宽广，微臣也不知道。待大王将微臣的知识尽数掌握之后，微臣定要回到青碧国，组织一只船队再去探寻那片未知的天地。”
　　商之文似乎很向往驾船出海的日子，只是他在自我陶醉的时候，却没发现，他的话让三个好奇心大起的少年也心驰神往。
　　还是卫亚卿兴奋的说道：“以后我一定要当上征东大将军，为大王一直打到天边，到时候定要在天边再听先生教诲！”
　　“还有我，还有我，我替大王治理你打下的地方，让大王的威望也传播到天边！”季仲文也是心潮澎湃的说道。
　　独独黄尚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知道，无论天地如何辽阔，他身为大王，是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去驰骋天地。
　　两个人的豪言壮语虽说有些异想天开，但是商之文听了也很开心。
　　他未成人时，就是听说了这样那样的传说，最后才选择成为一名商人，以贩卖商品的方式周游列岛，以至于数年前又到了后土领域这个在青碧人心中最神秘的地方。
　　向往归向往，课还是要继续讲的，收拾了放飞的心情，商之文继续说道：“青碧国疆域虽大，但是民众生活并不如后土领域，尤其是青碧国内陆地区，几乎还处在蛮荒时期。只有四面沿海地带，才比较的繁荣。”
　　“青碧国以及其他岛屿的民众都喜欢经商，彼此之间经常相互交换物品，各取所需。这样既能加强交流，又能相互繁荣，在我们那里，商人的地位是最高的，农人的地位反倒不如后土领域有地位。”
　　“青碧国就是几个以经商为主的大氏族在三百年前共同建立起来的，在青碧国，无论是否发生战争，商人的利益都必须得到保证。只要商人来到青碧国交了税，遵守青碧国律法，就不会受到任何约束。”
　　“荒谬！”季仲文有些愤怒的打断了商之文的话。
　　“民众生存之根本在于农桑，岂能以见利忘义之商贾为根本，岂非本末倒置，黑白不分？”
　　商之文闻言并不生气，在农耕为主的后土领域，有季仲文这种思想的人多如牛毛。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如果季仲文的想法让青碧国的人知道了，恐怕那里的人也无法理解。
　　季仲文一时激动过后才想起自己正在进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学生唐突了，请先生勿怪。”
　　商之文只是笑笑，也不接话，继续说道：“在青碧国与东方列岛之间经商其实并不容易，大海之上，危机四伏，随时都有船毁人亡的悲剧发生，所以当地民众对造船与航运也比较重视。直到五十年前，青碧国蛟渔氏终于研制出了堪称奇迹之船的三桅帆船，这项发明极大的提高了船只的航运能力。”
　　“同时，三桅帆船的出现，使得蛟渔氏一族实力大增，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打败了其他青碧国大族统一了青碧国，而且还在三十年前渡过了波涛汹涌的青黄海峡，发现了后土领域的山外之地，这一发现，正是后土领域与青碧国战争的开端。”
　　“除了商业、航运之外，青碧国还有一点与后土领域不同，商业的繁荣不仅丰富了民众的生活，也加大了人口的流动，以至于各岛之间对本岛民众的约束能力大大削弱，一般的律法在很多岛屿上也并不起作用。”
　　“由此，就使得青碧国与东方列岛民众的性格更自由些，大多数比较规矩的人会去经商，少数不规矩的人，就当起了探险家和海盗，这就使得那里商业繁荣的同时，犯罪也同样猖獗。”
　　说到这里，黄尚却是按捺不住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他最喜欢的词：“自由”。
　　虽说内心激动，但是黄尚还是比较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从容的起身施了一礼才问道：“依先生之言，商业会加大民众的流动，民众之间频繁的流动，又削弱了律法的约束力，最终就会使得民众性格上比较自由，对吗？”
　　商之文不知黄尚何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
　　黄尚继续问道：“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农民喜欢守着一亩三分地不动弹，商人却喜欢带着商品满世界跑呢？”
　　此话一出，商之文顿时吃了一惊，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深刻的见解是从一个九岁孩童嘴里讲出来的。
　　商之文深深一礼道：“大王语出惊人，微臣佩服，据微臣多年的观察发现，后土领域与青碧国的区别根源就在于这里，农人对领土意识很强烈，所以八大氏族以及王族千年来对土地渴望从来中止过，后土领域民众都土地的开发利用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青碧国虽然拥有辽阔疆域，却对内陆地区不闻不问，占领后土领域的山外之地的根本目的，也只是因为那里有许多青碧国没有的资源。只要把这些资源运送更远的东方，就能为青碧国换来大量的所需物资”
　　说到这里，季仲文也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动有动的好，静有静的好，商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农人也不一定是全无缺陷。”
　　“如若在后土领域农商并举，让自由的海风吹进后土全境，是否能够撼动实行多年的礼法，是否能让寡人日后不必再像历代先王一样重复杀子悲剧呢？”黄尚此时已经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人存在。
　　这样的话语，后土领域亘古未有，如果此时黄医谷在这里，必然会吓个半死。
　　如果按黄尚的话来做，那就会动摇后土领域的统治基础。这样一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至少对于黄医谷这样推崇后土礼法的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们更痛苦。
　　所幸在场的三人都不是后土礼法的忠实维护者，恰恰相反，季仲文与卫亚卿早已被商之文描绘的天地深深地吸引住了。
　　而商之文，他本就不是后土领域的人，更加不会维护后土礼法。
　　虽然在场的三人都不会维护后土礼法，但是在后土领域，大王必须维护后土礼法，这种话，大王是绝对不能说的。
　　深受季叔历教导的季仲文此时就打断了黄尚的话语，提醒道：“大王，我爹说，后土礼法乃是统治基石，谁都不能去动摇这块基石，如果大王刚才的话被其他人听见了，恐怕会有大麻烦的！”
　　卫亚卿这时却嘿嘿笑道：“嘿嘿，山外天地那么大，我们迟早要出去看看。等以后我们长大了，大王是后土之主，我就掌管后土兵马，仲文就掌管后土政务，到时候，管他什么统治基石呢，只要我们想换，那还不换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黄尚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的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冒失。
　　他深深地知道，要想动摇后土礼法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想让他这个大王最后真正的“自由”，也绝对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看到了希望，只要有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因为他从来就不喜欢这样的王位。
　　商之文听着三人的话语，看着三人的神情，心中也莫名的有了些许期待，不过毕竟三人还小，以后会怎么样，谁又能料到呢？
　　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商之文说道：“仲文刚才的话还是要听进去，后土领域是个礼法至上的地方，把你们那点小心思先放进肚子里，等将来长大了再说。天色已晚，今天就讲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