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灰黑气焰

　　雷云密布，狂风呼啸，街上的人都各自回家躲避这二百斤的风量。霓虹闪烁，陈服裙下店里两盏轻奢复古全铜水晶吊灯忽明忽暗，整个店里略有影子闪动。
　　陈炳天在雨中伫立，凝视片刻，无情的大雨斜垂降落在乌黑的头发上，俊俏的脸上，还有几滴落在他的眼睛里。
　　八盏大灯忽然亮起，比先前的瞬闪时间要长久，两个人面壁在门店的最里端，忽而抬起头凝望着摇摇欲坠的灯具。
　　一阵狂风劲吹，那灯便熄火，四周的霓虹也在几乍火花后沉默。
　　“他们还在。”陈炳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庆幸笑道。
　　一条叶脉条状的闪电于天际闪过，夹带着的一条长长的尾巴垂直闪现在陈炳天的眼前，闪电留下一道倒映在雨中的魅蓝色影子，云层里躲藏许久的闷雷轰轰而至。
　　抬起浸泡在雨水里的一只脚，陈炳天向陈服裙下店内走去。
　　隐约发热红透的灯极管再次闪亮，两盏十六灯齐刷刷亮起。
　　脚踩鳄鱼皮的李百歌双手插在裤兜，腿上绑着一截布条的陈服抿着蓝色玻璃杯的水。
　　但见陈服脚伤已经止血，二人此刻看来安然无恙，一种暖暖的感觉似乎比这磅礴冷雨中更有温度。
　　啪嗒一声，陈炳天的脚踩入室内，一股雨水从鞋面挤压出来，散落在地板上，雨水的青涩味儿伴随着风飘向灯下二人。
　　略开额间湿发，睫毛上的一滴雨水降落，陈炳天均匀的呼吸，凝视着一动不动的背影。
　　狂风在门外肆虐，而室内的空气确是那般安静，下意识的平静自己的呼吸，整个房间在灯具边缘一小串儿火花呲裂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呦，你回来了？”李百歌一动不动，僵硬的把一句话从嘴角里挤出来。
　　“很抱歉，我没有追到那只脸猫，反而.....”陈炳天欲言又止，刚要倾诉的一天遭遇，又在嗓子口给憋回去了。
　　“追猫？追一只畜生干什么？？！”陈服讥讽道，腿边的血喷涌一下，直接染红了破碎的布条。
　　“你的腿伤是那只猫咬的，你要知道，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它是脸猫，所以我要抓到它......”陈炳天苦笑道，这可是个拼了命的活儿。
　　“然后暴揍一顿？脸猫又怎样，你是要做英雄吗？抓一只会喷火的猫？痴心妄想！凭什么你的颓废要我们来拯救你，凭什么是我们死在这里？！如果你在这里，死的就会是你！是你！”李百歌大笑一声，面带讥容道，一双晶莹透红色的眼睛格外刺眼，不一会儿，整只眼睛充满了血，眼眶周围几条血丝不时的向外膨胀，身上一股幽凉的气息从脚边升腾至头顶，一股炎热的气息散漫着血腥，飘荡在整个房间。
　　陈炳天心下一惊，眼前这人不就和医院里的绿眼护士一个类型吗？一种肯定的答案，眼前李百歌不是李百歌本人，李百歌不是，那陈服呢？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你看这血，看这腐臭的黑窟窿！”陈服冷冷的说道，板直的身体僵硬的弯下去，一只苍白的手缓慢的解开止血的布条，他捏着散发着血腥复仇味的血色布条仔细的看，手臂虽然僵硬，但却转着布条，围着看了一周。
　　他似乎很享受这腐烂的血液气味，闭上眼睛，伸出一根舌头舔了舔布条上的血渍，很是满足。
　　陈服抽搐的笑着，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黯然，一对瞳孔里散发一种幽蓝色的光芒，这种光芒幽暗而阴郁，忧郁而让人心生怜悯。
　　一滴滴血从陈服的身体向外渗透出来，像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不过不同的是汗珠的成分是血。
　　陈服先前精致的面容不再，脸上充满血痕，一头短发在血意喷涌中快速生长，盖过了他那忧郁的眼眸。
　　待陈服，李百歌二人回身，陈炳天看到了和绿眼护士一般的光景。
　　陈服胸膛一股缓慢流动旋转的蓝色气波隐身隐现，随着血液的弥漫显得更加幽暗。
　　李百歌红眸筋涨，他的胸前一股红色气波不断向外喷涌，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李百歌伸出一根手指，指甲骤然弯曲，手指像是一滩淤泥，指甲陷下去，又从另一端突刺出来，紧接着，五指，十指，甲长八寸，乌黑结痂。
　　“你们是谁？他们呢，我那可爱的朋友呢？！”陈炳天额间一抹冷汗，脚后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冷眼道，期间，刚好腰间触碰到一金属把手，右手背后紧握把手，他密切注视着二人，如果二人有异常的举动，那么......
　　来了！
　　李百歌单脚一踩，地板碎裂，腾身而起，伸开五爪劈向陈炳天。
　　噼啪！
　　陈炳天单手卸下门把手，高空一举挡住结痂五爪。
　　冷风轻震，李百歌在空中连续劈砍，与门把手擦拭出无数火花，金属门把手伤痕累累，似要断裂。
　　李百歌攻势一波更强，陈炳天双手持把手格挡十爪，节节逼退，抬不起头。
　　忽而李百歌攻势全无，陈炳天抬头一看，却见李百歌双手合拳，一抹冷笑后，锤向陈炳天。
　　一声爆响，玻璃门碎裂，砰然炸开，陈炳天手里的金属把手也被一击断裂。
　　火气强盛，火风冲击陈炳天腾空数米，双脚与雨水地面摩擦数米后，勉强停了下来。
　　雨下不停，灯光闪烁的室内二人消失不见，侧身一瞥，李百歌正聚五爪刺来，陈服全身为血，漂泊这雨中。
　　李百歌冲击重击，陈炳天腾身踩断一路灯，朝二楼超市飞去，欲要寻握一把趁手的武器。
　　可巧进入的却是食品杂粮区，这可犯难了，难不成拿绿豆花生米敲打怪物般的李百歌陈服脑壳？
　　又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红眸李百歌率先跳了进来。
　　一股强烈的干红气波震碎了依稀亮着的几盏灯，室内几乎一瞬间陷入黑暗。
　　陈炳天躲在绿豆后面，屏息注视着黑暗里的红眸与那向外喷涌的红色气波，但见李百歌步伐缓慢，似在观察，便松下一口气，心里赞叹着暂时没人发现他。
　　“陈炳天，你也有频临死亡的恐惧吗？”陈服的讥笑声从身侧响起，一股腐臭味异常刺鼻。
　　一朵幽暗的蓝色气波犹如一朵静静绽放的花朵，从地面生长出来，这是幽暗的蓝色玫瑰，旋转速度微微加快，玫瑰瞬息变化成一朵幽暗的食人花。
　　一双幽蓝色的眸子静悄悄的注视着陈炳天。
　　陈炳天屏息对视，灯光一闪，陈炳炳双目圆睁，眼前的情景仅仅一瞬间，却在心弦恶心很久，挥之不去。
　　那美丽且又幽暗的蓝色玫瑰的外壳却是浑身是血，一头散发遮掩的陈服。
　　砰然一声清亮，屋内一盏绿灯明亮，一个人跑步的模样，白色的，上面还有个箭头，指向下方的楼梯道，四个大字很是醒目：安全出口。
　　可这般情景，安全出口不也只有亮着的功能吗？
　　噼啪噼啪！
　　灯光骤然暗淡，陈炳天只在那绿色亮板的最后时刻看到了五根指爪。
　　一抹腐臭的暗红的淤血在陈炳天俊俏的脸庞上轻轻划过，陈服嘴里发出一声蛇出洞的冷叫。
　　一根分了叉的舌头轻轻的舔着陈炳天，一双手爪猛然拍击在陈炳天的后背。
　　陈炳天只觉背后五洞微凉，弹身向右一跳，撞击在盛满了面的瓷缸。
　　血的主要成分是水，而身下的正是细滑的面粉。
　　陈炳天心里逐渐燃烧起一抹希望的火花，如果可以，那就活面来结束这场战斗吧！
　　陈炳天双手扒住面缸，双腿向上蹬开，整个人降落在面缸的后方。
　　他趴在面缸上，轻轻的闻着这散发淡淡香味的面粉，比起那腐臭的污血味，要香千倍万倍。
　　“你还能站起来？！快尝尝我这连环爪击！”李百歌冷笑一声，纵然起身，十爪猩红，面目红脉暴涨，十束光芒一齐劈来。
　　陈炳天抱起面缸，左转平角，躲过红爪三连击，躬身伏缸，躲过接踵而至的七连击。
　　“嘿嘿，兄弟我现在可没时间陪你玩儿。”陈炳天笑道，接着面朝陈服，整个人变得镇定，平静说道：“这位兄弟，你太臭了，快让我来给你洗个澡儿吧！”
　　陈炳天说罢，一脸兴奋，抱起面缸纵身盖向陈服。
　　陈服不慌不忙慢的抬起那双幽暗的蓝色眸子，没有做任何的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朵美丽的幽暗的蓝色玫瑰花悄悄绽放。
　　哐当！
　　面缸整个将满身污秽的陈服盖住，一时间，陈服陷入双重黑暗之中，只觉身体有些加重。
　　在面粉的洗礼中，陈服的眸子渐渐从一种忧郁蓝色变得清澈，待他察觉身体血液不再流动时，恍然大悟，蓝眸浑浊，瞋目道：“这是！”
　　还没来得及说完，陈服整个人被面粉包裹，一时的寂静之后，面缸四分八裂的碎开，李百歌也在不停的躲避碎裂面缸的冲击力。
　　一团面粉飘飘而落，眼前只有一朵幽暗的蓝色玫瑰悄悄绽放，此刻，没有陈服，只有花朵。
　　“陈炳天，你个狠心的！陈服啊！陈服！”李百歌面色惊颤，尖嗓道，他小心的抬起一只结痂的兰花指，用力的做成兰花指的形状。
　　见到这一瞬，陈炳天的眼睛像是被面粉迷住了，一时间有些错愕，只是安静的站着。
　　李百歌平静的注视着那片幽蓝的玫瑰，面部表情也在随玫瑰的飘动而轻轻点头，陈炳天伸出手轻轻抓住这朵幽蓝色的玫瑰，李百歌神驰不再，身体一震，他那血红色的眸子渐渐变得淡红，撅起屁股，挤洒三把绿豆，双腿一抬，整个人托腮坐在木盒口，结痂的爪在红筋暴涨的脸上悄悄拍打，他3在发着呆，然后微微笑，猛然抬起头，像是在回忆什么，突然又低下头，又在微微笑。
　　注视着这一瞬瞬画面的陈炳天也在微微笑，虽然眼前的李百歌并不是真的李百歌，被面粉洗礼的陈服并不是真的，但就这份突然的自我宁静，却是那般美好啊，他们现在还好吗？他们去哪里了呢？
　　陈炳天转过身，弯着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李百歌的目光转移在陈炳天的后背，凝视着那鲜红的五个窟窿有些出神儿，眼眸里似乎有一滴血泪在打转儿。
　　“李百歌，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但你似乎还有一点儿他本人的意识，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我把这朵蓝色玫瑰与你交换那股鲜红的气波，我们一起唱首歌吧？”陈炳天转过身，手持蓝色气波，天真的笑道。
　　李百歌似乎听懂了陈炳天的言语，下意识的低下头，低声呢喃着什么，又抬起头注视着那片蓝色气波，一只长爪结痂的手轻轻抚摸着胸膛那朵向外喷涌的红色气波，微微笑，咬牙道：“好啊，我这就与你交换。”
　　五爪受力，身着皮革尽碎，此刻，裸露肩膀的李百歌伸出一根舌头，由下而上舔着结痂的爪，结痂蜕卸，完全黑暗略带灰黑气焰的爪子离胸口一寸，径直深刺下去，五指一合，那股喷涌的红色气波欲要被硬扯出来。
　　陈炳天瞥见那股灰黑的气焰，有些惊讶，因为那股气焰只有自己见过，正是黑斗篷男一块大洋交易的卷轴色。
　　李百歌表情痛苦不堪，他一只手撕扯红色气波，一只手在小心翼翼的靠近蓝色花朵。
　　就在另一只结痂的手即将接受蓝色气波时，一声清晰的撕裂声刺痛了陈炳天的耳朵。
　　李百歌眼眸圆睁，红透渐退，一股黑暗幽深的空洞渐渐吞去最后眼眸的炽热，陈炳天看了一眼被取出来的红色气波，缓缓抬头，注视着声调颤抖的李百歌。
　　“请你告诉我，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陈炳天神情严肃的问道。
　　李百歌大笑一声道：“哈，哈哈，我啊，我们不过是影.....卷...的傀儡！”
　　语音刚落，李百歌眼眸炎红全无，全身逐渐散成一缕缕灰黑色的气息飘向窗外。
　　陈炳天伸手接过红色气波，一把将两团气波塞入怀中，顿时，衣袖无风自鼓，一瞬之后，胸襟和平。
　　那团灰黑色气焰飘向天空，飘渺无踪。
　　跳下本就破碎的窗户，雨水渐渐停了躁动。
　　街头一盏滚轮红绿灯亮了起来，搭钉在墙壁边沿的霓虹灯呲裂出几片火花后也跟着亮了起来，不一会儿，整条街恢复了以往的缤纷，远处看，像一条多彩的火龙，比以往不同的是，街道很凉，因为没有人的参与。
　　街道大门上街名招牌霓虹一闪，一只蝙蝠轻悄悄的躲在阴暗处，陈炳天走出大门，蝙蝠猛然睁开眼睛，一对璨黄色的眸子，含带笑意。
　　突然，陈炳天停下脚步，整个人像一根木棍，径直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伴随着匀称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幽暗高处的蝙蝠仔细瞅着这一切，气氛异常安静，一阵凉风吹过，陈炳天身子一颤，打了个喷嚏，托着疲倦的眼眸，自言自语道：“好困啊，先回家睡个觉得了。李百歌，陈服.....等我，我要去，我要去找你们，我一定会找，找到...你们。”
　　语音最后，陈炳天气息已尽微弱，他努力的试探提高自己的精神，但却怎么都摆脱不了一种麻醉的感觉，昏沉的头让人目眩，硬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两步，摇摇晃晃。
　　躲在阴暗里的蝙蝠璨眸一闪，陈炳天的眼睛也跟着向上一翻，萎靡着又向前走了两小碎步，一头扎在地上，伴随着响亮的鼾声，已经睡着了。