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亦晨

　　从天书院回来以后，段亦晨一点都不想去修院上课，学院里那些浅显枯燥的知识，对于像他这样的天才而言，简直是乏味透顶。
　　尽管他现在才九岁。
　　用完特制的早餐后，太阳刚从地平线钻出。贴身仆人阿来替段亦晨整理好衣冠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侯着，府邸外，马车早就备好。
　　段亦晨打了个哈欠，一眼瞥到餐桌旁只有五岁的妹妹段亦云正一边啃着一个栗子面窝头，一边不住地点头打着瞌睡，样子着实有趣可爱，令他忍俊不禁。转过头来再看到大门口的那辆别致的马车，段亦晨是真是很想很想拒绝眼前的一切，可他不行。
　　他是天才啊，是那种最耀眼，最瞩目，最不可一世的家族瑰宝。
　　他六岁开魂穴，七岁破青铜境，九岁修出素银神魂。这种天赋，莫说在天渊族，就算是放眼整个九幽，也是屈指可数的记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他注定会成为天渊的守护者，族落的最强武器，他将成为被所有人都寄予厚望的种子，所以，他怎么可能说不呢？
　　段亦晨走过去轻轻刮了一下段亦云的鼻子，迷迷糊糊间，段亦云抬起了头，但没想到立马又点了下去，段亦晨忍不住捏了捏小妹圆乎乎的脸蛋：“可怜你这个小迷糊每天都坚持要跟我一起吃早点，每次说要送我走，每次早点还没吃完就又睡着了。”
　　他还想逗一下沉浸在瞌睡中的亦云，阿来这时候幽幽地在一旁提醒道：“小少爷，时间不早了。”
　　“等我回来吧！”段亦晨揉了揉亦云的小脑袋，阿来一个眼神，旁边的丫鬟便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段亦云回卧室，段亦云这时候才恍恍惚惚给段亦晨挥了挥小手：“哥哥再见，亦云会等哥哥回来的哦……”
　　段亦晨跟着挥手，随后拖着其实心里极不情愿，但看上去却依然坚定从容的步伐走出了府邸，坐上了去青岩修院的马车。
　　青岩修院是天渊外族最负名气的学院，能进青岩修院进修的少年少女，无不是天渊氏家权贵们的子女们，也唯氏家的子女们，才可以有得到正统修炼方法的机会。
　　马车一路驶过街区，段亦晨就算坐在马车里，也能感觉到外面不时投来的目光。他早习惯这种的感觉，这里所有人都敬他，把他视若珍宝，他从来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无论是修炼还是言行，都保持着高度自律和克制，天渊族人也都亲切地叫他一声“段小公子”。
　　“少爷现在年纪尚小，不适合长时间在天书院拔高修行，扎实基础是关键，这次强行把少爷从天书院召回，也是老爷的意思。”马车中，阿来解释道。
　　天书院是天渊皇族的御用学院，其规模、等级、资源自然又不是氏家专用的青岩学院能相提并论的。一般来说，也只有极为出色的外族氏家子弟，才会有破格入选的机会。只是段亦晨这去了才一个月，就被喊了回来。
　　段亦晨轻嗯了一声，阿来知道不管自己解不解释，段亦晨都不会违逆，甚至不会表露出一丝的不满，就算他能体会到段亦晨的不情愿，他也不用再安慰更多。
　　眼前的这个少年，听话和懂事的标签早被周围人强行刻在了骨子中。
　　“小少爷也不必闷闷不乐，青岩修院前几天就开始了两年一次的‘禁林’试炼，回头补上这一个月的功课，少爷也能加入，一展身手呢。”
　　“我没有闷闷不乐，我只是在思考父亲在想什么。”段亦晨对于试炼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趣，显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转而说道，“从我被选入天书院开始，父亲就表现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忧心忡忡，似乎并没有为我感到开心。如果不是清月老师亲自从天书院来府上接我入学，父亲似乎都没有要送我进皇族的打算。”
　　阿来早就习惯了段亦晨的成熟，安抚道：“小少爷天资聪慧，进天书院修行是迟早的事，老爷只是没想到这个时节来得这么早，舍不得和担心小少爷罢了。”阿来笑了一下笑，“说起来，你在天书院的清月老师，以前还是老爷的同门师兄呢。”
　　“清月老师是很好，但要是父亲能亲自指导我修行，我就哪都不去。”
　　“老爷若是有时间，一定会指导小少爷的，老爷可把小少爷和小小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马车转过街角，很快远离了闹市，到了青岩修院门口。只见两尊庄严的青狮石雕立在府门两旁，好不气派。府门的一头，不是繁华的府邸，烟云缭绕，隐隐约约可见府中一条笔直的山道。
　　青岩修院围了一座山在里面。
　　段亦晨刚下马车，周围就涌来学子们各种亲切的招呼声。
　　“是段亦晨，是段亦晨！”
　　“段小公子回来了。”
　　“亦晨，亦晨！”
　　段亦晨俨然一个名人，他和阿来作别，面对招呼，一一含笑回应。周围并没有段亦晨特别熟识的人，按阿来的给的讯息推测，和段亦晨一届的同窗，应该都已经前往禁林，参加本次试炼去了。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停留在了修院外的琴坊，那里，一袭青裳，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歪歪斜斜靠在一张古琴旁，远远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灵均姐。”段亦晨踮起脚尖向小女孩挥手，无数的目光便跟着向女孩瞟来，或是不解，或是轻视。
　　修院附近有不少琴棋书画的学堂，但在修院学生眼里，那些都不过是附庸风雅的玩物罢了，万般皆下品，唯有修行才是正统，只有进不了修院的下等人家，才会选择那些玩物来填充自己。
　　柳灵均冲他点点头，手上凭空挥了一拳，别看段亦晨小小年纪身手不凡，可却没在这拳头下少吃苦头。只是令段亦晨大吃一惊的是，柳灵均这个捣蛋鬼居然在学琴？
　　柳灵均努努嘴，示意他快进修院，免得再招人注目。段亦晨瞧着周围人这架势，只好转身而去，他轻点地面，眨眼间就跃进了修院府中，惹得众人一阵叫好。
　　“不愧是段小公子！”
　　“也只有亦晨学长能这么轻易突破学院限制吧。”
　　原来，修院在府邸门口有设置一道无形的壁障，每天修院学子上学，必要以自身修为慢慢磨开这道壁障，然后才能登山路，进修院。这道壁障和府邸后的山路都算是功课考验，说难也不难，但每天都会有人因为过不去而被困在上学路上一整天。
　　对于老师们来说，每天都能见到的学生，确实算得上优秀的了。
　　这些障碍从来不曾对段亦晨造成困扰。在别人还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前挪动时候，他早健步如飞，登山而去。通常情况下，他会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故意放慢脚步，只是许久未归修院，今天想试试自己在天书院进修一个月，有多大进步。
　　他身影如离弦之箭，直往前窜，惊得一些人捶胸顿足，哀叹连连。这哪里是差距，这分明是鸿沟！
　　段亦晨正跃得起劲，不料，迎面却撞上一个胖老头。
　　“哈哈哈！段小子，可被我逮住了！”
　　段亦晨连忙收势，顿住身形，这才没有给老人家撞上去。他抬头一看，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紫衫的老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青岩修院的院长木冷老人。段亦晨赶紧后退两步，他早就习惯了院长这样神经叨叨神出鬼没的性格，也见怪不怪，行礼道：“院长大人！”
　　周围人跟着作揖，老头子轻咳两声，故作姿态：“你们也不必丧气，非要跟这小子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小子的对手也从来就不是你们。”
　　这话既不像鼓励也不像安慰，但周围人竟振奋了不少，回过头望向段亦晨的目光又多了些崇敬。
　　段亦晨有些不好意思，木冷老人视而不见，冷哼一声：“哼，你回来了，可要好好跟本院长说说，天书比之青岩，究竟好在哪里。”
　　众目睽睽下他拉起段亦晨的手，段亦晨瞬时感到全身如云彩一般轻飘虚幻，周遭斗转星移，刹那间，已到了一个典雅的小书房中。
　　段亦晨揉了揉眼睛，回过神来，却见身前的院长大人背对着他，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根黑铁木制的教尺。
　　“你知道吗？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折磨天才，想想几十年后你成了雄据一方的豪杰，名动九幽，我好歹也曾痛殴过一个大人物，出去老夫也有跟人吹牛的资本。”
　　木冷老人转过头来一脸的坏笑，教尺在段亦晨头上挥来挥去，就在这要落未落之间，段亦晨却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亦晨领罚。”
　　“……”
　　木冷瞪大了眼睛：“段亦晨，我是倚老卖老，满足私欲地要揍你，你懂吗？”
　　“院长大人是亦晨良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院长要揍亦晨自然不需要理由，亦晨没有半分怨言。”。
　　木冷气得拿黑铁木制的教尺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哎哟，我木泠活这么久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奇葩！到底该说你是个君子，还是该说你是个弱智？”
　　段亦晨愣在那里，看着又疼又气的木冷老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