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弗雷的邀请

　　林达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但是他来不及懊恼了，只能暂且把这个错误记下，留在以后再来反思。
　　眼下，他露出了惊惧的表情，战战兢兢地说道：“高弗雷先生，秦小姐，我只是出于好奇，这个机器，没有被我弄坏吧？”
　　他竭力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胆怯土包子。
　　秦云昭抿着嘴用力地摇了摇头，“你简直是个天才！它不仅没有坏，而且还被你修好了。”
　　林达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顺着秦云昭的话往下问道：“秦小姐，这个机器是做什么用的，我在外城长大，却从来没有见过。”
　　这倒是实话，虽然他看了不少书籍，但是那都是大叔替他选择的，关于机械理论和类似飞艇这样机械史上里程碑式的伟大杰作，对于公众基础设施这类民用设备，在大叔看来，只是细枝末节而已，从来没有对林达讲述过。
　　“它呀。”秦云昭兴致勃勃地演示给刚刚认识的朋友看，“瞧，这是‘西克玛’，热量来自于炼金学里一种叫做源晶的矿石，投入两枚铜币，它就会……”
　　“哒哒。”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秦云昭的讲述，一个黑铁杯子被环形履带带到凹糟上。
　　随着六枚铜币的投入，三杯咖啡捧在了秦云昭的手里。
　　“太多了我拿不了，高弗雷叔叔，还有……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云昭脆生生的嗓音再没有让林达恍惚，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也再没有让林达动容过。
　　这一瞬间，他仿佛从懵懂的粗浅少年，又变回了那个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
　　秦云昭这位贵族小姐的善意他能感受到，但是林达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至少现在不属于，眼前的一切越美好，将来就会越难以割舍。
　　对他来说，一枚铜币是足够两天饱腹的长条黑面包，哪怕硬得膈牙，却也是陪伴他长大的食物。
　　而对秦云昭和高弗雷这样主城里有身份的人物而言，两枚铜币也不过是在路边随手买一杯饮品的钱罢了。
　　下水道里，九名士兵惨死在自己的身后，林达知道那是九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因为上级的命令不得不执行，所以才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留下满是齿痕的白骨。
　　“谢谢你，善良的小姐。”林达低着头，目光移到了自己的鞋子上，掩饰自己内心那一闪而逝的茫然萧索。
　　高弗雷管家的职责就是服侍小姐。
　　但他年纪太大了，对一个女孩儿来说，作为玩伴实在是不太称职，总是被小姐嫌弃。
　　此时，他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别家的少爷小姐，都有自己的侍从，但是自家这位从来不要，这小子也许不错？
　　不过，与此同时，高弗雷也有些警觉，那些富家小姐爱上穷学生的话本小说他年轻时也喜欢看，这么多年了，在市面上像这样老掉牙的故事还是经久不衰。
　　眼前这小子眉清目秀的，可不会把小姐带坏了吧？
　　高弗雷决定考察考察。
　　毕竟一个月以后，小姐就要进入“蒸汽学院”进修，学院规定所有学生必须住校，可以被允许带一两个少年侍从陪伴，但年纪不能太大。
　　不论家族里有多少强者，年纪不超过十八岁的侍从，即便天赋再强，不管是炼金术师和占星师，还是神枪手、觉醒者，在这个年纪，都无法在强大而神秘的三大院里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很显然，主城里的人也不都住在同一个品类的房子里。
　　林达一路上见过那些高楼，如同一块块巨大的砖石般互相咬合，但又极富艺术的美感，每户房都有将近百平左右的空间，有些有上下两层，有些没有。
　　但交谈中，林达知道，那些高大的金属住楼在高弗雷管家眼中，只是勉强“能住人”的地方罢了。
　　他们住在一所庄园内，有草地，有葡萄藤，甚至还有一座秋千供以玩乐。
　　林达将箱子转交给高弗雷先生之后，转身准备离开，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外城的武备队只是维持基本的治安罢了，战部序列下的军团也驻扎在外城，只是没有文件往来，轻易不能行动。
　　这会儿几个小时过去，武备队的长官就算再无能，可能也和那边沟通好了，混乱肯定会很快平息下来。
　　林达已经……错过了离开这座城市的最好机会!
　　“艾伦，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高弗雷管家很满意林达路途上的表现，拘谨而有礼貌，除了刚进主城时的鲁莽举动外，对他自己的身份拿捏的很好，是个知道分寸的小子。
　　艾伦是林达随口给自己编的名字，他总不可能当着这两人的面说出自己的真名，外城应该早就开始通缉自己了，而“林达”这个名字，显然因为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让秦云昭小姐和许多主城的中学生们留意了。
　　“高弗雷先生，您想说什么？”林达疑惑地看向自己身后这位高大而富有风度的男人。
　　高弗雷呵呵一笑，他的黑色燕尾服是那样整洁，即便从慌乱的外城步行而来，依旧一丝不苟，像他的名片一样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绅士。
　　他摊开手，开门见山地发出了邀请，“艾伦，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看得出来，小姐已经把你当作了她的朋友，她痴迷机械的时候真是让我心疼。”
　　“下个月，小姐就要去‘蒸汽学院’进修了，但因为年龄的缘故，我没办法陪读，你愿意以侍从的身份为小姐服务么？”
　　蒸汽……学院！
　　林达的心忽地一紧，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他心思飞快地转着，眼下一旦离开这里，他就再没有地方可去，主城的治安不是外城可比。
　　不论是发型还是衣物，他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儿像是主城居民，一定会被主城的治安巡查系统盘问，然后被驱逐或是直接发现他逃犯的身份，从而面临不可预知的下场。
　　“我真的可以吗？高弗雷先生？”林达心里知道这几乎将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但是他不能表达出急切的心情。
　　这两位的善意他铭记于心，很少会有主城居民这样亲切地对待贫民窟的人，更别提这两位的身份明显不一般了。
　　林达不愿意将心眼用在善意的朋友身上，但很遗憾，他别无选择。
　　高弗雷先生哈哈笑着，“害羞的小子，艾伦，别担心，我会帮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侍从的。”
　　交给高弗雷的那装着炊具的箱子又换回到林达的手里，他开始试着当一个合格的侍从，谨小慎微。
　　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夜幕降临时，因为一件意外的发现，他差点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